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柳姨娘

第十五章 柳姨娘

“哼!老爺左右也不到前頭來了,有什麽話,也隻能托你的口來傳了!”鄭太太因有外人在,心裏的氣越發控製不住地湧了上來,“看今日這樣的排場,真真是你的福運來了!我隻盼著,你能延綿多些日子,別失了寵,打回原地,那才叫現在我眼裏!還不下去!”

柳姨娘含著眼淚,默默無言,垂首退了出去,曜靈不出聲地看著她,心裏卻想,這姨娘身上香味倒甚是清雅,自己似乎在哪裏聞到過,隻是一時想不起來了。 .

鄭太太雙眼逼視著眼中釘出去,方覺得出了口氣,心情也一下好轉起來。紫綃識趣,將曜靈帶來的玫瑰果仁餡餅,熱過了端上來,香杏凝露蜜也倒出來在小碟子裏,明晃晃的蜜汁,散發出爛漫香氣,玉米麵的餡餅,色澤如玉脂初齏,吃進口中立即便品出玫瑰特有的芬芳,並不過甜,卻是清淡味永,芬鬱清馨。

鄭太太連著吃了兩塊,方覺得盡興了。

“行了,剩下的你們拿下去分了!我心裏知道,你們幾個饞這東西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鄭太太的話,叫紫綃幾個房裏的丫鬟樂得眉開眼笑,口中道謝,便收拾了下去。

屋裏空了下來,隻剩下鄭太太和曜靈兩人,曜靈微笑坐著,心裏不禁猜想,這會兒,鄭太太又要跟自己說什麽私密的話呢?

鄭太太不再作玩笑之色,卻傾身低語,問道:“丫頭,最近宮裏有什麽風聲沒有?”

曜靈麵不改色心不跳,平平淡淡地回道:“幾個月沒見宮裏來人了,我哪兒知道?”

鄭太太笑著瞪她一眼:“你又哄我!前幾日田公公才從你那裏收了一批胭脂,難道不是你經的手?”

曜靈依舊笑得平靜:“太太既然知道,何必再問?田公公不過依旨辦事罷了,有什麽話說?就有閑話,他也不在我麵前說的。”

鄭太太搖頭不信:“一向人都說,田公公最跟你交厚要好,怎麽會不對你說?他是莊貴妃身邊紅人,宮中大事小事,一定知道不少!”

曜靈盈盈含笑,鎮定自如地回道:“太太也知道,田公公是莊貴妃身邊紅人,前兒他來,明兒呢?李公公也要過來!他是太後身邊的人,太後命我製了一批口脂,到日子來取。貴妃與太後向來不睦,就算有話,他們能在我麵前說?回避還來不及呢!”

鄭太太將信將疑,可也看得出來,從曜靈口中是問不出來了,隻得悻悻地收了口,過後想想好笑起來,又帶著三分認真,三分玩笑地開口道:“看你藏一肚子秘密不肯吐出來,憋得吃得下飯不?”

曜靈狡黠地一笑:“一天三頓,一頓一大碗,頓頓不少,靈兒天天如此,太太請隻管放心!”

鄭太太無可奈何,隻得也笑了,順手拍了曜靈一把,當作泄氣。

門外傳來丫鬟的聲音:“太太,王尚書家來人了!太太和奶奶們都到了!”

曜靈趁機起身,鄭太太便道:“你隻管園子裏逛逛再去!”又叫紫綃:“陪尹丫頭走走,別隻管吃嘴!”

曜靈笑著點了點頭,款步欲出門去,臨到門檻處,突然想起一事來,回頭對鄭太太道:“對了,聽田公公說,貴妃娘娘近日常常憂心,因皇上這段時間心煩氣燥,脾氣不好。外個看不出來,因皇上一向喜怒不形於色,可貴妃日日陪侍,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鄭太太一聽大喜,知道這是提醒自己,該叫鄭老爺多上些中聽的折子,少提逆耳的話。

“我就知道,沒白疼你!”鄭太太嘴都合不攏地叫來丫鬟:“去說給管事的,一會兒尹丫頭走時,備好的禮物一起帶走!”

曜靈人已到了門外,她才不把這些東西放在心上呢!

心裏念著自家的鋪子,因想著要趕回去製胭脂,曜靈腳下便帶風似的,走得飛快,鄭太太本叫紫綃出來送送,待那丫鬟出來,卻早不見了曜靈的人影。

一路上分花拂柳,曜靈無心園內景致,很快就到了湖邊的假山下,過了橋,離二門也就不遠了。

曜靈正小心邁過丘壑玲瓏的太湖石,卻不料,耳邊隱隱傳來一陣哭聲,那聲音壓抑地極低,可聽上去,又是極傷心悲戚的。

曜靈的腳步緩了一下,可也就是片刻猶豫,她知道,這大院裏的恩怨是難解也難分的,自己沒必要趟這灘混水。於是複又加快腳步,向橋上趕去。

不想,她剛剛走上橋麵,身後就傳來一聲低低的輕喚:“尹姑娘!”

曜靈早在聽見聲音之前,鼻息間就聞見了熟悉的香味,這味道,剛才在鄭太太那裏曾經聞到過,因此她便知道,說話之人,必是柳姨娘。

曜靈不情不願地轉過身來,果然眼前站著那個可憐兮兮的受氣包,近看之下,覺得這姨娘真是有幾分好顏色的,彎彎的柳眉兒,小巧的嘴,大大的眼睛,包著一橫秋水,怯生生的看著自己。

“姨娘好啊?”曜靈微笑問候一句,身子依舊站在橋上不動,預備說完就走的樣子,柳姨娘站在橋下水邊,仰頭看她,雙眉鎖恨,杏靨凝愁,越發顯得幽怨不勝。

“尹姑娘說笑呢!我哪裏得好?!”柳姨娘包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在此刻釋放出來,順著粉麵滾落下來,隻是瞬間,又怕曜靈笑話似的,急急回眸掩麵,悲不自勝地以袖子蓋住臉。

曜靈在心裏歎了口氣,知道是無可奈何,嘴上卻不得已開口安慰道:“姨娘這是做什麽?七少爺的好日子,姨娘不該如此!”說著,腳下猶豫一下,最後還是緩緩走下橋來,走近那姨娘身邊,將自己的一塊玉色熟羅帕子,遞給對方。

柳姨娘道了聲謝,接過來便拭起淚來,口中哽咽道:“他的好日子,又與我什麽相幹?我生了他,竟不能被叫作娘,還被人呼來喝去,做什麽都要看她的眼色,真真的命苦,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