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祖母教孫
第52章 祖母教孫
沈長樂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後,將書袋仍在榻上,來回在房中轉圈,一旁的幾個丫鬟,隻小心伺候著,各個都不敢上前。可是她想了半晌,還是下定了決心。
轉身就往外麵走,春柳忍不住輕聲喊道:“姑娘,您這是要去哪兒啊?”
“我去見老太太,”沈長樂扔下一句,便往外麵去。
春柳立即提醒:“可是你連衣裳都還沒換呢?”在
沈長樂被她這麽一說,低頭一瞧,才發現自己穿著的還是女學裏的衣裳。她急急擺手,讓丫鬟趕緊把自己的衣裳拿過來,待換了一家居服之後,這才又出門。
待她到老太太院子裏的時候,就瞧見放在廊下的菊花開地姹紫嫣紅。老太太喜歡這些花花草草,所以不同的季節都會換上當季的花草。如今是秋日,菊花最是合適,而廊下擺著的菊花種類更是繁多,其中以紫龍臥雪、朱砂紅霜的顏色最為鮮豔。此時有個專門伺候這些菊花的小丫鬟,正拿著水壺在給澆水。
“三姑娘,”小丫鬟見她進來,立即請安。
沈長樂點頭,便進了屋子裏。待丫鬟進去通稟之後,她才跟著進去。老太太這會正靠在羅漢床上,跟秦嬤嬤在說話。這會瞧見她,立即招手,輕聲笑道:“我們三姑娘可算是回來了,今個上學如何?”
“還不就是那樣,先生講了好些,我也隻能聽個大概,”沈長樂笑眯眯地說道,倒是一點沒把心事表現出來。、
老太太知道她就是這麽一說,若真是論起來學業,她可比沈如諳讓人省心多了。所以老太太笑了笑,拉著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幾下,柔聲說道:“你們小姑娘學這些,倒也不必太費心。左右又不用去考狀元,這些琴棋書畫就算學地再好啊。那也不過是錦上添花的東西。”
“長樂知道,長樂不會讓祖母失望的,”沈長樂點頭。
老太太這才算是滿意,又問她這會餓不餓,讓丫鬟準備些點心過來。沈長樂原本就不是為了吃的過來的,所以她抬頭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丫鬟們,輕聲問道:“我有些事,想要單獨稟告祖母。”
“你們都先下去吧,”老太太見她這般神神秘秘的,自然覺得有些好笑,畢竟小姑娘家頭一回這般鄭重其事地說話。
待丫鬟和秦嬤嬤都離開之後,屋子裏就剩下她們祖孫二人。老太太瞧著她又不開口了,立即說道:“怎麽這會又跟個鋸嘴地葫蘆似得,有什麽話想和祖母說啊?”
“是關於女學裏的事情,”沈長樂站起身,微垂著頭,恭恭敬敬地說道。
老太太眯了眯眼睛,在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可當沈長樂將今日所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時,她還是麵色鐵青,胸脯劇烈起伏,連手掌都捏緊。沈長樂隻敢抬頭偷偷地瞄上一眼,見她老人家這般生氣,也不敢說旁的。
隻是這件事遲早會傳出來的,這會她說出來,總好過等風言風語傳出去,讓她老人家知道要強地吧。不過心裏雖然這麽想著,可是心裏還是忐忑不安。
此時她又想到沈蘭,明明是她闖地禍,可偏偏這會卻讓她來開這個口。可心裏雖然惱火,但這會卻什麽都不能做。
“我本就不願讓你們讀這個女學,小姑娘家家在家中請了先生倒也罷了,這般出去拋頭露麵,到底不是正經事,”老太太緩緩開口。
沈長樂心底一顫,其實她一直就隱約知道老太太的心思。女學到底是本朝才興起的,對於老太太這樣的老人家來說,有些不能理解本也是常事。隻不過因如今勳貴家的姑娘,都時興上女學,所以她才沒有阻止。況且她外祖母和姨母那邊,也對她考女學十分支持。所以老太太才沒有反對,可不反對,並不意味著就是支持。
“祖母,這件事是我處理不當,我不應該在課堂說出來,”她深吸一口氣,有些愧疚。
其實這會她冷靜下來,再想想,才明白自己之前做的並不妥當。就算方婭她們真的想搜書袋,依著榮先生的性子,是決計不可能同意讓她們搜書袋的。就算山長來了,也不會同意的。
可是當時她隻想著自己,覺得自己可以破了她們的計謀,卻全然沒想到她們要對付的不僅僅是自己。在這件事上,她隻考慮到了自己,她的勝負心左右了她自己,她想要看著方婭她們失敗,也厭惡她們每日趾高氣揚地模樣。所以當她有條件力挫她們的時候,就毫不猶豫地選擇將事情鬧大。
“姑娘家的名聲最是貴重,你以為這是一盒香料能換回來的嗎?”老太太看著她,有些恨鐵不成鋼。
她自然是聽出來怎麽一回事,二房那個白眼狼東西,吃著國公府的,喝著國公府的,到頭來竟是還要毀了她國公府姑娘的名聲,這等沒良心的東西,就該打出去。
隻是如今事情鬧大了,隻怕牽扯不止是沈蘭一個。
老太太這會當真是又氣又恨,隻恨自己當初實在是太仁慈,就該將那一家姓韓的遠遠的都賣了去,絕了韓香兒進府的希望,也不會讓她養出這麽個白眼狼出來。
“凡事都該三思而後行,我一直覺得整個府中的姑娘,你最沉穩,處事也極穩重,為何這次會如此……”老太太有些不解地看著她?似乎不能理解她這次處理會如此草率。
沈長樂本就已經內疚,這會被如此一說,便更加愧疚。
“這事我會看著處理的,你先回去吧,”老太太似乎有些疲倦,揮了揮手,讓她出去。
沈長樂緊緊地抿著唇,不敢為自己辯解一句。其實她並不怪祖母會生自己的氣,實在是她處理地不妥當。如果她能在經義課結束之後,找了先生和教儀私底下說了,事情也不會當眾鬧出來。她為了逞一時的意氣,確實把事情都搞砸了。
她還沒離開,老太太又開口:“沈蘭她算個什麽東西,不過是個庶子的庶女罷了。她就是個瓦罐,可你是個精貴的瓷器,就是十個她都比不上一個你,你怎麽能這般草率。”
“祖母,你別生氣,這次都是我沒處理好,”沈長樂立即上前,拉著她的手,哀聲說道。
老太太見她眼眶泛紅,也軟了心腸,到底是打小就寵愛著的小姑娘,不過說了一兩句重話,她自己心底就有點舍不得了。她摸了摸沈長樂的小臉,語重心長地說道:“長樂啊,祖母是心疼你。你比你別的姐妹都要艱難,所以你更加要處處謹慎,不能讓別人抓住一處錯誤啊。”
沈長樂點頭,她知道祖母的意思。府裏的所有姑娘,就隻有她沒有母親。祖母是所有人的祖母,可娘親卻不一樣,她會細細地教你,別人不能教的事情。她會帶著你出門交際,提點你哪裏應該做,哪裏又不應該那麽做。她兩輩子都沒能享受到一丁點母親的溫暖,自然比誰都能明白,沒有娘親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
而那邊的沈蘭,在自己的院子裏待了半天,心裏又是忐忑又是害怕。手上捏著帕子,險些就要撕扯地碎了。她真的就是一時腦熱,居然就答應了方婭。她在女學的日子不好過,一直都不好過,直到方婭她們幾人接納她之後,同窗們才漸漸開始和她說話。
平日裏,她們在一起的時候,她聽著她們說著各種各樣的宴會,那都是她一次都不曾去過的。公主府上的賞花宴,郡主家裏主持的詩會,甚至還有皇宮裏的宴會。沈蘭聽地又心熱又著急,她雖然出身國公府,可是她爹不過是國公府裏的庶子,而她更是庶出。之前爹爹能求得大伯出麵,就已是千難萬難了。
可人一旦有了欲望,心中的欲念就會怎麽都擋不住。她也想參加那些宴會,見識那些隻有頂級貴族才能見識的,回京之後,她才知道原來聽說的和真實見到的,差距是那般地大。明明沈長樂可以參加那些宴會,可是她一次都不去,甚至別人發了邀請,她也從來都不去。
沈蘭早就認定了,她就是不想帶著自己罷了。她怕把自己領進這些宴會之後,所有人都會發現沈家的二姑娘,模樣是這般地好,才學又是這般地出眾。
可是當經曆了入學考試之後,她才發覺自己的那些想法,可真是可笑又可憐。沈長樂之所以不願意去,那是因為她當真不想去。而她無論是才學還是樣貌,也沒一樣能贏得了她的。
當這些事都成為現實之後,她心中的嫉妒猶如藤蔓一般,纏繞生長,直到方婭的提議,徹底將她心底的嫉妒釋放了出來。
她完了,沈長樂肯定會告訴老太太的,嫡母也不過放過她的。娘親說過讓她在女學出人頭地,可是她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可這個念頭,在腦海之中一閃而過之後,沈蘭就一躍而起,她奔著門外而去,她要去找娘親,娘親肯定會幫她的。
沈長樂回去的時候,一直在恍惚,連天上滴下淅淅瀝瀝的雨水,都沒能察覺到。
還是春柳拉著她的手臂,喊道:“姑娘,咱們到前麵的涼亭等一下吧,這雨來地太快了。”
不過就是轉頭的功夫罷了,陰沉的天色就一下落下雨水,原本還隻是小雨,可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就是滂沱大雨。春柳拉著她的手臂,跑到花園裏的涼亭躲著。從老太太院子裏出來的時候,還沒下呢,結果就在路上遭到大雨了。
“這可如何是好啊,姑娘,趕緊擦擦臉上的雨水吧,”春柳著急地掏出自己袖裏的帕子,替她擦了臉上的雨水,她又低頭看著她身上的衣裳,好在她們躲避的及時,沒怎麽淋到雨水。
不過這會站在八角涼亭之中,四麵來風,可她們兩人凍地夠嗆。沈長樂因為是去老太太院子裏,所以就沒帶多少人,隻讓春柳一個人跟著。隻是她們誰都沒想到,居然會在府裏遇上大雨。
春柳安慰她,“姑娘別著急,待會肯定有人會從這裏路過的,咱們隻要讓她們拿把傘就是了。”
沈長樂點頭,瞧著她濕漉漉的頭發,又將自己的帕子遞給她:“你也趕緊擦擦吧,可別凍著了。”
“是,”春柳接過她的帕子,又小心地瞧了她一眼,思慮了半天,才小心問道:“姑娘,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啊?”
“嗯,是啊,”外麵的雨水越下越大,沈長樂應了一聲,就再沒了聲音。
她們站在涼亭裏等了許久,都不見有人從這裏經過。大概是這樣大的雨,丫鬟、婆子們都在屋子裏麵躲雨,沒人願意這會出來吧。春柳見她小臉被凍地發白,而粉嫩的嘴唇更是凍地烏了,立即著急讓她躲在自己的身後。
沈長樂瞧著她嬌小的身板,不禁笑了起來。
春柳見遲遲沒人過來,就要冒著雨衝出去,想要找個就近的地方拿一把雨傘回來,卻被沈長樂拽住了。她們最後被找到,還是因為沈如諳去她院子裏找她,見她不在,便又去老太太的院子裏,走到半路上,就瞧見她們主仆二人在躲雨。
“你這個笨蛋,就不知道扯著嗓子吼兩句啊,”沈如諳一把將她攬在懷中,沈長樂已經凍地渾身發顫了,還想掙紮著出來。
卻被她的手臂緊緊地箍住,就連他臉上一向的笑容都沒了,表情嚴肅又認真:“你要是再動彈,我就抱著你回去了。”
沈如諳狠狠地威脅,沈長樂總算是抖開嘴唇,說道:“二哥哥,就算咱們是親兄妹,可也授受不清啊。”
不過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還擠出一個勉強地笑容,看地沈如諳嫌棄道:“別笑了,可真夠醜的。”
他把人帶回去的時候,綠蕪她們一見,也是嚇死了。趕緊找了一身新衣裳,讓她換了下來,又讓人去熬了薑湯,讓她和春柳兩人都喝了下去。她裹在被子裏,露出一張白嫩嫩的小臉,隻是這張小臉因為凍地太久,都有些僵硬地做不出表情了。
沈如諳還是進來瞧了她一眼,見她乖乖地模樣,又是忍不住搖頭:“你怎地就這麽笨呢,在自個家裏頭,都能凍成這樣?”
“二哥哥,不要再罵我了,”她偷偷地被被子的邊緣,伸出一根手指,勾住沈如諳的小拇指,搖了搖。
沈如諳見她又乖巧又可憐的模樣,也是心疼,自然不好再說她什麽。他捏了捏她的手指,輕聲說道:“睡一覺,睡一覺之後,就什麽都好了。”
沈長樂乖乖點頭。
隻是她到底還是受了風寒,半夜的時候,值夜的綠蕪就發現她發了高熱,一摸她的額頭,滾燙滾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