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替罪羊

第21章 替罪羊

“也許……是皇上一手安排。與我無關。”殘月慍惱。她現在是局內人,如何明辨是非?她的迷茫渾沌無人能懂。

“姑娘此生積孽太深,何不多積些福德。”張公公生硬的聲音隱現祈求。

殘月不想去猜張公公和寧貴人的關係,隻煩惱地低喝,“你太高估我了!”

她回屋,聽到院裏的張公公說,“你能。”

殘月一笑置之。

無風的夏夜,很熱。

殘月輾轉難眠,連喝兩杯茶依舊無法平複煩躁。打開門,寂靜的院落一地銀輝,輕輕走過可以聽到衣袂掃過地麵的聲。

鬼使神差離開院子,不知怎的就向坤乾宮的正殿走去……

清風卷過,一簇竹影婆娑搖曳好似鬼影般驚悚。

殘月猛然回神,看向不遠處莊嚴的殿宇,蕭瑟的氣息裏好似縈繞著他身上特有的薄荷香,涼得沁血又那麽讓她著迷。

她想再靠近些,又躊躇不定。張公公的話不斷在耳邊徘徊,她果真可以挽救寧貴人?想到這,她又轉身想回去。仔細分析,不管皇上中毒與否下毒之人最終想害的人都是她。

或許……下毒人根本就知道她體內有閻王令,而知曉這件事的除了影衛便隻有幾個太醫。也或許,這件事根本就是妃嬪之間為爭寵耍的手段,她一個要逃離這裏的人,沒必要牽涉其中。

“是……月姑娘嗎?”

“嗯。”殘月回頭,是禦前侍茶宮女琴兒。

“我肚子好痛,能……能不能幫我把這茶送進去?”琴兒記得小臉皺成一團,掃眼四周隻有殘月可以幫忙。

不待殘月拒絕,琴兒將手裏的托盤交給殘月就急匆匆跑了。

托盤上放著兩碗茶,這麽晚了,誰會在殿內?這些日子,他一直獨寢,她也困惑那位被宮裏人傳寵慣六宮的皇後為何突然失寵。在宮裏,皇上多日不宣便屬失寵。

好在皇後有後宮之主的位分在,不會落到被其她嬪妃踩到腳下的下場。

輕輕走進大殿,數個碩大的夜明珠將大殿照得恍若白晝,純金的龍頭龍椅上沒有人,桌案上堆放一些尚未批閱完的奏章。

殘月端著托盤環視一眼,依舊沒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隱約聽到裏間傳來清淺而微促的呼吸。她隻是以為他在裏麵,隻是想放下茶就離去。

真的僅此而已。

衣袍淩亂地丟在地上,翻飛的紗幔後,兩條赤.裸胴.體緊密糾纏,搖曳的床幔,顫抖破碎的呼吸,嬌膩羞赧的嚶嚀,一室曖昧混淆的空氣……

殘月的呼吸一瞬間喪失,身體好似隻剩一具被掏空的軀殼,手一抖托盤上的熱茶打翻,滾燙的水無情地漫過她纖細的柔荑,痛得哼一聲,本能地丟了托盤,茶碗落地應聲而碎。

“啊。落哥哥……”突如其來的碎瓷聲嚇得榻上女子低呼出聲,好似小貓般羞澀又怯怕地躲進雲離落寬厚的懷抱。

當雲離落憤惱的目光如蕭殺的利劍瞪過來時,殘月滿目驚痛,臉色竟比麵上白紗還要蒼白。她不止一次見過他與別的女人如此,每次他隻是厭煩又無奈甚至幾分慌張地掩住身子,從不曾這般殺氣騰騰地惱過她。

隻因她嚇到了他懷裏的女子他的皇後?心頭傳來一絲劇痛,膝蓋一軟,跪在地上。

殘月膝蓋一軟,跪在地上。

雲離落鳳目微眯,見是殘月,眼底的怒意逐漸收斂,緊緊摟住懷裏的佳人,低頭問,“怎麽是你?”

殘月本想回答,聲音卻在喉口哽住。好生疏的口氣,完全覺察不出絲毫偽裝。多日視若不見,便忘了她與他曾從小相識麽?

皇後在他懷裏含羞帶怯,像個初涉世事的孩童悄悄探出眼來,細聲細氣問雲離落,“這不是那日做早膳的宮女嗎?芷兒還想著若落哥哥喜歡她的手藝,調到棲鳳宮裏頭去。原來她在坤乾宮。”

她眉目清澈,眸中盈盈流光閃爍,少女的純情裏蘊著幾分嬌媚。

殘月見了,心下都不禁暗讚,好一個清純透徹的人兒。就好像開在奢世浮華的一朵白蓮花,任由紅塵滾滾半點不沾身,猶自清雋潔白傲世獨放。

想必皇後的嫣然一笑是軟了他的心的,否則怎會那般溫柔地望著她,聲音亦是軟得好似要將人溺斃其中,“芷兒有心。朕便指她去你宮裏。”

殘月雙肩一顫。突然覺得自己好似物件般,可以被人隨意送來送去,輕賤得分文不值。撐著地的手抓緊拳,正欲恭敬謝恩,不想皇後已婉聲拒絕。

“芷兒見她識大體懂進退,不如就留在落哥哥身邊,也算芷兒的心意了。”皇後歪頭一笑,純善如孩童。她也不過十六年紀,眉眼間稚氣未盡,當下雙頰緋紅,愈發的嬌俏誘.人。

殘月看到他看得癡了的目光,幽深的眸子綴著迷昧的光彩,棱角分明的弧線也變得柔和……曾幾何時他也這般注視過她,隻是那段時光恍惚間已如隔世般遙遠。

眼見著他與皇後濃情蜜意,春光旖旎,裸色刺目,殘月磕頭行禮準備離去,一聲不適事宜的貓叫,格格不入穿透三人的耳畔……

“喵。”一抹黑影閃過,繚繞的紗幔中,一對在昏暗燈光下幽綠的眸閃著詭異可怖的光,嚇得皇後失聲尖叫,更深地躲進雲離落的懷中,身軀好似秋風落葉瑟瑟發抖,煞是惹人憐愛。

“落哥哥……芷兒怕。”

“是小墨,別怕。”他柔聲安撫,竟有些不似睥睨天下的君主,隻是溫潤儒雅的男兒郎。

皇後的尖叫引來殿外侍衛,一幫人湧進來,又趕緊轉過身,隻恭聲詢問發生何事。

小墨步態優雅慵懶,老得沙啞的嗓子低低叫著,一步步靠近殘月,神色看似很是親昵。

兩年多沒見小墨,殘月心下一喜。重重磕了一頭,“奴婢願意抱走小墨,免得畜生不懂事擾了皇上皇後清夢。”

殘月抱起小墨,它乖順地窩在她懷裏。離去時,隱約聽到皇後嬌細的聲音,“落哥哥不是說小墨通人性,一向不與旁人親近?芷兒也見過它幾次,它卻從不親近芷兒……”

這一夜,殘月抱著小墨,睡得很沉,卻不香甜。清晨起來才猛然想起,昨晚去坤乾宮本是為寧貴人求情,無功而返忐忑起來。抱著小墨跑出院子,想借還小墨之名麵見皇上,轉而想到昨晚他疏離的口氣,求情的念頭頓時打消。

不遠處,一大推人簇擁著兩個衣著鮮麗的女子遙遙走來……

“皇上登基這麽久,從不讓嬪妃在坤乾宮過夜。也是,皇後姐姐是六宮之主,皇上的寢宮自然住得,也可見皇後姐姐在皇上心裏的份量真重啊。”林嫣若巧笑嫣然,看似奉承,暗下醋意濃濃。

皇後羞澀地低下頭,細聲細氣說:“貴妃姐姐說笑了。昨兒個與皇上下棋忘了時辰,這才……才留在坤乾宮住下的。”

殘月一見來人趕緊轉身,還不待回了院子,已被眼尖的林嫣若看到,隻怕正是有備而來。

“站住!”林嫣若厲喝一聲,“見到本宮和皇後跑什麽!”

殘月心一突,皇後年弱不被林嫣若放在眼裏,何況是她。想到這是在坤乾宮林嫣若也不會太過份,轉身跪拜,恭聲解釋,“奴婢恐丟了皇上愛寵受責,隻顧著追貓,疏忽了皇後和貴妃娘娘,請娘娘恕罪。”

皇後盈盈一笑,竟讓貼身侍婢畫眉親自扶起殘月,還對殘月懷裏的小墨神色親昵,伸手想去摸小墨漆黑油亮的皮毛,卻又不敢,逗得皇後嬌笑連連。

林嫣若氣得胸口起伏,她已數日不見雲離落,早上去給皇後請安得知皇後留宿坤乾宮,心下怨恨又不得不擠出笑臉,以獻補湯為名巴結皇後才得見雲離落。

倆個人長得相似就可以得到皇上榮寵,憑什麽!皇後也就罷了,她殘月賤婢一個,有什麽資格入坤乾宮為婢與皇上朝夕相處。不想她命這般大,費勁心思在水晶魚片裏下了毒,不想最後隻除掉了寧貴人。

“趕緊把貓抱開!別傷著皇後娘娘!”林嫣若低喝一聲,向前一步略在皇後身前,臻首微揚斜睨殘月,“你這賤婢可知,皇上可是極寵皇後娘娘,連早膳都是親自喂皇後娘娘吃呢。”說著,掩嘴低笑,回頭看眼羞得雙頰緋紅的皇後。

“皇上也很喜歡姐姐啊。一見姐姐眉眼間盡是笑意,耳語廝磨如膠似漆,芷兒很羨慕呢。”皇後歪頭一笑,美眸中閃爍的流光竟要將明亮的陽光比下去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聽得殘月心頭針紮的疼。深深低下頭,手不由自主用勁,小墨不適地動下胖胖的身子,慵懶地“喵”了一聲。

林嫣若冷嘲熱諷許久,見殘月默聲不語,愈加得意,直到心裏怨氣發泄得差不多才與皇後離去。殘月抱著小墨匆匆回房,還不待緩口氣,小晴子匆匆來宣,“太後娘娘宣月姑娘過去一趟。”

殘月身子一軟,狼狽地坐在椅子上。

寧順宮。

殿門緊閉,光線昏暗不明,殘月戰戰兢兢地跪著。

銅鼎內盛滿雪白剔透的冰塊,霧氣嫋嫋升騰,漫開一片沁涼,渾然不覺已是酷熱盛夏。

太後手指上的金絲鏤空嵌寶石護甲,有一下沒一下篤著桌麵,那輕小的聲音每一下都好像敲在人心頭,讓人的心跳不自主地跟著她敲擊的頻率,或急或緩……

窒息的壓抑一點點抽走殘月的氣力,額上冷汗涔涔。她背光而跪,光滑的青石磚麵上,可以清晰看到臉上那方雪白的麵紗,還有那對微一流轉就可以攝走人心魂的美眸……

麵紗下,唇角微揚,笑意薄涼。離開坤乾宮時,她看到張公公的徒弟小英子,本抱著些許希冀求助,不想小英子不著痕跡地低下頭,好似根本沒看到她被太後的人帶走般匆匆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