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趁火打劫
第48章 趁火打劫
沈長樂看著對麵的人,正在和二哥哥說騎射的事情。或許少年人湊在一塊,就容易談起這樣的話題來。二哥哥連棋都顧不上下了,一個勁地在和他說話。
原本章漾還站在她旁邊和她說話,卻被紀鈺提到的事情,吸引地也過去一塊。沈長樂依舊站在窗口,臉上雖然沒什麽表情,可是心底卻還是委屈的。除了剛才的那一句,我相信,你肯定會考上的,紀鈺可就再沒和她說過別的話。
天際的火燒雲依舊濃烈,而且似乎有越來越盛的架勢,將半個天空都染上了一層橘黃。樓下街道上的人依舊喧嘩,雖說晚上有宵禁,不過那也是半夜的事情。如今京城商業繁華,夜市也極熱鬧,所以這會雖然天色快要晚了,但兩邊叫賣的聲音卻一點都沒少。
“在看什麽?”一個清朗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
沈長樂回頭,就看見紀鈺站在自己的身後,而章漾和沈如諳還有紀啟殊三人腦袋正湊在一塊,背對他們兩人。至於紀啟俊則是坐在桌子上,正細細地品茶。
她霍地轉過頭,似乎不想回答他的這個問題。
可是隨著她的轉頭,一個弱不可聞地笑聲,在她耳畔響起。沈長樂有些惱火,明明是他在假裝和她不熟吧。不,或許在他的心裏,他們兩人壓根就不熟吧。
這幾年來,她和紀鈺見麵的機會並不多,可是並不耽誤她聽到一些關於她的事情。
據說喬芸極受德妃娘娘喜歡,三五不時就會被德妃召進宮中,而紀鈺身為德妃娘娘的兒子,自然也是時常會給她請安。所以表兄妹一來二去,倒是感情更加深厚了。
當然沈長樂之所以會知道這些,也隻是因為她某一次參加的宴會中,正巧遇上了喬芸。有姑娘見她頭上的發簪十分精致,她便羞澀表示,這乃是德妃娘娘親賜的。接著就有人提起了紀鈺,雖然私底下不該議論皇子,可是有喬芸在,眾人巴不得多知道些關於七皇子的事情。
雖然皇上有好些個兒子,可是長相這般好看,又得寵的,卻隻有一個紀鈺。即便他不過才十五歲,可是卻已經處處表現地出色,就連年長的皇子們都不敢小瞧了他。
沈長樂自然不屑喬芸的這些小伎倆,因為她比誰都清楚,紀鈺的正妃不會是她。她就算費盡心機,最後也不過是一場空罷了。可是她心底又有個小小的聲音都在喊,你怎麽知道這一世還會按照上一世那般發展呢。上一世林氏風風光光地當著國公夫人,可是這一世她卻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小院之中,隻怕這一世都不會再得自由。
每次一想到這個,她心中就不由有些忐忑。說實話,她並不是嫉妒,隻是覺得喬芸配不上紀鈺。
“想什麽呢,這麽出神,”紀鈺站在窗邊,轉頭看著她的臉蛋,淡淡問道。
沈長樂突然被打斷思想,有些失神,但片刻之後,她才發現紀鈺站地離她十分近,近到他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她突然輕笑一聲,轉頭看著他,眼中帶著諧謔,“你猜?”
他肯定猜不到她是在想他和喬芸吧,可是看著他臉上這樣淡然,放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表情,沈長樂忍不住想要逗他。
“我,”他的聲音猶如金玉之聲,疏朗清脆,帶著少年人獨有的輕微沙啞,可是隻這一個篤定的字,卻讓沈長樂一下子失神了。
她哼了一聲,撇過頭,也沒說他說的是對,還是不對。明明每次是她想打破他臉上的麵具,可是每回卻又都是反過來的。
“在想我什麽?”紀鈺的聲音又響起,隻是這一次帶著淡淡的、篤定的笑意。
沈長樂被他的問題逗笑了,別過臉帶著得意,嘴角微微揚起,反問:“要不,你再猜猜?”
這一次紀鈺真的笑了,他伸過手,沈長樂嚇得想往後退,可是那隻瑩白修長的手已經落在她的烏發上。他低低一笑,似乎有些無奈,可是臉上卻是笑的,“小丫頭,還像小時候那樣啊。”
沈長樂一聽,登時就不樂,她都快成大姑娘了,哪裏是以前那個胖乎乎的模樣。
可是他還沒說話呢,就聽紀鈺朗聲道:“長樂,你頭上有飛絮,我幫你去取下吧。”
沈長樂愣住,不知道他這是唱地哪一出,可一轉頭就瞧見對麵她二哥哥皺起的眉頭。紀鈺的手掌往窗口一拋,似乎真當手中的東西灑了出去。可隨後紀鈺又搖了搖頭,還帶著歎息地口吻說道:“原以為長樂你長大了,不曾想還是像小時候一般,頭發亂了也不顧,就知道玩,可真是個孩子。”
沈長樂瞪圓了眼睛看著他,他居然好意思說她。她小時候不知道有多可愛呢,別以為她年紀小不記得事,她可是事事都記著呢,誰看了她不說,沈家三姑娘長得可真是玉雪可愛,就跟天上的童子似得。
而此時沈如諳哈哈大笑,說道:“七皇子,你也還記得三妹妹小時候的模樣吧,邋裏邋遢的,哪裏還有個女孩子的模樣啊。
這話一出,別說沈長樂目瞪口呆,就是其他人都麵麵相覷起來。沈長樂氣得更是眼眶都紅了,哪有哥哥說這麽說自家親妹妹的。邋裏邋遢,你才是邋裏邋遢呢,你全家都……
一想到沈如諳的全家,也包括她自己,沈長樂在心底的狠話都想不出來了。
“這孤本咱們也算是見識過了,可算是多謝七皇子了,”沈如諳將手中的書籍拿了起來,臉上帶著溫和的笑,隻不過這樣溫和的笑,卻和先前他見到紀鈺時的表情比起來,實在是有些疏離了。
紀鈺臉色不變,微微笑道:“不妨,你可以留著細看,反正這本書我也早就看過了。”
沈如諳還要說話,卻被旁邊的章漾拉著了,顯然他是極想在仔細看看這本前朝留下來的孤本。沈如諳看著章漾臉上的熱切,心裏又是歎氣又是無奈,隻覺得這笨蛋,還真是沒眼力見。
可是偏偏章漾又一直在拉他的袖子,最後沈如諳也隻得點頭說道:“多謝七皇子了。”
“你我之間,說謝倒是多餘了,”紀鈺神色溫和,隻是眼底的笑意卻如潮水般,慢慢退去。
沈如諳見沈長樂還站在窗邊,立即說道:“長樂,我瞧你站在那裏也有些時間了,還是過來坐著吧,免得被風吹著了。”
沈長樂被他氣得眼眶都紅了,結果他居然還在這裝地跟沒事人一樣。所以她隻是直勾勾盯著沈如諳看,而對麵的幾人,自然也注意到沈長樂這紅紅的眼眶,一想到沈如諳方才說的話,各個也不好開口了。誰都知道沈長樂不僅是衛國公府裏的寶貝,在濟寧侯府更是比兩個正經少爺還要受寵呢。他們幾個除非是腦子壞了,才會去得罪這個寶貝表妹呢。
所以這會還沒意識到自己錯誤的沈如諳,卻不知道,旁邊的幾個表兄弟看著他,已是同情的表情。
“那倒不必了,我還是站地離二哥哥遠著點,免得我這個邋裏邋遢地妹妹,讓你丟臉呢,”沈長樂看著沈如諳,要不是紀鈺此時在,她都恨不能上去掐他一通了。
沈如諳這會才明白過來,自己究竟是錯在什麽地方了。隻不過他話都說出去了,又有這麽多人在場,就是想討饒,那也得等到人後的啊。
可是沈長樂站在那裏不動,他又不能使喚紀鈺。就覺得這兩人站在一塊,實在是太礙眼了,沈如諳又瞧了一眼,當真是般配的礙眼啊。
明明一個還隻是個小丫頭,另一個也不過是和他一樣年紀的少年,可是站在一塊,就有一種誰都分不開的般配。方才他起身回頭的時候,就看見紀鈺的手掌在長樂的腦袋上摸了摸,他臉上掛著的溫和笑容,也讓沈如諳不悅。他憑什麽摸我妹妹的頭發,憑什麽衝著我妹妹那麽笑啊。
就算他是好兄弟,也不能對我妹妹有不軌之心。
沈如諳越想越覺得自己理由正當,還從心底升出一種,我一定要保護好我妹妹的驕傲和責任感。
所以他又低聲地叫了一句:”長樂,過來。”
沈長樂一聽他叫自己,就跟喚馬一般,沒什麽區別。心頭的火氣又上來了,所以她撇過頭,隻當是沒聽到沈如諳的話。於是這一屋子裏可謂是氣氛尷尬,這兄妹兩人鬧氣,他們誰都不好說。
好在紀啟俊知道他是這裏最年長的,應該管管這事,正要開口呢,廂房門就被推開了。
沈如誨和章潯來了。
“大哥哥,”沈長樂一瞧見沈如誨,立即就是一陣委屈湧上心頭,原本眼眶隻是紅了點,這會卻是晶瑩的淚花在眼眶裏不停地打轉。
她撲過去就是挽著沈如誨的手臂,臉上盡是委屈的表情。
沈如誨皺眉,立即低聲問道:“這是怎麽了?”
“二哥哥欺負我,”沈長樂一見到為她做主的人來了,可是再不管他了,立即脆生生地告狀。
沈如誨調頭看著沈如諳,他立即擺手說道:“我哪敢欺負她啊,我……”
“他說我邋裏邋遢的,”沈長樂是真委屈了,她低頭看著自己,一身櫻紅色十樣錦妝花褙子,配一條奶白色繡櫻花百褶裙,不說豔壓群芳,那也是嬌俏動人,她怎麽就邋裏邋遢了。
“我說的是小時候,小時候,”沈如諳立即為自己開脫。
沈長樂就更加生氣了,她氣哼哼地說道:“你騙人,別以為我那會年紀小,不記得事情。明明是二哥哥你邋裏邋遢,每天不是上樹就是下河,沒個正經樣子。旁人都誇我小時候長得玉雪可愛呢。”
大約是沈如誨在身邊,沈長樂身上那嬌滴滴的性子就上來了,一副我說的都是對的小模樣。
一旁的紀啟殊忍不住笑了,他見眾人都看著他,立即就說道:“這個我可以為表妹證明,表妹初來京城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天上掉下來的小仙女呢。”
一旁的章漾暗暗瞪了他一眼,隻恨自己怎麽沒有搶先呢,不過他也立即說道:“我也可以證明,表妹小時候不知道有多可愛呢,又漂亮又幹淨,一點都不邋遢。”
沈長樂聽到邋遢兩個字,又是瞪了章漾一眼,他就不能不提這兩個字嘛。
“如諳,怎麽能這麽說長樂,”沈如誨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沈如諳最怕就是自家的親大哥了。
所以他立即討好地笑了笑,說道:“大哥,我也不是有意的,隻是順嘴說了而已。”
“那就是說,在你二哥哥心裏,我就是這樣的咯?”沈長樂看他,心裏卻是更加氣憤了,二哥哥說來說去,還不就是這個意思。
沈如諳隻得大哥的淫威之下,深刻檢討自己的錯誤,他實在是不應該說這樣的錯話。還是他好不容易求饒,沈長樂這才勉強原諒他呢。
等他們說完了,紀鈺這才和沈如誨打了招呼。對於沈家這位厲害的大哥,他自然也是不敢小覷的。
沈如誨隻是沒想到,紀鈺會出現,他自然又將先前紀啟俊說的借口,又說了一遍。隻是看著沈如誨淡淡的笑容,紀鈺卻在心底明白,隻怕這位沈大少爺,是一個字都不會相信的。
因為這次是為了給沈長樂打氣,所以點菜都是她主導的。不過她還是特別挑了每個人都喜歡的菜式,除了沈如諳之外。
最後章漾和紀啟殊又鬧著要嚐嚐弦樂樓的梨花白,雖然章潯企圖鎮壓,不過兩個小的還是鬧地厲害。最後還是紀鈺出來說和,隻讓小二上了一壺酒,他們這麽多人在,一壺酒的話,每個人分到的也不過就是兩杯而已。
章潯見連沈如誨都不阻止了,隻得點頭。
於是便讓小二上了一壺酒,隻是上來之後,最小的紀啟殊給大家倒酒,獨獨就沈長樂沒份。
她不由撅著嘴巴,不滿道:“為什麽獨獨我沒有呀?我也想嚐嚐。”
“不行。”
“不行。”
“不行。”
“不行。”
…………
沈長樂看著桌子上的所有人,竟是這樣的默契,居然異口同聲地否決了她的要求。大概他們自己也沒想到,所以說完這話之後,所有人都笑了。
就連紀鈺都忍不住搖了搖頭。
或許是這個小插曲,讓桌上的氣氛一下輕鬆了起來。就連後來紀啟殊又多要了兩壺梨花白,都沒人阻止他。隻是這酒後勁綿長,沈如諳他們三個小的,又因為年紀小,沒怎麽嚐過喝過酒,所以最後三人醉地連路都走不了了。
所以最後三個兄長是一個背一個,把三個小的從三樓背了下去。沈長樂和紀鈺則是跟在最後,隻是下樓的時候,紀鈺跟在她身邊,兩人踩在木質樓梯上的聲音,咯噔咯噔地響著,因為二樓、三樓皆是包廂,所以並沒有什麽嘈雜的聲音,倒是安靜地很。
待走到二樓的時候,沈長樂似乎聽到外麵有什麽聲音,她生怕是二哥哥他們,便著急下去。
可是走地太急了,沒瞧清楚下麵的樓梯,整個人往前摔了出去。她驚慌地叫了一聲,手臂胡亂地在半空抓著,想要抓住一個能讓平衡的東西。可誰知什麽都沒抓住了,所以在摔下去的時候,她隻能閉著眼睛,心中哀嚎一聲。
慘了,要在紀鈺麵前丟臉了。
可是如她預想的,她摔得四仰八叉地情況並沒有出現。一隻修長有力地手臂,在她的腰間纏繞著,將她順勢帶進了自己的懷中,她的鼻尖一下撞到他胸膛,刺繡的凹凸摩地她鼻尖有些疼。
可是比起鼻尖的疼,卻是腰間那隻手臂,勒地她太緊,似乎要把她整個人都勒進他的懷中。
沈長樂驚魂未定,就聽到耳畔,他戲謔地聲音:“走路都能摔倒?”
她登時臉紅,慌忙出手推開他,可是他手臂上的力量未收,她又如何推地開。樓梯並不狹窄,可此時她卻被圈在這一處,近地連彼此地呼吸聲都能聽到。
“要是我沒有,長樂你就該摔下去了,”紀鈺嘴角勾起,聲音似乎是一聲歎息。
她嗬嗬幹笑了兩聲,連忙說道:“謝謝小哥哥。”
似乎這個熟悉的稱呼,讓紀鈺的心情有些不錯。所以他老神在在地問:“那你要怎麽謝我呢?”
沈長樂:“……”難道不應該是做好事不留名,哪有這般挾恩還報的啊?
可偏偏紀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而且沈長樂似乎又聽到有人上樓來的動靜,要是被看見,她這名聲還要不要啦。所以她立即討饒道:“小哥哥,你先把我放開,你要我做什麽,我都是願意的。”
可等她說完了,連自己都愣住了,這種話她都能說出口,當真是傻地可以啊。
但此時已經來不及反悔了,因為紀鈺已經用另一隻手,在她額頭輕輕彈了一下,笑語道:“蓋章,那咱們可就這麽說定了。”
說完,紀鈺果然將她放開了。
沈長樂摸著額頭,一想到她胡亂說的話,心底隻後悔,恨不得方才就摔個四仰八叉就好了。反正隻是丟臉而已,如今答應了這麽一句話,萬一要是紀鈺真讓她做什麽過分的事情,她難不成還能後悔不成。
一直到上馬車,沈長樂都還在後悔呢。
隻不過這會後悔也沒什麽用處了。
結果他們回去的時候,就被爹爹抓到了。沈令承一瞧一向最沉穩的大兒子,不僅帶著女兒出去玩,還讓沈如諳喝醉了,氣得那叫一個不輕。於是這一次,連大哥哥都被責罰了。
據說,這是大哥哥長這麽大,頭一回領家法呢。
後來沈如諳跟她說起來,那叫一個得意,當然他對大哥哥也親熱了起來。畢竟現在大家都是領過家法的人嘛。
而三日之後,女學就放榜了。可是這一大清早,女學門口就聚集了不少人,就連周圍的酒樓都人滿為患了。因為她剛考完試,所以她和沈月兩人都不需要去先生那裏上課。沈長樂倒是沒想著親自去,反倒是聽說韓姨娘一大清早,就帶著沈月出門了。
雖說姨娘輕易是不能出門的,可沈令昌一貫寵愛韓姨娘,所以這才給了她恩寵。
所以等沈長樂洗簌好了,準備外麵廊下的花澆水的時候,就見綠蕪提著裙擺就跑了進來,一見她正站在廊下,那叫一個激動啊。
她不僅激動,而且因為跑地太快了,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這可把旁邊的春柳著急死了,拚命地問道:“怎麽樣,怎麽樣,咱們姑娘考上了嗎?考上了嗎?”
綠蕪大喘了一口氣,這才說道:“考上了,考上了,姑娘考上了。”
她聲音大地幾乎整個院子都能聽到,所以這會不管是打掃的丫鬟,還是屋子裏的丫鬟都紛紛出來。沈長樂隻覺得有些丟臉,可誰知綠蕪又接著說道:“咱們姑娘還是第一名呢。”
沈長樂瞪直了眼睛,第一名?
沒搞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