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妹妹你精分

6妹妹你精分

第二天趙有時休息,懶洋洋地睡到九點才起床,蔣方瑤一大早就向她匯報行程,八點出門,八點四十分和翟閔、冰冰匯合,現在她們正前往楊哥旗下的酒店,路上順便買禮物,蔣方瑤即使不甘,此時也得願意。等到下午兩點,蔣方瑤又打來一通電話,興奮道:“全都搞定了,我們還見到了楊哥,楊哥真的是好人,讓我和他的弟兄握手言和了,過幾天我在楊哥這裏請客,到時候你也要來,這次一定不能推!”說完瞬間轉移話題,“趙小時,你什麽時候買手機,我想跟你發短信發微信,誰還整天用座機交流啊,我家裏有幾部舊手機沒人用,還有八|九成新呢,我送給你好不好!”

趙有時的腿上放著書本,姐姐大學裏的英語書她已看完一半,課文內容她當故事閱讀,倒也並不悶,聽完蔣方瑤的話,她慢慢翻過一頁紙,手指刮了刮紙張,沙沙聲讓人心頭發癢,“不用,我姐姐說等她休息的時候帶我去買手機。”

蔣方瑤歡呼:“太好了,我跟你說,我也想換手機,就等著九月份賣腎去呢!”

其實趙有時並不想買手機,沒有手機時也不過就是沒有,她更願意把錢省下來,存進“假肢基金”,不過她即將去省外念書,沒有手機確實不方便。

晚上姐姐回來,問她:“怎麽樣,今天上網看過手機了嗎?看中哪款?”

趙有時說:“到時候隨便買一部就是了。”

“那怎麽行,要買就買好的,你現在是大人了,什麽都要講麵子,周末我再帶你去買個新的行李箱,還有衣服和包也得買新的。”

那“假肢基金”又要縮水了,趙有時抱住姐姐的胳膊,賴在她身側:“什麽麵子不麵子,我長得又不醜,我不需要那些東西,姐,你裝個假肢吧,你裝了假肢,我什麽麵子都有了!”

“哦,嫌殘疾人丟你臉?”趙有為故意這樣說,把趙有時逗急,笑道,“怎麽別人說什麽你都這麽較真,王阿姨說你整天讀書會讀傻,看來她也沒說錯,這個暑假給你放假,多和蔣方瑤她們出去玩。”

頓了頓,她又道:“假肢的事情不急,我這樣也習慣了,幼兒園到現在都二十多年了,突然裝一個假肢,我怕我根本不會走路。”

趙有時從小就知道自己的姐姐與別人的不同,小時候父母要養家,照顧她們兩個小的,還要補貼他們各自雙親,往往存下一點積蓄,轉眼立刻耗進教育和醫療裏頭,姐姐的假肢便一拖再拖,直到如今,姐姐已工作兩年,家裏的積蓄開始投資在趙有時的身上,假肢的事情似乎遙遙無期。

趙有時拗不過姐姐,姐姐說一不二,她通常隻有唯命是從的份,周六她被拽去逛街,東西盡挑便宜的買,姐姐行動不便,走一段路就要休息,所過之處也有各種異樣的目光投來,她們早已習以為常,上次姐妹倆逛街,似乎是在兩年前。

趙有時到底年紀小,才剛滿十八,不管她平常多內向沉穩,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又哪有不愛美的,兩件新衣服一件新裙子,她看來看去愛不釋手,對著家裏的鏡子換了一次又一次,人靠衣裝果然不假,她都要被自己“驚豔”,轉而又想自己好自戀,紅著臉把衣服脫了。

第二天姐姐還在說:“內褲和文胸也要換,你現在走讀沒關係,以後住校,這些東西曬出去,不能太難看。”又瞟一眼趙有時的胸,說,“咦,你現在是B罩還是C罩,怎麽看起來有點大?”

趙有時低頭看看自己的胸,用手托了一下,她也不清楚大小,托完後反應過來,手剛剛摸過榔頭,髒兮兮的,她嫌棄的“咦”了一下,拿過抹布擦了擦榔頭,姐姐問她幹什麽,趙有時回答:“樓梯下麵有兩枚釘子露出來了,我去釘一下。”

她們的房子曆史悠久,外觀看上去有些民國時期建築的風格,樓梯木質,五年前樓裏鄰居曾合資修補過,上回趙有時拿著錄取通知書跑回來,發現腳底被磕了一下,才知道是樓梯上的釘子外露了,擔心姐姐踩到,她早就想修補,今天才再次想起來。

姐姐笑說:“行啊,以後可以幹裝修,我去前麵買菜,你自己弄小心手。”

趙有時自詡十項全能,家裏隻有她們兩姐妹,但凡龍頭漏水、下水道堵塞、燈泡損壞、電扇失效,甚至電路故障,她都能自己搞定,釘兩顆釘子實在是小事一樁。

榔頭鉗子一齊上陣,沒多久趙有時就將一切搞定,拍拍手正要直起身,她突然聽見樓道外傳來無比熟悉無比聒噪的聲音。

“哎,有為,你剛回來啊,我們正要找你。”

“舅舅舅媽,你們來了啊,有事嗎?我剛買了菜,中午在這裏吃吧。”

“嗬,買了蝦啊,我們就不在這裏吃了,待會兒還要上班呢。”舅舅說,“我們找你來是有點事,你那筆錢都借了五年了,我聽說小時也已經考上華大了,你們什麽時候還錢啊,你知道舅舅家裏的情況,你弟弟今年要結婚,正等錢用呢!”

“舅舅,樓上說吧?”

“就在這裏說,每次都躲樓上說,每次都被你拖延過去,有為,我可是你親舅舅,你不能總賴賬啊,這都多少年了!”

趙有時沒上樓,立在樓梯口猶豫,王阿姨突然走進來,一眼看到趙有時,嚇了一跳:“哎喲,嚇死我了,你怎麽站在這裏,你姐姐讓我跟你說,老實在屋裏呆著,快上去。”說著,她拉著趙有時往樓上走,“大人的事情,小孩別管,你先淘米做飯,你看我都把菜給你拿回來了,我先上個廁所,待會兒幫你剪蝦。”

趙有時看了一眼塑料袋,姐姐果然買了活蝦,家裏難得買一次,舅舅卻說得陰陽怪氣。

她幹活利落,淘米洗菜花不了多少工夫,樓下的聲音清晰且持續的從廚房窗外傳來,舅舅喊:“你把我們當傻子?昨天健健親眼看到你和小時在街上買了一大堆衣服鞋子,還買了一部手機,這叫沒錢?那什麽叫有錢?你是大公司白領,我是工人,我們到底哪家窮,當年我看你們可憐,才把從牙縫裏摳出來的幾萬塊借給你們應急,你們倒好,幹脆就賴賬了。”

姐姐不知說了什麽,舅舅的聲音更加響亮了:“你還有臉提你爸媽,就是你這條破腿把他們拖累成這樣,他們累死累活就為了你,你這個掃把星,你爸開了這麽多年的貨車都沒事,你一坐上去那車就出了車禍,害得你爸你媽被活活淹死,你這個一條腿的反倒沒事,你們都是她們家鄰居,你們說說是不是這麽一回事,誰家容易啊……”

“啪”的一聲,趙有時把青菜摔下,水花濺開,左右張望,隻看到榔頭和菜刀。

趙有為正拄著拐杖站在那裏,左鄰右舍議論紛紛,趙家舅舅並不是第一次來這裏討債,卻是第一次站在大庭廣眾之下,不顧彼此臉麵地破口大罵。

大家正猶豫著是否要上前勸說,突然就見那頭的樓道裏衝出一人,白T恤藍牛仔,隨意紮了一個馬尾辮,右手拿著一把榔頭,蒼白瘦小,卻氣勢洶洶,眾人愕然,眼睜睜的看著她霍地站在場中央。

趙有為驚訝:“小時……”

“你別說話。”趙有時聲音沉靜,直視舅舅舅媽,一字一句鏗鏘有力,“我姐姐從小學起就一直是學生榜樣,每個入學的新生都會聽班主任講我姐姐的故事,她一條腿不能出操,別人出操她就主動在教室裏打掃衛生,她一條腿跳繩,每分鍾能跳130下,她每次都是年級前十,上過報紙電視,大學還沒畢業就被時代集團看中。我小時候貪玩不愛學習,姐姐揍我監督我,現在我考上華大,高中老師讓我在新生入學的時候去演講。”

她挺胸抬頭,捏緊榔頭,“你們誰有本事教出我姐姐這樣的女兒,誰有本事再教出一個我,你們憑什麽說她拖累爸媽,我爸媽最驕傲的事情就是有個她!”

她手裏的榔頭太恐怖,舅舅和舅媽不禁後退兩步,又怒又驚:“你幹什麽!”

“我姐姐說你們是長輩,無論對錯,我們對長輩都要禮貌,我憑什麽要對你們禮貌,當初外婆過世,留下十萬塊說兩家平分,你們偷偷把錢藏起來,姐姐和我還在讀書,家裏急用錢辦喪事,跟你們打了借條借了三萬,姐姐現在是有工作,可她薪水不高,還要養我,這兩年隻還了一半,這一半你們當做利息,還要我們還三萬本金!”

趙家的事情人雲亦雲,誰也不知錢財真相,如今他們才明白個中緣由。從來都不會大聲說話,文文靜靜,動不動就臉紅的趙有時,此刻口齒清晰,條理分明,絲毫不見怯懦羞澀,將家醜外揚,不給長輩留半分麵子。

趙有時握著榔頭,又往前幾步,舅舅麵紅耳赤,不顧舅媽的拉扯,怒道:“你姐姐就把你教成這樣,不分青紅皂白,還想要殺人不成?你們看看,這就是我的親外甥女……”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麵前的榔頭已經舉起,他差點就要尖叫,卻見趙有時猛然拉過他的手,將榔頭一把塞進他的手裏。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你殺了我吧。”趙有時風輕雲淡地說了這樣一句,眾人還沒吃驚完,又聽她說,“叔叔阿姨,你們幫我報警,就說有人要殺人,這個榔頭上有他的指紋,你們也看到他要殺我了。”

趙有為焦急:“小時,你幹什麽,舅舅舅媽……”

舅舅舉起榔頭,又驚又怒:“你別以為我不敢,我今天就當著大家的麵好好教教你,我的妹妹生了個什麽女兒!”

街坊著急,紛紛勸說,有人去拉趙家舅舅,有人給趙有時使眼色,誰也沒注意到趙有時的手慢慢伸向了腰後。

翟閔站在不遠處,圍觀大半天,他“嗬”一聲笑了起來,打量趙有時,沒想到她講話這麽利落,看來是幾年不說話,攢下這麽多打算一口氣說完。正當他打算繞過人群離開時,就見那頭劇情翻轉,趙有時說得話怎麽那麽耳熟,還沒決定是否要繼續圍觀,突然就見趙有時的手摸向了腰後。

趙有時摸到了,胸口起伏了一下,太陽曬得她頭腦發熱,周圍的聲音她全都聽不清,隻聽見舅舅在不停罵人,父母在時他就沒少嘲笑,父母離去後他對她們頤指氣使,姐姐一味容忍,因為這是她們如今唯一的親人,趙有時不需要親人,她有姐姐就夠了,“殘廢”、“掃把星”、“死”,這些字眼刺得她眼冒金星,她胸中一口氣噴薄而出,摸著那東西,正要抽出來,手上突然一熱,有人貼了上來。

“你學得倒快,活學現賣?”

把刀塞他手裏喊人報警,告他謀殺,刀上有他指紋,還有人證,你還怕報複不了?

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有膽子你就捅他一刀!

翟閔握著趙有時的手,寬大的胸前,是這個瘦小文靜的小孩,她的胸膛還在起伏不定,胸口有黑黑的汙漬,膽真肥。

“書呆子,腰上別一把菜刀,怎麽沒把你自己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