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

想念

左天不想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他竟對很快就要見到向嘉丞而感到緊張。

他不厭其煩地透過鏡子一遍又一遍打量自己:嗯,價格不菲質量上乘的淺灰色休閑西裝,配淡紫色襯衫。打開領口的兩顆紐扣,顯得隨意而不羈,一副成功人士沉穩持重卻又溫柔得體的派頭。左天暗暗客觀地評價了一下自己的外貌,覺著無論從哪個角度,都足以打九十分以上。

外貌是GAY初次見麵最在意的事情,這就叫眼緣,盡管左天跟向嘉丞完全算不上初次見麵。可畢竟相隔那麽久了,那時,左天還隻是個樣貌普通的大學生,鼻梁上架著笨重的黑框眼鏡,混到人堆裏都找不出來。

你已經不是大學時代的你了。左天衝著鏡子裏的自己,嚴肅地說。

而且,向嘉丞也不是大學時代的向嘉丞了。左天走出臥室,望著窗外琥珀色的殘陽的光輝,輕輕地歎息一聲。

誰能想得到,那個號稱S大最標準最完美最有女人緣的白馬王子向嘉丞,竟也會有落魄的一天。左天一直以為他是高高在上的,是遙不可及的,是鏡中花水中月,你可以遐想,但你摸不著。那時左天就知道自己是個GAY,他隻對男人感興趣,而且從高中起,就和不同的為數還不少的幾個男X有了種種親密接觸。說實話他沒動什麽感情,用現在時髦一點的話來說,他是個顏控。不管怎樣,首先得長得漂亮,入眼,其他都是次要的。

左天的眼界高著呢,審美標準高著呢,可周圍哪有那麽多能看得上的人?於是也就隻能湊合,小A的鼻子夠秀挺,小B的眼睛夠純淨,小C的雙腿夠修長,小D的TUN部夠挺翹……沒想到這種種的一切,有一天竟會歸結到一個人的身上——這就是向嘉丞。

所以說,向嘉丞是左天向往的月光一樣的情人,可惜隻能在夢中。

向嘉丞身世好,父親是副市長,母親是局長,得天獨厚家學淵源;向嘉丞學習好,年年第一等獎學金;向嘉丞人緣好,女孩子們就不用說了,更難得的是,男同學提起他也說不出錯處來,剛上大學就是班級幹部,然後係裏幹部,然後學院幹部,風光無限前途無量;向嘉丞秉性好,待人接物和煦猶如春風拂麵,溫柔大方卻又不失分寸……

這樣的向嘉丞,是左天絕對得不到的,更不用說人家根本不是GAY,聽說早有女朋友,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考學遠在哈爾濱,雖說這依然阻擋不了那些女孩子前赴後繼,可惜盡皆铩羽而歸。

可向嘉丞依然是左天近十年來唯一念念不忘的存在,即使後來他身在國外,也常常要跟保持聯係的幾個朋友打聽向嘉丞的事。愛他麽?倒也談不上,隻是當年留心過,於是也便輕易放不下。就好比無意中看到院外的那株海棠,被滿樹的絢麗驚豔了一回,所以每次路過總要多瞅兩眼,惋惜一陣這株海棠為什麽就沒種在自己家。

左天原本是死心了的,向往是向往,傾慕是傾慕,畢竟自己這點嗜好也太小眾了些,你可以不顧別人的眼光,但再拖別人下水,未免不夠地道。所以,當他從朋友口中得知,原來向嘉丞竟也是個GAY的時候,第一反應不是驚喜,而是驚嚇,心跳陡然衝上兩百八,差點從喉嚨口蹦出來。手裏的酒杯直接掉到地毯上,幸好還沒摔個粉碎,倒把他朋友嚇了一跳:“我靠,你沒事吧。”

“你說……向嘉丞是個GAY?!”左天雙手都在微微顫抖。

“是啊。”朋友笑,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和幸災樂禍,沒辦法,太優秀的人總是遭妒的,“你沒聽說?他有一陣子總去GAY吧玩,自己承認的。”朋友認真地瞅了左天幾眼,“你這麽激動幹嗎?不會是……暗戀他吧,哈哈哈哈。”

“切——”左天心虛地別開臉,轉移話題,心裏跳得像著了慌。他一回家就迫不及待地聯係了幾個狐朋狗友,打聽向嘉丞的消息。果然,這事鬧得還不小,圈子裏誰都知道了,隻瞞著向嘉丞的父母。玩笑歸玩笑,大家還有分寸,這種事情隨便說出去,是要死人的。左天慢慢放下電話,一下子癱倒在床上,閉上眼睛。心裏有歎惋、有僥幸、有疑慮,甚至還有一分隱隱的快意。

那晚他做了一宿的夢,隔了一年多又回到那種夢裏,他把向嘉丞按在身下,嘶吼著貫穿他、折辱他,看那個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白馬王子”,在他KUA下輾轉呻Y,哭泣哀懇,**銀邪,像個Y求不滿的表子!

再後來,聽說向嘉丞也出國了,但不是左天這個國家;再後來,向嘉丞的家裏出了事,父親和母親雙雙入獄,他從天之驕子一夜之間淪為街頭巷尾談論的笑柄,那抹天邊皎潔的月光,終於成為暗瀆溝渠裏的泥;再後來,也就沒了消息……

有時候,左天抱著懷裏的MB,放任思維肆意,向嘉丞會變成什麽樣子?謹小慎微還是憤世嫉俗?怨天尤人還是堅貞不屈?說不定正和這個MB一樣,被人買下來狠C,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左天近乎惡意地想,畢竟落井下石的人多了去了,從那麽高的位置上跌下來,難保不會有幾個仇家,逼他到那種地步,淪為富人的玩物。

左天想著想著,又覺得特別像三流小說裏的三流狗血情節,忍不住大笑。MB正含著他那hua兒,鬆開嘴戰戰兢兢地問:“左先生,我……”左天狠狠抽了他一耳光,“TMD誰讓你停的!都TM出來賣了還裝什麽冷豔高貴?!”那晚左天可勁兒地折騰MB,眼前晃動的全是向嘉丞的臉,似乎就是那個月光一般的人,跪在自己身前苦苦哀求:“左天,救救我吧左天……”

左天心軟了,他平生頭一回心軟,軟得跟煮爛的麵條似的。他忽然很想念向嘉丞,想得心都痛了,他對自己說:“回國吧,也許向嘉丞正需要你呢。”

說來也巧了——左天認為這就是天意,天要把向嘉丞送回到自己身邊——就在這時,朋友帶來向嘉丞的消息,原來這位昔日的老同學開了一家製衣店,專門給有品位的男士做衣服。

左天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挺失望,他原本像扮演一個拯救落難王子的英勇國王的,但向嘉丞沒給他機會。可轉念一想,向嘉丞以前是什麽樣的人?那是天之驕子,身邊有人伺候的;如今呢?說好聽點是製衣店,說不好聽那就是個裁縫,伺候別人的,誰知道他除了做衣服還幹點別的什麽不?更何況是給男人做衣服,量尺寸也得貼身吧。

左天半閉著眼睛,想象著向嘉丞給脫光了的自己量尺寸的情形,兀自信馬由韁地遐思了一回。

左天回國了,主要原因是父親認為他已經學成,完全可以獨當一麵在ZG成立分公司;次要原因嘛……左天緩緩勾起一邊唇角,遠遠瞧見樓底下開來一輛銀色馬自達6——他派人打聽過了,向嘉丞開的就是馬自達6。

左天擺弄一下衣袖,再把自己從頭到腳打量一番,不錯,有範兒,隻要心別跳得這麽快就更有範兒了。他深深吸口氣,帶著一種第一次要和別人做AI的感覺,有點興奮、有點期待、有點向往,還略微有那麽一點緊張,他走到客廳裏,猶豫一下又走回書房,攤開一本雜誌心不在焉地看著。

三分鍾之後——在左天看來無異於三年——牆上的鍾表指向四點整,就在秒針敲擊12的一刹那,外麵傳來叮咚的門鈴聲,緊接著保姆小劉走過來說:“左先生,向氏製衣店的人來了。”

“嗯,知道了。”左天抑製著心頭的雀躍,放下雜誌,緩步走出書房,來到客廳。

然後,他看到了向嘉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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