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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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公交站牌我才記起沒有問得餐館地址,一翻包又發現手機被丟在辦公桌上,隻好返回去取。心想或許能一睹譚盈神秘男友的廬山真麵,居然稍稍緊張起來。

電梯送我到二十一樓,叮地一聲向更高層去了。不遠處譚盈正背對我瑣門,我要開口叫她時,她身旁一個高大背影驀地闖進我視線。我懷疑自己是否眼花,身體似被閃電激中,所有往事一齊湧了上來。

那個背影雖然已經著了正裝改了發型卻仍是熟悉,熟悉到即便化成灰我也能一眼認出。我心跳加速,感覺腦袋被大錘重重擊了一下,不知所措。慌忙轉身,背後譚盈輕快甜美的聲音說:“許劍,我們今天吃什麽好吃的去?”

從沒料到會在如此情形下聽見這個在我心中盤旋的名字。

腦子裏有一個小小的聲音說:要立刻離開是非之地。我拚命按著按鈕,但電梯慢得簡直令人窒息。

譚盈在我身後拍了下我肩膀,我轉過身,隻一瞥捕捉到許劍久違的臉上掠過不可置信的複雜的神情。我盡量避開視線,冷汗幾乎從手心溢出來。

“這是我朋友藍沉,我喜歡喊她小沉。”我聽到譚盈愉快的聲音。

“小沉,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男朋友,叫許劍。”

我盡全力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始終不敢把視線偏向許劍的臉,我害怕看著他我的表情立刻出賣我的心。我不希望譚盈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劍,小沉說她也喜歡百合花和《亂世佳人》,有機會咱們一起出去坐坐好了。”

許劍不動聲色。我心中一時百轉千回,隻感覺身體忽冷忽熱,幾欲暈倒。

譚盈終於發現有什麽不對,關切地握住我的手問:“小沉,你怎麽了?臉色忽然這麽差?”

我搖搖頭,強撐著精神蒼白的笑。這時遲來的電梯終於叮地一聲打開。我一頭衝進去,關了門,攤倒在地。

狼狽地逃離了這場無聲無硝煙的戰役。走出大樓,傍晚的涼風吹在身上,我才發現脊背已經被汗浸透。

重新回到公交站牌下的時候,抬頭望對麵樓上的大鍾,分針隻挪動了幾個小格子,但我的心似乎又老了幾個世紀。

手機仍然沒來得及取,我眼前一幕幕全是剛才的一瞥,他立在譚盈旁邊,眼神裏夾雜著心驚、心虛、悲涼或許還有一絲依戀,複雜難言。一輛輛公車停了又走,身邊的行人匆忙湧動。我茫然站著,不知道何去何從。

此時一個溫柔的聲音說:“沉沉,你還好嗎?”

我一定是在做夢。

車輛、人群,喧嘩的、嘈雜的聲響。整個世界扭曲旋轉著擠進我的眼睛和耳朵。我站在人群裏,那個熟悉的聲音仿佛隔著千千萬萬重山水遙迢地傳過來,卻清晰地字字停留在耳畔。

他說:“沉沉,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我抬起頭,視線有點模糊。但仍然是看到了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麵孔,深深的眼,高傲的鼻梁。一切恍如隔世。

他仍叫我沉沉,但他早已沒資格叫這個兩個字,他是我的誰?

我知道此刻自己若說話,聲音一定是沙啞哽咽的,所以隻點了點頭。

許劍勉強一笑,像明白我的心事,又似有千言萬語,終於還是沉默下去,隻把我的手機放在麵前,尷尬地說:“盈盈讓我追過來的,她怕你等會找不到手機要著急了。剛才正好有一個電話進來,我不小心按了接聽。”

他慌忙補充道:“不過你放心,我一句話也沒說。”

說完,他把手機塞在我手裏,道了再見,消失在人群裏。

電話再次響了起來,蕭朋焦急地喊:“出什麽事了嗎?剛才為什麽不說話?你在哪?我已經快到你公司……”

我掛斷電話,跟隨人群走向麵前的公車。我現在不能說話,一個字也不能,我怕自己會崩潰,更怕在這麽多人麵前崩潰。車門緩緩關閉著,一個身影擠上來,用力扯住我手腕。

“你怎麽了?為什麽不出聲?為什麽不等我?”蕭朋關切中夾著一點生氣。

我狠狠盯著他。

“沒什麽,我不喜歡你來公司。”我不顧顏麵地對他大吼,引來周圍的目光。

“你是生氣了?”他委屈。

“是的!”

我生氣了,不是生他的氣。是氣自己,氣自己如此不爭氣,氣自己到如今還惦念著舊人,氣自己因為一次偶遇落魄如此。為什麽我不能笑著打個招呼然後優雅地轉身離開?

“藍沉。對不起,我隻想好好慶祝。”蕭朋沒有再說下去,傻瓜也看得出多說無益。

相識一百天,我們不歡而散。他很識趣的在下一站下了車。走前他一臉認真地說:“下次我來接你的時候一定會開著奧迪。”

我告訴他他誤會了,我沒有嫌棄的意思。但他臉上的固執在一瞬間像極了那個曾信誓旦旦的對我說要給我幸福的男孩。十足認真地、天真地許給我一個沒有兌現的美麗諾言。

關於今後怎樣麵對譚盈,我用了整整一個不眠夜思考。無功,最後決定看她態度。

第二天,譚盈照常大笑著與我講她跟男友之間的小秘密,可惜一切我耳中已經變質。我能肯定許劍沒有對她攤牌我們以前的關係,甚至連認識我都沒有告訴她。既然他不說我也保持緘默,所以我以為隻要避免碰麵,我大可以像從前一樣同譚盈說笑逛街,感情事盡量不提。

這時候譚盈忽閃著長睫毛看我:“你跟你那位也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夜晚吧?”

“他不是我那位。”我實話實說。至於昨天的事,我不想交代。

“那為什麽跟人家頻繁往來?”

“我們隻不過看了幾次電影,吃了幾次飯。了解且談不上,怎麽交往?”

“你不喜歡他?”

我搖頭。

“千真萬確?”

我點頭。

“那麽你另有意中人了?”

我不置可否。我該怎麽回答如此真誠的問題呢?告訴他一直以來讓我念念不忘的人是她男友?這個答案恐怕不能另她接受,隻好指指牆上掛鍾敷衍道:“好了,譚仙,不談這些,我們工作。”然後埋首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