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
家宴
一家三口的團聚,感動著滿院子的人。
沒有忌恨,沒有埋怨,隻有深深的想念。
緊繃著的人都似鬆了一口氣。
陸緒平也紅了眼眶,但片刻後便劍眉舒展,雕刻般的臉上寫滿了笑意,高聲嚷著:“李伯,讓惠姐和北生住在西廂吧。”
“不,”陸仲略應聲道,“讓他們住後院。”說著,便目光如炬,緊緊盯著穀惠靈。
穀惠靈被他看的紅著臉,微垂著頭不說話。
陸緒平卻是會意地扯著嘴角一笑:“好。”
前些天他就命人把後院的樓上改造了一下,重新做了裝修,並添置了些新家俱。
大哥問他做什麽用,他隨口說自己想搬回來和他做伴,大哥沒吭聲,看來還真是用上了,現成的臥室和書房,陸家的長子長孫住著正合適。
李伯指揮著工作人員一陣手忙腳亂,幫著把穀惠靈母子安頓好,陸緒平卻拉著柯凝歡回到正院西廂。
關上厚重的雕花木門,把她摟在胸前,撫著她的眉眼,心中無比的欣慰。
這個嘴硬心軟的女孩子,是非分明,一身正氣,卻又心地善良,難怪母親這樣維護著她。
“小歡,謝謝你。”
柯凝歡微紅著臉,低著頭,喃喃地說:“你不是說,不要我跟你客氣嘛?”
陸緒平一聽這話,不禁笑了:“好,不跟你客氣。”
然後拉著她坐在沙發上,大掌撫上了她的短發。
“大哥當年在法國突然遭遇車禍,全家一下子慌了手腳,父母赴法一個月後宣告大哥失去意識,公司的一切事務由我接手,那時我正在美國上學。”陸緒平捏了兩顆櫻桃遞給她,然後努力回憶著。
“穀惠靈應該就是那個時候和大哥失去聯係的。大哥突然受傷,家裏亂七八糟的,平時也沒聽到大哥提起過他有女朋友的事。穀惠靈打電話找不到大哥,便來家裏找,被工作人員打發了。”
這就是門不當戶不對的悲哀吧,如果是門當戶對的世家女子,工作人員敢輕易打發了她嗎?
一個人懷著孩子,退學遠走他鄉,生下孩子後托付給父母,自己背景離鄉南下打工賺孩子的奶粉錢。一個隻會跳舞的女孩,別無所長,連電腦都不會用,隻好去夜總會跳舞,流了多少眼淚,受了多少屈辱,怕隻有她自己知道。後來輾轉來到a市落戶,到近幾年環境好些,才接了父母和兒子來身邊。
陸緒平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繼續說著大哥的故事:“那個工作人員,當時剛到母親身邊工作還不到一年,大哥恢複了記憶之後查到這件事,把她調走了。”
他沒說的是,那個女人懷有私心,所以才那樣打發走了穀惠靈。
“母親一生嚴謹,當然容不得這樣的事公然在她眼皮子發生。特別是聽到穀惠靈懷著孩子走的,大哥震怒之下,差點要揍人。”
還是陸緒平答應他,就是把全國翻個遍也要找出穀惠靈和他的兒子,陸仲略這才做罷。
“相信你們陸家,會好好待惠惠姐的。”柯凝歡看到剛才那一幕,已經是鬆了口氣。
碧海青天夜夜心,穀惠靈最好的年華都用在生孩子養孩子了,現在和愛人團聚,即使那個人不再完美,也是自己最愛的那一個,隻要活著就好。
因為心裏還愛著。
愛。
這個世界上,還是有愛情的吧?
柯凝歡垂下眼睫。
陸緒平拉她入懷,撫著她的臉,輕輕的捏了捏她的臉蛋兒:“別想太多,我會看緊你,不讓你離開我的。”
柯凝歡微微紅了臉,白他一眼道:“說你大哥的事呢,亂扯什麽。”
“我大哥也是你大哥,還分什麽你和我。”他勾著嘴角,仍是不緊不慢地逗著他,眼裏全是笑意。
這女孩子一說到這樣的事兒就臉紅,真有趣。
陸二少此時覺得自己就像是找到一個珍稀的寶石一樣,愛不釋手。
柯凝歡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便不再搭理他,站起身要離開他的勢力範圍,卻被他輕輕一帶,倒在他的懷裏。
“你!”
柯凝歡又急又氣推拒他:“家裏這麽多人呢,你注意點影響好不好!”真是花花公子的本性,青天白日的就對女孩子動手動腳。
“怕什麽,我不出聲沒人敢過來。”他低語著,俯頭就去聞她脖頸處的馨香。
“霸王!”
柯凝歡一邊躲著他的狼吻,一邊捶打著他的胸膛,卻被陸緒平毫不客氣的吻住了。
隻從柯凝歡回應了他,陸二少的心情一直處於亢奮狀態,套句俗話說,就是覺得天是藍的水是綠的小鳥是歌唱的。
連那錢程看到柯凝歡都眉開眼的笑。
可是柯凝歡仍是不習慣這種親熱,無奈陸二少不肯放過她,她隻有窩在他懷裏做駝鳥。
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像是要睡著了,才聽到他在她耳邊輕輕地說:“母親回來了,我們去見她。”
柯凝歡一下子跳起來,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被陸緒平一下子拉住。
“傻孩子。”他攬過她,用手指輕輕梳理著她的短發,拉正她的衣領,然後捏捏她的臉蛋滿意地一笑,握住她的手往門口走。
柯凝歡漲紅了臉,堅決的抽回了手,見陸緒平回頭瞪著她,她用手指戳戳他的後背,一臉無辜地催他:“快走呀。”
陸緒平知道她暫時不想讓家裏人知道他們的關係,無奈地轉身帶著她走了出去。
周雲華和陸潤之都回來了,陸仲略已經帶著兒子和穀惠靈見過父母了,都坐在正房的會客廳裏說話,見到陸緒平帶著柯凝歡進來,周雲華先衝柯凝歡擺了擺手:“小柯,來,這是你陸伯伯,見過的。”
“首長好,陸伯伯好。”柯凝歡在去年的勤務中見過陸潤之,覺得這位治學嚴謹的老人很隨和,吐談優雅,頗有大家風範,印象很深。
陸緒平一直護著柯凝歡走到周雲華身邊在她側麵的沙發上坐下,然後自己很自然地坐在了柯凝歡身邊,翹起一隻腿,手臂伸展,看起來像是把柯凝歡護在懷裏的樣子。
倆人所坐的位置恰好和陸仲略一家三口對著。
一圈子的人當中,隻有穀惠靈略為愣怔了一下,深深地看了柯凝歡一眼,而其他人都像是渾然不覺。
陸潤之向穀惠靈問穀北生學習上的事,意思是想讓北生到京城來上學,穀惠靈在征求兒子的意見。
穀北生同意到京城上學,但前提是母親也要來京城。
十四歲的男孩子已經非常懂事,不忍心撇下母親一個人自己到京城。
穀惠靈卻是猶豫不決。
咋一見麵時的感動過後,就是何去何從的現實,十幾年的分離,怎能一下子就合為一體。
而周雲華則細細地問了柯凝歡的傷口愈合情況,叮囑她注意不要感染,要適當鍛煉。
陸緒平和陸仲略兩兄弟一模一樣的姿態閑閑地看著這幅畫麵,似有一種安逸和滿足。
晚上的家宴自是豐盛,家中的工作人員個個腳步輕快,如辦喜事般喜氣洋洋。
八仙桌上,周雲華夫妻並排做著主位,而周雲華手邊坐著柯凝歡,下首是陸緒平;陸潤之手邊坐著穀北生,挨著的是穀惠靈,最後是陸仲略。
陸潤之打開了一瓶珍藏多年的茅台,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出廠的。周雲華喝了三小杯,陸仲略也陪著母親喝了三杯,剩下的是陸潤之和陸緒平喝的多些,而柯凝歡和穀惠靈也被逼著喝了一點點紅酒。
穀北生被父親命令喝果汁。
席間再沒有提穀北生的去留問題,陸仲略細心的照顧著穀惠靈和兒子,而陸緒平眼裏隻有柯凝歡一個,一小碟子金燦燦的豌豆黃特意放在她麵前。
柯凝歡知道周雲華酒量很好,曾聽說她年輕些時候率代表團參加國際會議,不但在談判桌上言辭鋒利,沒讓洋人沾到便宜,在酒桌上也是巾幗不讓須眉,贏得一片讚譽。一仗功成,便在政壇上有了“鐵娘子”的名號。
宴畢,陸緒平要帶著柯凝歡離開。
周雲華像是隨意似的對陸緒平說道:“酒沉了不願意回去,就住在家裏吧,讓錢程和司機送小柯回去。”
陸緒平撇了柯凝歡一眼,見那女孩兒隻是微垂下眼睫,一聲不吭。於是便笑著對母親說:“大嫂和您孫子剛進門兒呢,您先稀罕著,我就不在這裏做電燈泡了。”
說罷,便扯著柯凝歡的手揚長而去。
周雲華微蹙起眉頭,覺得這兒子有點怪異,一時又想不明白是為什麽,卻又沒有多往心裏擱,隻是提高聲音叮囑了一句要他注意安全。
而一旁陸仲略看向弟弟的目光卻變得深邃起來。
家宴之後陸緒平像是驟然忙碌起來。
除了他自己在公務上積了太多的事情需要處理,又奉命安排穀北生戶口入籍,找學校等。
穀惠靈終於同意北生在京城祖父母身邊上學,她在a城的事業會在短期內結束,父母也需要安頓,因此要過渡一段時間全家才能團聚。
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陸緒平頗覺安慰。
進入七月,陸緒平又馬不停蹄飛去米國和歐洲兩次,其間又跑去a市處理了一些事務。
柯凝歡一直尊重他的意見,並沒有和局裏有任何聯係,隻是隔幾天會給父親打個電話報平安。
她每天下午坐著他安排好的車子到健身會館做一小時瑜伽,然後跟著夏醫生做半小時手臂複健。
她從肌肉鍛煉開始,然後慢慢的伸展手臂、抬臂,拉抻。
這看似簡單的動作,需要在醫生的指導下完成,否則很容易再受傷。剛開始的幾天很疼,動作不到位,有時候疼的一頭汗,順著發稍一點一滴在腳尖兒前積了一灘。
但夏醫生很嚴格,握住她的手臂不放鬆,逼著她做夠時間。
每當這個時候,柯凝歡都是一聲不吭,緊咬著牙關死死盯著對麵牆壁,直到夏醫生喊停。
幾天下來,夏醫生從內心裏喜歡上了這個悶聲不響的小姑娘,有時候會額外給她做全身肌肉放鬆,也教她幾招按摩手法。
其實柯凝歡本身也是一個不錯的按摩師。
有位老首長每年夏季都會到a市療養一段時間,省中醫院的高級按摩師孫老會住在國賓館為他服務。柯凝歡如果勤務不忙,便會跟著孫老學按摩手法,兩年下來頗有些心得,現在又得到夏醫生的指點,更是有很大的長進。
夏醫生直誇這姑娘心靈手巧,有什麽步驟一點就通。柯凝歡便趁機說您收我做徒弟吧,夏醫生連聲答應說好,更是傾其所學用心教授她。
這樣柯凝歡每天中午吃過飯就到會所,直耽擱到傍晚才走,一天天的日子很快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