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心動魄
驚心動魄
次日上午,會議在迎賓館九號樓的國際會議廳順利召開。
會場四周很安靜,整個九號樓都掩映在綠樹叢中,門前的小廣場上停滿了各種車輛,但都擺放的整整齊齊,掩映在一棵棵巨大的樹傘下,兩組武裝巡邏哨在四周巡邏。
大小秘書們和工作人員在會議廳的東西兩側偏廳輕手輕腳地來回穿梭,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隻有那些穿製服或便裝的警衛們一個個緊張地瞪著雙眼,伸長脖子,像獵狗般在會場四周轉來轉去。
整個會議將曆時兩天。
第一天上午開大會,下午討論發言;第二天視察A市的幾個大型國有企業,晚上還將開大會,會議的日程安排的非常緊湊。
第一天的會議結束後,柯凝歡接到通知,在第二天的視察中增加了一個現場,即首長們要參觀A市軋鋼廠。
由於時間短,活動密集,這個參觀點安排首長在聽完鋼廠簡單匯報後,便帶領首長進入軋鋼車間,在一個指定的區域觀看吊車將一捆鋼錠吊起,放入鋼爐。
這個煉鋼爐是軋鋼廠剛剛從德國引進的最先進的生產線,還在試運行。
於是在當天晚餐結束後,Z省相關領導和A市政府、Z省公安廳、A市市局及警衛局的相關領導一起去軋鋼廠看點兒。
柯凝歡被王局長點名跟隨著一起去現場。
因為周雲華是女性,所以王局長考慮應該讓柯凝歡熟悉一下環境更為妥當。
一行人在進入軋鋼車間的大門時,王兆林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兒,在省長征求意見時,他明確提出了讓領導們到車間二樓的平台上參觀。
“沒事兒!”首先說話的是省政府的一位副秘書長,“領導隻在這兒停留三分鍾,當吊車吊起鋼錠放入鋼爐中,我們就離開這兒了。”
“可就這三分鍾我們不能保證安全。”王兆林說著。
他抬手指了指有二十幾米高的吊車,“這東西不僅看起來危險,而且操作起來也驚心動魂,在二樓的平台上參觀,不僅安全,而且視野好,隻不過多走幾步路,最多耽誤五分鍾時間。”
這時軋鋼廠的廠長湊上前來說:“我們已經做過幾次測試,保證安全沒有問題。“
“保證?!”王兆林語氣嚴厲地反問了一句,眼神一下子變得陰沉。“你能保證一萬,可你保證不了萬一!”
說罷,不覺上來了他的倔脾氣,“各位領導,如果你們能保證這萬一,請集體簽字!”
“兆林,”站在一邊的吳副廳長忙接過了話,“你的意見已經表達清楚了,你得給領導們下決心的時間。”
王兆林不再說話,大家也都把目光投向了省市領導。
“我想我們應該尊重警衛局同誌的意見,還是請首長們到二樓平台參觀吧。” 省長說話了。
“省長,”王兆林又轉向省長說:“我們還要控製上樓的人數,這個平台不能超過五十人。”
“那是你們的事。”省長扔給了他一句。
省長這句話就算定了音,也讓在旁邊替局長捏了一把汗的柯凝歡鬆了口氣。
第二天參觀時柯凝歡這組跟隨大隊統一行動,首長乘的中巴編入車隊。
柯凝歡把電台調到指定的頻道聽候著指令。
上午的參觀都很順利,但是事情往往真的就有萬一。
就在下午參觀軋鋼廠時,出現了驚心動魄的一幕。
首長們在進入軋鋼車間,按順序上到二樓平台時,莫誌飛在入口處按配戴的標誌控製著進入平台的人數。
幾分鍾後,堵住了入口,首長們已經依次站好,人數剛好控製在五十人之內。
就在那台大吊車啟動,準備要吊那捆鋼錠時,眼看著吊車上的一個巨大的鋼絲圈脫落了下來,閃著火花墜落在離昨天確定的參觀位置中心處不到五米的地方。
現場爆發出一片驚呼聲!
當時在現場所有昨天來看過點兒的人都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柯凝歡站在離周雲華兩步遠的地方,本能地繃緊全身的肌肉,快速往前移了半步。
瞬間,她的後背冒出了一層冷汗。
昨天說沒事兒的那位省政府副秘書長已經臉色慘白,而剛剛一直在喋喋不休做介紹的軋鋼廠廠長已經自覺地閉上了嘴,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隻有省長很鎮定陪著首長們看完了吊車吊起鋼錠投放到煉鋼爐的全過程,然後微笑著引導著副總理等一行領導走下平台。
假如首長不改在二樓平台上參觀,這個鋼絲圈落下來,別說砸在首長身上,即使套住了任何一位省、部長,A市都無法向中央交待。哪怕砸到現場的一位工作人員,王兆林這個局長都會受到紀律處分。
柯凝歡當時緩過了一口氣後,便迅速轉身看向自己的局長,卻隻見王兆林什麽都沒說,垂頭轉身走了出去。
柯凝歡一直很好奇局長當時的感受,但在很久很久之後,她才明白,那真是一種死而複生,生不如死的感覺。
隻是當時她並不能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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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的會議在當天晚上已經結束了,但是副總理沒有離開,幾位沒離開的領導在Z省仍有活動。
而周雲華原定的活動日程重新調整,柯凝歡接到的通知是今天首長休息一天。
如果說昨天下午的遭遇讓她覺得震撼,那麽今天早上看到那輛停到3號樓前的悍馬時,她的心情便跌到了穀底。
從車上下來的陸緒平仍是一身筆挺的深色西裝,神態優雅,貴族範兒十足。
他下車後沒有看向正立在大門口和哨兵說話的柯凝歡,而是走到車子的另一側,打開車門,迎下來了一個人。
從車上下來的是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子,高高的個子,濃眉大眼,藍白色調的實驗中學校服雖然洗的發白,那仍是所有A市孩子們的向往。
“小姨!”男孩子看到柯凝歡,立刻跑了過來,雖然沒有向以往那樣拉住她的手親親熱熱,但是臉上卻是見到親人般的驚喜。
“小北。”柯凝歡瞬間明白了什麽,她刷地擰過頭,看向了陸緒平。
“我帶北生見奶奶。”陸緒平輕描淡寫地說了這句,似完全沒看到柯凝歡臉上的震驚。
因著這樣一個特殊的職業,柯凝歡從來都是謹言慎行,也從不打聽八卦,此時卻似猛地想起來,周雲華的丈夫,那位著名的材料物理學家,似乎就是姓陸。
在首長來A市的名單中根本沒有陸緒平這個名子,因為他早已經到達A市,並和她做了筆交易。他知道她的工作單位、電話號碼及家庭住址,能次確地說出她出勤時間。
雖然她早就知道他背景深厚,卻從沒有把這倆件事聯係在一起。
他那天說,要穀北生見見奶奶,她哪裏想到穀北生竟有著這樣一位高權重的奶奶!
他看著她為穀惠靈開價,由得她忙著勤務累死累活;他撐控著一切,卻似看耍猴般調侃著她說,要不是知道你為情所困食不下咽,還以為你對我用苦肉計!
真陰暗。
他沒有直接說她對他投懷送抱還真是客氣了點。
心中的震撼和憤怒讓她忽然間胃部抽痛,但是她表現在臉上卻仍是平靜無波,隻是伸手理了理北生翻起來的校服領子。
“小姨,媽媽說,叔叔帶我來見奶奶。”北生輕聲說著,臉上有著一抹遲疑。
一個正是青春期的男孩子,從出生就不知道父親是何物,從來沒有要過爸爸,如今已經長成小小的男子漢了,會在媽媽哭的時候抱著媽媽說,媽媽不怕,我會保護你。卻不想在他已經慢慢長大的時候,突然蹦出來了這樣一家子親戚,有點讓他無所適從。
“去吧小北,你是大孩子了,要學著處理自己的事情。”柯凝歡拍拍他的手臂,用鼓勵的口氣對他說。
無論如何,大人的事情和孩子無關,誰都沒有剝奪他知道真相的權利。
而且,柯凝歡覺得事情如何處理並不重要,尊重孩子的權利才是關鍵,任何人都不可以越俎代庖。
陸緒平麵無表情地走近,輕輕拍拍北生的背,帶他進到了樓號裏。
走在高大的陸緒平身旁,本來很瘦高的小男生顯得略為瘦弱,但是眉宇間那抹冷然卻極相像。
柯凝歡想起昨天晚上自己暗自罵他暴發戶時的咬牙切齒,不由得自嘲地想,人家還真不是暴發戶,而是真正的豪門世家。
昨天他說謝謝,除了穀惠靈同意北生見奶奶,怕還有看在她為他母親辛苦的份上吧。
真是好家教!
柯凝歡抿了抿嘴,垂下了眼睫,低頭朝自己房間走去。
柯凝歡沒有注意到北生是什麽時間離開的,他像是在這裏吃過午飯後才走的。
柯凝歡一直在房間裏修改去M市的方案,午飯後就直接去了總值班室開會。
王兆林局長詳細看過修改後的方案和M市的治安情況綜合報告,便讓人把劉岩叫來了,讓他提前介入工作。
“凝歡,你的擔子最重。”王兆林有些凝重地對她緩緩地說,“按理,我們應該派位處長去,但是局裏麵實在抽不出力量了,而且,吳副廳長的意見是年輕同誌要多鍛煉。”
柯凝歡聽到是吳副廳長的意思,有點不辯真假,但是王兆林局長從來拿她當晚輩待,根本不會和她開這種玩笑,心下有點不太明白,但仍是不說什麽,隻好鄭重地點了點頭。
柯凝歡回三號樓時,遠遠便看到陸緒平坐在那輛悍馬車上。
“柯小姐。”看到柯凝歡走近樓號,他從車上下來喊住了她。
“陸先生有事?”柯凝歡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站住了。
從理論上說,對陌生人要保持三米以上的距離才安全。
“我想和你談談。”他那雙鷹一樣的眼神盯著她,雕刻一樣的臉棱角分明,根本沒什麽表情,卻讓柯凝歡感覺到那種壓迫感更強烈了。
“請說。”柯凝歡依然沒有靠近半步,隻是極禮貌地回了他兩個字。
“穀惠靈不和我談。”他略有些遲疑。
“北生不是見過奶奶了?”
“我大哥……,他不方便來A市,穀惠靈拒絕讓北生去京城見父親。”
“對不起陸先生,這是你們的家事。”她淡淡地說。
她總不能再要一條街吧。
“可是你已經參與進來了,”他逼近一步,“別忘記是你給我開的價。”
柯凝歡猛然抬頭,迎向他的目光,聲音又快又急:“可那並不是賣穀北生的價,我隻是說你如做到了就可以找穀惠靈談。”
“柯小姐,”陸緒平像是覺察到了柯凝歡激烈的情緒,快速打斷她,“陸家並沒有想買回穀北生,更沒有搶孩子的意思。隻是請你說服穀惠靈,讓她帶著孩子去京城見見我大哥,穀北生的親生父親。”
他的目光一直盯在她的臉上,這讓她極不舒服,說不出來什麽感覺。
“我試試吧。”半天,她才垂下眼睫這樣說。
“謝謝你。”陸緒平勾了下嘴角,硬是在那張冷峻到極致的臉上扯出一個笑容。
柯歡並沒有馬上給穀惠靈打電話。
她想等任務結束後再和穀惠靈好好談一次,也不知道陸緒平怎麽和她說的,致少她現在不適合透露警衛對象的任何消息。
但是現在她明白,無論如何,穀惠靈都不可能阻止陸家認回穀北生了。
柯凝歡長長地歎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麽,她心底有一種酸酸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