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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許劍臉色已大變,硬拖開熊岩:“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拉扯了一會兒熊岩不依,又拱我唱歌。譚盈一曲將畢還搞不清楚狀況也跟著起哄,我推脫不過,隻好隨意點了一首簡單又稍短的《忽然之間》。音樂一響起,立刻後悔,往事曆曆在目,隻是曾同聽音樂的舊人拉的卻是新人之手,傷感無以複加。

熬到唱完,熊岩叫好不斷,直說這首無人知曉的平凡曲子被我唱到柔腸寸斷,但究竟如何柔腸寸斷,原由隻有許劍一人知道。

我餘光看到許劍跟譚盈低語了幾句,而後拖著睡死的磊子逃離了現場。譚盈走過來悻悻的對我說:“許劍平時也愛聽這歌,你們竟有如此多共同點。”

我已經擠不出一點笑容,事到如今,她居然仍沒察覺絲毫異樣,讓人歡喜讓人憂的譚盈。再看黑暗中的熊岩,一雙銳利的小眼睛正虎視耽耽。我打一個寒戰,手心冷汗涔涔。

我借故已近午夜提出離場,熊岩一定要送我回家,譚盈也粘著我寸步不離,舉止十分奇怪。兩人直送到我家樓下,譚盈豪邁地拍著熊岩肩膀,半認真半玩笑道:“我家許劍交待的,一定要我保護小沉回家,防止你這色狼有不軌舉動,現在任務完成,送我回家吧。”

“他就不怕我對你有不軌?”

“你敢!”譚盈佯裝舉起拳頭打人。

熊岩也不躲,一臉壞笑:“傻丫頭,小心你老公跟這位美女跑了。”

我從後視鏡看著說話的人,認識他不過一個晚上,但他的每一句都讓我膽顫心驚,簡直是惡魔。美女二字在他口中也變得格外不堪入耳,我討厭這個低劣的稱呼。

“不怕,”譚盈大方道,“小沉是我朋友,把許劍送她她也不要,對不對?”

熊岩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通過後視鏡看到他半眯起的眼睛正死死盯著我,一道犀利的光仿佛可以穿透我疼得快要裂開頭顱。

我深吸一口氣,急忙下車走人。第六感告訴我,我的生活正陷入暴風般的瘋狂,而我從未像現在這樣渴望美好平靜的安寧。

我很擔心磊子。

他既是許劍好友,與譚盈碰麵實數正常。經過昨晚他一定對整件事好奇,那他會不會因此在不適當的時候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左思右想,決定下午約他在一間茶館詳談。

待我把與譚盈的關係以及昨天的誤會略略說明後,磊子才開口:“藍沉,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你與許劍為何分手?當初朋友們都認為你們是天造地設的。”

他語氣甚是沉穩,我才發現四年未見,他雖然相貌發型與大學時無異,舉止神態中卻多了幾分成熟,年輕的張狂和不安分藏在內斂後麵,光芒自然與以前不同。以前那個心無城府地做著鬼臉的磊子在我眼前一閃,忽然不見了。

“許劍怎麽說?”我苦笑。

“你知道他的性格,任何事從不解釋,所以我一無所知。”

“那麽我也沒什麽可解釋。確實沒有原因,如果有,隻能說時間是良師益友,教我們改變和忘記。”

磊子一雙眼洞若觀火,“藍沉,你變了太多,不變得也太多。”

“你也是。”

我們相視而笑。

“今後有何打算?”他押一口茶再問。

“無非工作、戀愛、過日子。”我淡淡地說著,磊子卻麵帶驚異。我會意,連忙補充道:“不是同許劍,我們早不可能了。”

他方才稍稍鬆了口氣似的隨意道:“譚盈今天可好?”說著又押一口茶。我心生羨慕,譚盈那麽可愛,人人都關心她。

“似乎一上午都精神恍惚,我們各自想心事無暇交談,”我仔仔細細對著他的瞳孔,鄭重道:“她與許劍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無意幹涉他們生活,也不想他們幹涉我的生活。對許劍,我若說完全無感情可以騙騙不相幹的人,卻騙不過你,更騙不過我自己。我也曾以為我們可以相守終老的,即使離開這裏去念碩士時也堅定的相信著。隻是造化多變,我能奈何?現在他有了新歡,我也不再是以前的我。我們沒可能了。況且我真心喜歡譚盈,怎麽忍心見她受傷?她單純,全心全意地信任許劍,也信任我,待我好,這樣的女孩太難得。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我們從未相識,也就不必擔心她哪天發現這層關係,雙方受累。可遺憾的是,我們已經介入彼此生活,我隻盡力避開許劍,希望能一直保守這個秘密,保持現在的平靜。我做不出毀滅別人幸福的事,也沒有膽量對她坦白,寧可去欺騙也不想對不起她。”

說到這裏,我自知已經對不起譚盈,心中酸楚,眼淚簌簌落了下來。

磊子不忍,安慰道:“你放心,這層關係我不會捅破,但你也要有心理準備,紙怎麽能包得住火?”

“有什麽火?”

“你可知熊岩要追求你?今天已經問我拿了你電話。”

“你給他了?”我不置信地看著他,這簡直是出賣。

“我不給他也會有辦法。”

“你知道,他是許劍朋友。除非他們絕交,否則我到死也不可能與他在一起。”我無心地說。

磊子嘴角掛著事已至此無法逆轉的怪笑,說道:“許劍已經同他絕交。昨天熊岩送譚盈回家後兩人鬧翻,可你知道原因嗎?藍沉,許劍親口告訴我他生氣是因為熊岩輕薄於你,可見許劍內心的痛苦不少與你。可憐譚盈夾在中間,幸在她仍是你們三人中知道最少,痛苦最少的一個。”

磊子唏噓感慨。

我震撼,原來磊子已理清楚其中糾纏,並且以旁觀人的身份看明白每一個角色。他來赴約大概隻為探我態度,但他這一席話是要告訴我什麽?譚盈無精打采的原因?許劍不似我想象中的薄情寡義?還是要我斷了所有非分之想?他話語之間分明全是對譚盈和許劍的維護,聽到我無意闖入他們生活時如釋重負的表情,輕易把我出賣給熊岩,他的來意再明白不過。可是我的感受呢?我的感受要被放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