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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永載我去聖特裏尼島看了一個星期日落。
這座小島果然如老婦所說擁有世上最浪漫華美的夕陽。至少是我見我最美的黃昏。
我們有時在民宿陽台有時到潔白海灘欣賞。兩個人很有默契的不多說話,坐到天黑,離開時隻對看一眼便知彼此心意。
白天大部分時間環島徒步旅行,誰見到可愛的小生物、班駁有致的就石牆或者隱藏在樹叢中的奇特植物便發現新大陸般嚷起來,兩人不相讓,那些不被常人注意的小景致全部被我們翻出來,嚷得越來越大聲,最終我嗓子冒煙,又輸他一籌。
有次他拉我遊泳。二十度的氣溫入水冰涼,我抵死不下海,嚇他說看過一個記錄片中說越美的海灘越多鯊魚。他疵之以鼻,一個人遊一圈,無趣地回來,他說:“我越來越來喜歡有人做伴,即使有鯊魚也好。”
某天下雨無法出門。我們留在民宿與當地人聯歡。
島上居民熱情好客,聽到遊永純熟的希臘語如見故知一般。我同他們講英語,他們便親切的接過我的問候,改用英語把我帶入他們話題。原來談話內容是當地小夥子與心愛的姑娘私奔的故事。房主隨即開玩笑地問我與遊永是否屬私奔?遊永狡猾地隻笑不答,我兩頰緋紅,忙解釋說不是。希臘人用他們母語道:“不可能,我們不信。”遊永向我攤攤手:“確實說不出令人信服的理由。”
西方人對待感情的開放程度簡直不能接受。更氣人的是遊永不解釋還好,一開口更糟。後來在海灘上被問了多次後,我也不再浪費口舌爭辯。
一日晚餐時遊永接電話後把手機置於桌上。我眼前一閃,掛在他手機上的一支銀質小箭十分眼熟,拿出自己手機,掛著他送的聖誕禮物,我的小弓與他的小箭明顯是一對。再看兩人的神情和打扮,都散漫休閑,加之每天在這個島上出雙入對,難怪人人誤會。
離開那天,主人與客人抱了又抱都依依不舍,房主送我們到港口,並贈一對由橄欖核雕製的珠串,做工粗糙但很有鄉土特色。她揮手向遠去的我們喊:“一切都會好的,傑克會擁有吉爾。願有情人終成眷屬。”
天下的人都是感情動物,天下的語言各有趣味。
遊永一直是那副得意的笑容。小遊輪遙遙晃晃,他替我把橄欖核珠串套在腕上,另一隻戴在自己手上,他說:“現在我們又多了一樣共同點。不如我們真的交往看看,怎樣?”
我不確定。因為我對他的感覺無法言喻,有敬佩,有感謝,雖與他爭執卻倍感親切,他給我的時光是輕鬆的愜意的。但我眼中還有留別人影子,我知道現在的自己無法全心待他,不願欺騙他感情。我們是否相遇太晚?
他站在陽光裏,麵容平靜如高遠的天空。他總是忽遠忽近,猶如漂移的雲,他的心思很深,我猜不透。
當我們搭上返乘飛機,他已經換上西裝打起領帶,又變回之前那個一絲不苟的生意人。
回到公司他仍是上司,我仍是職員,工作之外的事一律免提。
每天把整理妥當的文件交與他,他仍公正對待,做得不夠快不夠好,他嚴厲批評,希臘之行一夜之間似不存在。既然老板忘得一幹二淨,我也把它拋在腦後,努力應付繁忙公事和他的超高標準。
有次沒能在下班前完成一份重要文件,他要求我加班。我斷然拒絕:“我從不加班。”
他異常嚴厲道:“藍沉,我欣賞你,喜歡你,並不代表我會縱容你怠慢工作。如果今日內不把這份文件做完,我會一視同人開除你。”
開除?我不怕。
可我還是餓著肚子留到七點鍾,我怎麽了?
當我把文件交在他桌上時他說:“藍沉,我的原則是公與私一定要分明,你能理解?”
我點頭,委屈退出。不加班是我習慣,我也有我的原則。
回到家第一個動作就是取下一直套在手腕的珠串扔進抽屜裏。合上抽屜之後才覺似乎應丟出窗去。
初雪也餓壞了,纏在我腳邊搖著尾巴討食吃。狗狗的世界單純的多,討主人喜歡有吃有喝便是樂活。人怎麽就不行?
打開冰箱發現“蛋”盡糧絕,我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沾了一手灰塵。
我抱起初雪自我檢討:藍沉,最近都在忙什麽?家中無食物,地板忘記擦,連初雪都忘記喂。還沉迷在愛琴海的落日?可人家公私分明,人家有原則。你的原則呢?你的生活呢?被他開除又怎樣?你怎麽能夠為此妥協?你寂寞了?你不平衡了?但你與他之間的根本不是愛情,你要回到現實中來塌實生活。你有你的節奏,不能因外界而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