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母娘見女婿
依約西風冷 丈母娘見女婿
小姨譚琳的晚宴並沒有設在威頓或其它的星級酒店,而是訂在一家地道的A市老菜館。
這是一家以經營A市地道海鮮風味兒菜為主的餐廳,開業年代可以追溯到上世紀八十年初,但是後來店主賺了錢之後,整幢建築重新裝修過,所以盡管地方不大,仍是裝修的古樸典雅,由於隻有兩層,空間實在有限,並沒有設包間,一樓是大廳,隻是在二層用幾盆綠色植物隔出了幾個隱匿的空間。
老菜館經過幾十年的發展,現今已經是在A市有幾家分店的鏈鎖餐飲企業,但由於這裏是老店,食客們總以為這裏的老菜最正宗,所以每天這裏的座位是要預約的,價格偏貴。
柯凝歡從機場接了小姨回來,心裏就一直在忐忑。雖然她從來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但是在婚姻問題上,她還是想獲得父親的祝福,而小姨是直接影響到父親的人。
譚琳隱約猜出一點陸緒平是有些背景的,因此心裏也有點擔憂。她總覺得柯凝歡仍是個天真倔強的小女孩子,認準了什麽事就一條路走到黑,被一個花言巧語的花花公子給騙了的可能性是極大的,因此她是攢了滿腦門子精神有備而來,訂在這樣一間餐廳吃飯也是別有深意的。
陸緒平到來的時候,柯凝歡已經陪著譚琳等在餐廳了。譚琳一看到從樓梯口上來的男人,就麵色一沉,柯凝歡條件反射似地瞥了小姨一眼,心也隨之沉入了穀底。
這個男人三十多歲,有一張雕刻一般冷峻的麵孔,深色西裝,淺色襯衣,深灰色的領帶,短發剪的中規中矩,特別是那雙眼睛,透著淩厲的光芒,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凜冽的寒氣,壓不住場子的人一定不敢靠近。
這個男人內斂與沉穩,還真是和花花公子的形象不搭邊。
譚琳閱人無數,這類事業成功型男人當然也見過不少,那個吳俊博就長的不差啊,人模狗樣的,不過都是披著人皮的狼罷了。
譚琳心裏冷笑一聲,暗想你就是騙騙小歡這樣單純的小姑娘吧。
可心裏想的是一會兒事,麵子還是要給的足夠。
譚琳琳彈了彈衣襟,換上了一幅從容的笑臉。
“小姨,這是陸緒平。”見到陸緒平走近,柯凝歡站起身迎上,拉著他的手把他帶到餐桌前。
盡管有心理準備,譚琳還是年輕的出乎他的意料。“阿姨。”陸緒平很恭敬地略彎了一下腰,以表示對譚琳敬意。
“陸先生。”譚琳微微一笑,端莊的臉上全是一幅長輩看著小輩的親切。“快請坐下吧。”
陸二少什麽人沒見過,他極鎮定地微微一笑,先是用手輕扶了一下讓柯凝歡坐好,自己再拉開她側麵的椅子挨著坐了。
“小歡是在A市長大的,我也在A市呆過好幾年,這家餐廳是地道的A市老菜,就想著請你來嚐嚐,卻不知道這裏變得這麽吵,真是委屈陸先生了。”譚琳一幅丈母娘的派頭,口裏卻是客氣而生疏。
陸緒平隻需稍一掂量,便知道柯凝歡這個小姨雖然年輕漂亮,但卻心機很深,不但對他心存疑慮,有著極強的防備心,甚至還有一絲絲……反感。
在他所掌握的資料裏,柯凝歡和這個小姨一直心存芥蒂,但是柯凝歡這小姑娘在某些方麵和這個小姨還真是很像,一直當他是暴發戶或是二世祖呢。
“阿姨您客氣了,這樣就很好。小歡帶我去吃漁村小店,我也很喜歡。”說罷,他寵溺地低頭看了看垂著眼睛一言不發的柯凝歡。
以陸緒平的城府,當然聽得懂譚琳話裏的刺兒,心下一凜,隨打起十分精神來應對。
“陸先生,這裏實在是太簡陋,這茶也普通,您先潤潤口吧。”譚琳態度親切,並親自給陸緒平倒茶,動作流暢利落,柯凝歡待要抻手接過茶壺,卻被譚琳用眼神兒無聲地阻止了。
“可以問下陸先生,您是做什麽嗎?”
“哦,我現在是在企業。”嚴格地說,應該算是廣義上的央企,但不歸國資委管。
說罷,他像是無意識地又看了柯凝歡一眼。這丫頭難道什麽都沒有和她小姨說?
“您的父母呢?”這是開始查戶口了。
大約全中國的丈母娘都會對準備當人家女婿的人啟動這種審查程序吧?柯凝歡在心裏哀歎一聲,隻求陸二少多福了。
“我父親是在研究所工作,有時候也到大學裏授課,還帶著研究生;我母親,是公務員。嗯,還有一個哥哥,身體不太好,平常做做投資什麽的。有一個侄子,正上學,嫂子,快過門兒了。”
也許是譚琳的眼光太直接,也許是柯凝歡這小姑娘完全一幅置身事外的態度,陸緒平稍微有了一點點緊張,說話略有點失了章法。
在陸緒平看來,他已經老老實實把家底都交待了,但在譚琳聽來卻有點摸不著頭腦,甚至覺得有點混亂。
哥哥身體不好還做投資,有侄子上學了,嫂子還沒過門兒!
他媽媽現在至少該有六十歲了吧?公務員還沒退休,應該是副部級以上的吧,難怪這個架勢。要說起來也算是個書香門第了,但願不是繡花枕頭,就和那個高天鵬似的,看著氣宇軒昂,實際上也就是個人渣。
她頭疼的揉了揉額角,眼睛一瞟,便看到了抿著嘴角要笑不笑的柯凝歡。
女大不中留啊。
譚琳發出一聲感歎。
“陸先生,小歡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我們柯家統共也就她這一個孩子,我們隻想她平平安安,目前她在這裏工作有點不開心,我和她爸爸想把她調到N市,離著我們近些也能照顧得上,可是他和您談戀愛,實在有些出乎我們意料。”見陸緒平一直不吭聲,譚琳就一直說了下去。“您現在工作是在京城,難道你們準備兩地分居嗎?或是,您調到N市去?”
陸緒平聽到最後這句話,不覺噎了一下。
小姨從來不這樣瑣碎叨叨小家子氣的,柯凝歡覺得小姨此時一下子老了二十歲,和外婆有得一拚了,嘮叨的很。
她抬眼看了一眼陸緒平,隻見他端坐在那兒,微垂著眼簾,做出洗耳恭聽狀。平時冷硬的臉上現在變得柔和親切,像是國務院領導下來視察,體貼地傾聽從居民委大媽嘮家常。
“阿姨,您說的這些確實是個問題,我不會讓小歡一個人在這裏的,她應該跟我在一起。”
似乎,陸二少這才抓住了事件的重點,很鄭重的說了這句,盡管在譚琳和柯凝歡看來很有些輕描淡寫。
柯家也算是行伍之家,隻聽說過當兵的家屬可以隨軍,這男人反倒想讓小歡這個軍人隨他了去,口氣倒是不小。
譚琳也隻是在心裏嘀咕了一下,嘴上倒沒說什麽。
餐廳盡管火爆,但是這隔出來的一角還是安靜,服務訓練有素,不一會兒各種菜式便陸續端了上來。
“哎呀,光顧著說話了,快吃飯吧,都餓了吧。”
譚琳說著,便拿起餐勺給陸緒平夾菜。
陸緒平幾乎從記事時起,除了二舅母之外,就再沒有女人給夾過菜,這裏當然包括他的母親。譚琳這樣做,忽然讓他覺得很親切,他低聲說了句“謝謝”,便真的開始專心吃飯了。
這家老菜在A市海鮮為主,做的清淡可口,蔥爆螺片香脆甘甜,當一盤生吃赤身芥末拿上來的時候,清晰可見赤貝肉在微微地顫動。
其實陸緒平並不是個隻吃貴的講派場的人,除了這菜真的好吃,他也知道譚琳是試探他,便也毫不做作,敞開了肚子吃個痛快。
倒底是個男人,這裏的菜又極清淡,因此就吃的有點誇張。直吃的柯凝歡瞪了眼睛,和譚琳對看了一眼,有些無語。
嘖嘖嘖,還真是個貴族呢。盡管吃的爹媽不認,但卻動作優雅,不發出一點聲音,間中不忘記照顧著兩位女性。
直到吃的差不多了,也明白自己的處境了,陸緒平這才順了口氣:“阿姨,小歡的事情我會解決,我的新職剛剛任命,還沒有到位,我會找時間親自去N市看望柯叔叔和您。”
這個時候的陸緒平盡量想讓自己看起來和別的毛腳女婿沒什麽區別,憨厚,老實,能吃,認真,負責。
這就是說,他準備親自去提親了,還挺懂規矩的呢。
譚琳雖然年輕,今天卻端足了架勢,準備好好為難一下,她尋思了一下,悠悠地說道:“好啊,也歡迎你父母過來玩幾天。”
這句話又差點將柯凝歡噎倒。
她想象不出如果周雲華夫妻到N市自己家裏提親,會成為什麽局麵。
不想,陸緒平卻極痛快答應了一聲:“好。”
這頓飯最後在賓主盡歡的氣氛下結束,陸緒平經過努力,在譚琳心目中已經不是原來那種二世祖或是暴發戶的形象,譚琳明顯對陸二少親切了起來,稱呼也由“陸先生”變成了“緒平”。
柯凝歡要開車送小姨回去,但因為陸緒平是第二天一早的飛機,譚琳便體貼地說:“小歡你去送送陸先生吧,我自己開車回家。”
不等柯凝歡說話,陸緒平便說了句“謝謝”,柯凝歡看著他微微勾起一嘴角,微紅了臉垂下頭。
譚琳實在忍不住“撲刺”一笑,接過車鑰匙,扭頭找到停車的地方開車走了。
她當然不是個古板的人,這個男人雖說她不是十分滿意,但看到自家姑娘那小眼神兒一晚上滴溜溜地在人家身上轉,小臉粉紅盈盈羞答答的模樣,心裏便有了數,覺得自己插手還是晚了點,看這陣勢像是正在熱乎頭上呢,再說這小子看起來也不完全是想象的那樣不招人待見,心當下就軟了幾分。
柯凝歡目送著小姨開著車子離開,便挽著陸緒平的手走到停在路邊的一輛奧迪。在陸緒平打開車門,扶著她上車的瞬間,她似聽到了手機短信的提示音。
在車子裏坐好,隨著車子的啟動,她點開了短消息:“凝歡,對不起,保重!”
幾乎是下意識地,她轉過頭去,看到了在飯店門口台階上佇立的一個人影。
“有事?”陸緒平像是隨意地問了一句。
“沒有,”柯凝歡看他一眼,抿了下嘴,還是解釋道,“一個朋友剛剛看到我們在吃飯,沒來打擾,發了個短信給我。”
陸緒平一臉我信了你的模樣,卻抓了她纖細的手指握在了掌心。
“小歡,回去問問咱小姨,彩禮什麽的,最好事先告訴我一聲,讓我好有個準備。”他俯下頭,低聲在她耳側輕輕地說了這一句。
“陸緒平!”柯凝歡咬牙低嚷一聲,猛地轉頭對上了她的眸子,狠狠地瞪著他。
這男人,心眼兒真小,小姨不過就那樣做勢考驗他一次,他就說出這樣的話!
恍惚間,柯凝歡隻覺得攬在自己肩上的手加重許多,隨即她感到陸緒平那幽深的眸子竟變得有些幽怨了。
幾乎微不可聞地,陸緒平舒了口氣。
他是真的不懂,想娶個好人家的女兒做媳婦兒,還有被人家家長嫌棄的時候。這一關,陸二少過得竟然有些膽戰心驚的感覺。
吳俊博是看到柯凝歡才追出來的,但是他已經完全沒有勇氣再麵對她了。
從她養傷回來,就一直和她糾糾纏纏,但要說起來,倆個人還真沒見過兩次麵,他也實在是心裏有愧,一直都是他那個父親在起勁兒。
為了利益,對一個小姑娘采取的手段實在是卑鄙了點,但是父親說他不懂政治,官場就是這種勝王敗寇,容不得他心軟。
自己被那個胡瑞雪纏的煩心,正想著拿柯凝歡做做擋箭牌,便順水推舟默認了,卻不想給她造成了那麽大的麻煩。等他明白過來,傷害都已經造成了。
凝歡,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再也不會了。
吳俊博默默在心裏念著,眼眶竟有些微的發紅。
她身邊的那個男人就是胡瑞雪說的曾在京城見到過的吧?那個男人太強勢了,對她嗬護備至,聽父親的口氣,背景也極強大,如果真的是這樣,他也可以放下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的早些,麽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