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青梅煮馬
第024章 青梅煮馬
展曉白家是一棟二層小樓。磚瓦結構,外麵的牆體上貼著白色馬賽克。落遇記得,流行馬賽克那會,應該是在九一年。因為她們家也是那年新建的房子;那年大夥都貼馬賽克,而且全是白色的。在那之前,大家隻是用水泥粉刷一下外麵的牆體;而在那之後,大家嫌貼馬賽克麻煩,且白色不耐髒,多是換了那種磚紅色的瓷磚。
沒有院子,展越直接把車子停在房子門口。
聽見車子的聲音,屋內出來了一個人,嘴裏叼著一根啃了一半的雞腿,是展雪。
看見人到了,她趕緊把雞腿從嘴裏拿出來,用手抹了下嘴上的油,笑著向林吉安打招呼:“吉安你好,歡迎歡迎!”
“這就是我堂妹展雪。”展曉白介紹說。說著話,他去後備箱拿東西去了。
“姐姐好!”林吉安說。
“小雪,曉白他們是不是到了?”屋內有人大聲問。
“到了到了!”展雪大聲回答。
好家夥,一會功夫,從屋內湧出了七八個中年男女。他們都笑眯眯地在門口站著,眼神卻都集中在了落遇身上。
落遇暗叫一聲糟糕,就見一中年婦人過來,熱情地拉住落遇的手,說:“小姑娘,我怎麽看你這麽眼熟呢?”
“舅媽,她跟你是一個村子的,你當然覺得她眼熟了。”展雪快笑噴了。
“咦,不是說找的是越陽市的姑娘嗎?”那中年婦人驚訝道。
“阿姨您好,我是展曉白的初中同學落遇。”落遇趕緊解釋。她也覺得那婦人眼熟。不過豔陽村是個大村,有上千戶人家。落遇平時多在家看機器,很少出門。所以村裏的大部分人,她頂多是有點眼熟。
“落遇——哦,我想起來了,你是德陽家的閨女,是不是?這麽高了啊,長得真俊!”那中年婦人笑眯眯說,依舊沒有鬆開手。
展曉白見鬧了烏龍,趕緊跑過來說:“舅媽,你們怎麽來了?你拉著的,是我同學。這車子是她的。來,這是我的女朋友林吉安。吉安,這是我舅媽。”
林吉安顯然沒有料到,這會就有親戚在。她猶豫了下,不知該叫“舅媽”,還是叫“阿姨”。她拽了拽展曉白的衣袖。
“怎麽了?”展曉白俯身問。
“我該叫她什麽啊?”林吉安低聲問。
“舅媽啊。”展曉白毫不猶豫。
“可是,我們還沒結婚呢……”林吉安低聲說。
聲音雖低,卻還是被大夥聽去了。
“曉白,你們趕了一路,餓壞了吧?飯已經做好了,趕緊坐下吃飯。”展曉白的舅媽顯然是這些人中的核心人物。她說著話,就進屋去了。其他幾個大人,也都陸續回屋去了。
“我說錯話了?”林吉安小聲問。
展曉白笑得有些尷尬,說:“是我們沒安排好,不怪你。”
展雪過來,用胳膊肘頂了頂落遇,說:“你幾號回越陽市?”
“28號。”落遇回答。
“到時候捎上我。”展雪說。
“可以啊,隻要你信得過我的車技。”落遇笑嘻嘻說。
“展雪,怎麽沒見叔叔阿姨?”展越問。指的是展曉白的父母。
“大爸在燒火,大媽在炒菜。”展雪回答。
“展雪、展越,幫忙去車子後備箱拿下東西。”展曉白說。他拉著林吉安先進屋去了。
“曉白又大包小包一大堆吧?這裏啥都有,用得著他千裏迢迢帶嗎?像我這樣,直接紅票子,多省事。”展雪說。
“心意,懂不?”展越說。
“展雪,你真是展曉白的堂妹?”落遇問。
“我也希望不是啊。你不知道,他一點都沒有當哥哥的樣子。連糖,都要跟我搶著吃。”展雪撇嘴。
“真的假的?”落遇有些不信。
展越笑了,說:“這個我知道。家裏無論有幾顆糖,都是展雪的。曉白要是敢吃一顆,我的天,展雪就會又哭又鬧,還會在地上打滾。我要是曉白啊,早就讓爸媽把你趕出去了。這寄人籬下還這麽囂張的,全天下就你一人了吧?”
展雪嘿嘿笑了,說:“你懂什麽?我大爸大媽就想要個女兒。我是滿足了他們的心願。”
“厚顏無恥!”展越笑道。
吃飯的時候,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林吉安拉了拉展曉白的衣角,小聲說:“你坐我旁邊好嗎?”
“我要陪我叔我舅他們喝酒呢……乖,你坐在展雪、落遇中間,不是挺好?”展曉白說。
“哥,你幹嘛呢?一年沒見了,趕緊的!”展曉白的表弟在叫喚。他的表兄妹們都來了,剛才在客廳看電視,沒有出來。
不知是不是因為餓了,落遇覺得這菜做得忒好吃了。她夾這夾那,吃得正歡,卻突然留意到,林吉安幾乎沒怎麽動筷子。
“吉安,怎麽了?”落遇問。
“這些菜都是豬油炒的吧?”林吉安厭惡地皺了皺眉。
“你不吃豬油?”落遇一愣。
“不是不吃,是吃不下。太油膩了。而且這樣,對身體也不好。”林吉安說。
展雪也聽見了這話。她放下筷子,去找還在炒得熱火朝天的展曉白老媽去了。冬天菜容易涼,所以熱菜都是人到了,才開始炒。
“我們這小時候家裏窮,很少買肉吃。整天吃的都是素菜。我一直很奇怪,為什麽我們很少有人營養不良,都是長得高高大大。後來才明白,原來我們炒菜用豬油,裏麵脂肪含量高,就跟我們每頓有肉的效果差不多。我吃到豬油炒的菜,才能感覺到家鄉的味道。”落遇沒話找話,說。
“那是以前,沒錢沒辦法。以後,你還是少吃這些,對身體不好!”林吉安說。
落遇笑了笑,沒有接話。這兒的老人,年齡都能上八十九十;吃豬油真的對身體不好嗎?
吃完飯,落遇就準備撤了。
“遇遇,你現在就回?”看見落遇跟展雪他們在道別,展曉白的舅媽問。
遇遇?
落遇有些不適應。這,隻有很熟很熟的少數那麽幾個人,才會這麽叫自己。
“是啊,阿姨。”落遇說。
“你捎上我們吧。”不由分說,她已經打開了車門,坐了進去。
“你們愣著幹嘛,還不快上車?”她招呼自己的丈夫、兒子。
“我舅媽這人就是自來熟……”展雪有些不好意思,解釋說。
“正好順道嘛。那我回了。吉安,你們好好玩。”落遇說。
“再見!”林吉安他們朝她揮手。
落遇坐上車子,啟動車子往家開。
“遇遇,你記得我們巍巍嗎?叫落巍,比你大三歲。”展曉白的舅媽說。
聽到這名字,落遇想起來了。村裏有個男娃,年紀比自己大上三四歲,從小就成績特好。念小學的時候,門門成績考滿分。小學畢業後,他就去城裏念書了。因為老師說,在農村念書,怕埋沒了他的天賦。後來,聽說他考上了華夏國最好的大學,之後又出國讀研讀博去了。前兩年,聽說他在國外找了份可體麵的工作。
“落巍哥可是咱村的大名人,我可是久仰大名啊。這次,回國度假?”落遇問。
一聽到落遇知道自己的兒子,展曉白的舅媽、落巍的母親來了興趣,笑著說:“他打算回國發展,過完年就不走了。”
落巍的母親叫張青香,小時候家裏窮,要照顧年幼的弟弟妹妹,小學都沒有念完。自打落巍一出世,她就在落巍耳邊念叨,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為了讓落巍能一切順順利利,她一有空閑時間,就念經祈禱。之後落巍順利考上名牌大學,她還拎了兩隻老母雞去寺廟還了願。後來落巍出國深造,她反而變得低調了,不太主動聊自己的孩子。
“那挺好的。如今華夏國的經濟發展,還是可以的。”落遇說。
“聯係的那幾家單位,工資都沒有國外高。不過,就圖個離家近。我和他爸爸倒是勸他,我們年紀還不大,讓他盡情去闖,能飛多高飛多高。孩子孝順,上次我摔了一跤,把腳給扭了。他就鐵了心,要回國發展。”張青香細細解釋。話中,滿滿都是對兒子的自豪。
“孩子孝順,你們做大人的有福咯!”落遇笑著說。
之後,張青香又聊了好多關於落巍的事。十幾二十分鍾的車程,張青香的老公,還有落巍,愣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張青香的老公盯著車窗外麵看。落巍坐在副駕駛座上,卻全程都低著頭在玩手機。
“遇遇,你把我們放在村口就行了。我們得去村口的小店買點東西。”豔陽村快到了,張青香說。
“好。”落遇回答。
之後,她把車子停在村口。
“有空來我們家玩啊。”張青香下了車,還朝落遇使勁揮手。
落遇笑了笑,開車回家。
遠遠地,看見落顯在門口站著,往路這邊張望。
“落顯,你瞅啥呢?”落遇把車子停在家門口,問。
“瞅你啊。你怎麽才回來?爸媽都快擔心死了,怕你路上出什麽意外。想給你打電話,又怕幹擾你開車。”落顯說。
“不好意思,我忘記打電話了。我去同學家吃飯了。”落遇回答。家人突然間這麽關心自己,她有些不習慣。她每次打電話回家,告訴家裏自己什麽時候回家。父母總是一副不耐煩的口氣“好了,知道了;不說了,打牌去了”。
落遇下了車,從後備箱裏拿出準備的年貨,就要往家裏走。
落巍一把拉住她,神秘兮兮說:“冬冬來了。”
冬冬,本名不是冬冬,而是陳浩淼——五行缺水,所以取了帶這麽多水的名字。他是落遇的母親範雯萱的閨蜜董琳琳的兒子。他家在隔壁村,距離落遇家步行二十分鍾。他跟落遇同年同月同日生,不過比落遇早出生兩個時辰。
小時候,他跟他爸媽是落遇家的常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會溜達過來坐會。冬冬這個綽號的由來很簡單,因為他很怕打雷。小時候大家都在唱“冬冬是個膽小鬼,怕風怕雨怕打雷”,唱著唱著,大家開始對著陳浩淼唱;再唱著唱著,陳浩淼就成了“冬冬”了。
落遇打了個寒戰,把手中的東西往落顯懷中一塞,說:“我去同學家住幾天,你跟爸媽說聲。”就想往車裏鑽。
落顯豈是會錯過這麽好的機會?他大聲喊:“哥,我姐回來了!”
黑影一閃,落遇發現自己的身子已騰空。
陳浩淼抱起落遇轉了好幾個圈,說:“媳婦,你可回來了,想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