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身孕四
三十、身孕(四)
於老夫人插話道:“奉直,你娘這都是為了你呀!”
父親的婢女升姨娘與他有什麽關係?奉直奇怪地看著娘。
見他不解,青姨娘一五一十說開了,於夫人如何為了那兩個婢子晉升姨娘費盡周折,先是去官府花了大筆銀子找人脫了她們的籍,又為了說服族長同意,求老國公給族長的孫子謀了一個前程,這一切隻為了於文遠能同意若水進門。
母親為自己做了這麽多,奉直連忙深深一拜:“孩兒不孝,一昧頂撞母親,母親卻為成全孩兒的心意費了這麽多周折,奉直以後定當好好孝敬,不負母親重望!”
“親娘倆的,做什麽都是我心甘情願,說什麽謝不謝。我想了想了,雲氏還是先放你姨娘那兒吧,老太太這邊人多眼雜,我怕別人看出什麽,讓你姨娘好好調教兩天,到時簽了賣身契送到老夫人這邊,由老夫人賞了你就行了。”
奉直心下寬慰,連忙答應。青姨娘為人最是和善心軟,又最疼他,若水在她那裏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你先去吧,我再陪陪老太太,你傷口沒完全長好,還是讓廝們抬你回去吧,小心別再又弄傷了。”
奉直一一答應後就離去了。
剩下的三個人卻相對無言。
“我這把年紀,本不想作孽,何況也是自己的骨血,可是為了兒孫和這滿府上下又有什麽辦法。”
於夫人跪下低泣:“媳婦不孝,沒教好奉直,做下這等沒臉沒皮的事,自己卻不知悔改,還要讓母親這麽大年紀操這樣的心。”
老太太歎了一口氣:“此事怪不得你。你這麽多年也不容易。要怪就怪我那明明是個俗人卻偏偏不理人間煙火地兒子。和年少輕狂做事不顧後果地孫子。錯事已經做下。自己又一昧隻愛惜雲氏。不管後果。還不得我們給他收拾攤子。這件事要趁消息倘未傳出去早早拿主意。不可一昧心軟。這個孩子絕不能留。”
“媳婦但憑母親安排!”
“你起來坐下吧。青兒也坐下。咱們好好合計合計。”
三人幾乎異口同聲地長歎了一口氣。於老夫人拭了拭眼淚:“這個孩子要怪就怪他來得不是時候。留下他會害了他地爹娘。就讓他早早投胎去吧。”
“母親不要太難過了。總是他自個命不好。本來投了個好人家。可惜時候不對。等事情做成後。兒媳去寺裏請師父們做場法事。也好讓贖了他地罪孽。”
說完了也忍不住眼圈紅了。青姨娘忙安慰她。
“等雲氏進府後,先去奉直房裏服侍幾天,過上一個月左右,在她顯懷之前,對外宣稱突患惡疾,因怕過給別人,所以找一處冷僻地方養著,暫時不能見任何人。這會子奉直對我們有疑心,切不可下手,還要做了關切的樣子,否則會引起奉直的懷疑,等過幾個月再想法子吧。”
“母親,從一開始就往飯食裏一點點下滑胎藥不行嗎?這樣也不知不覺的。”
“那樣不行,一天三頓下藥地太費神了,也找不到合適的人,而且時間長了容易出事,如果奉直真的起了疑心要查,很容易就查出蛛絲馬跡,到時可就真的成仇了!”
青姨娘渾身輕輕的顫抖著,強忍住不敢動,可憐還未出生的孩子,這可是奉直的親骨肉呀,以後一定要對奉貞嚴加管教,萬一做下糊塗事,害得可不僅僅是自己。
覺察到青姨娘的反應,於夫人冷冷地瞪了她一眼,青姨娘心裏一驚,忙低下頭,咬牙忍住。
“母親心思縝密,媳婦自愧不如,這事還望母親早拿主意!”
“等到五六個月的時候,想法子在腳底下做做文章,讓她自己摔倒滑胎,到時奉直也怪不了誰。”
於夫人心裏一驚,剛好看到老夫人冷厲的眼神,忙嚇得移開眼睛。暗想雖然老侯爺去世得早,可是聽說年輕時也是姬妾成群的,子嗣卻單薄的隻留於文遠一個,誰知道老夫人那時候造了多少孽。
老夫人突然話鋒一轉,看看了青姨娘:“青兒從幾歲就跟著你了?”
於夫人不明就裏,想了想答到:“我六歲那一年冬天,陪舅老太太去寺裏上香,半路上看到一個小女孩,被人扔到那裏,大概隻有三四歲,全身上下髒極了,瘦弱得不成樣子,又凍又餓得隻剩一口氣,眼淚和鼻涕全凍在了臉上。舅老太太心生憐惜,就命人帶回府將養,後來見她清秀溫順,就做了我的陪嫁。算起來從三四歲就跟著我了,轉眼已經三十多年了!”
老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青姨娘:“遇上你們一家也是青兒的福氣,不過這孩子確實對你忠心耿耿的沒得說,就連我也放心她,奉直除了你我,在這府裏也就最信任親近青兒了,她可是我們都信任的人。”
明明是誇她,青姨娘卻一顆心直往下沉,室內暖暖的,她卻控製不住地顫抖著。
想說什麽卻不知該怎麽說,隻是張口結舌:“老夫人,夫人,我……,我……”
“青兒!”老夫人和藹地看向她。
“不要叫我!不要叫我!不要叫我!千萬不要叫我!”青姨娘想張口喊,卻喊不出來,隻能心裏一遍一遍地喊著。
她呆呆地盯著那張滿是皺褶的嘴一張一合的,牙齒已經掉光了,柔軟的舌頭仍然一動一動的。
“青兒,雲氏雖然因病暫時隔絕一年半載的,可畢竟是侍候奉直的人,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不派個人經常過去看看也說不過去,派個人奴才去不合適,還是你替我們隔一段時間去看望,就是派別人去了,奉直也不定讓見,你一向視他如親子,他還能不信你,如果有人告訴你要害他的孩子,我想他打死也不信。”
青姨娘渾身抖動如篩糠,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下,目光呆滯地看著侯府最尊貴的兩個女人,半晌說不出話來。
於夫人冷冷地盯著她,一言不語。
老夫人笑著發話了:“咱們的奉貞也快及笈了吧?我就這一個孫女,疼得什麽似的。一個月前我去進香的時候遇到了閔大人的母親,說來給嫡孫祈福,當時還跟我提起了奉貞,有意結親,她那嫡孫今年十八歲了,什麽都好,就是腦子不好使,我當時以奉貞年幼推了,說過上一年半載再說吧,前一向聽說國公府舅太太喜歡奉貞,想讓她做兒媳,親上加親的也好,可我剛推了閔大人的母親,這會訂親不太好,還是讓他們兩家都等等,到時配誰家咱們再商量商量,也顯得我們奉貞金貴些!”
青姨娘撲通一聲跪下:“老夫人一向疼愛孫子孫女,府中上下人都知道,青兒更是心懷感激,唯老夫人、夫人是從!”
於夫人忙拉她起來:“說別總是多禮見外的,你總不聽,這會子磕什麽頭呀,咱們都快老了,活著不就是了為兒女嗎?”
老夫人麵色緩和了,微笑著說:“女人這一生就求有個好命運,青兒雖然命苦生的不好,可是卻有好運,遇上了舅老太太和你家夫人兩個善心人,你看看你家夫人,在你麵前什麽時候擺過嫡妻的架子,你就是死了也報不了她的恩情呀!”
於夫人忙笑道:“母親說什麽呢?我和青兒情同姐妹,又最得我信任,什麽事情隻有交給她做我才放心,而且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你們妻妾和睦,也是我這老婆子的福氣,要不哪還能吃一口舒心飯。我也老了,這些年攢下的體己自己哪花得了,還是給孫子打賞,給孫女添些嫁妝吧。”
說完看著於夫人:“明天那兩個婢子升姨娘的事就簡單辦了,賞兩身新衣服和一些頭麵,敬了茶就算過了,以後就按姨娘的月例發放,府中上下改個口就行了。你快點下去準備吧,青兒陪我說說話。”
於夫告辭下去,老太太拉著麵色蒼白的青姨娘坐在她的榻旁,慢慢地開口。
“人老了不中用,總愛回憶以前的事。我記得四十年前,先皇的時候,宮中發生了一件密事,現在已經極少有人知道了。當時皇上最寵愛的是蘭婕妤,後來她懷孕了,更是寵得什麽似的,可惜懷孕四個月的時候,蘭婕妤午飯時宮女不小心把菜汁濺在裙子上,她訓了幾句就換了裙子午睡,醒來後喊宮女服侍,誰知幾個貼身宮女哪會都不在,就自己下床,誰知剛抬步就突然摔倒了,然後就落胎了。蘭婕妤向皇上哭訴說,那天她的裙子好象被比平時的長了些許,信得過的宮女也被以這樣那樣的借口支走了,她剛邁步,就踩到裙子上摔倒了。”
青姨娘聽到“落胎”二字,忍不住一抖,低頭問到:“後來呢?”
“後來,皇上當然大怒,下令嚴查,查的結果是蘭婕妤那條染血的裙子還在盆裏放著沒有洗,正是她平時穿的裙子,長度剛好,根本不會絆倒人,皇上以為蘭婕妤失子難過得糊塗了,才信口胡說,就打殺了幾個宮女,此事本就不了了之。可是蘭婕妤偏偏不信,一個勁地說那條絆倒她的長裙子早就被人換走了,染血那條正是她平時穿的裙子,事發後被人趁混亂染了血跡放到盆裏,那條裙子是新做的,肯定做的時候就被人做手腳縫了兩條顏色式樣一模一樣的,隻有長短不同,打算用來害自己落胎。”
青姨娘坐在榻沿上,看著老太太的嘴一張一合,聽得滿臉冷汗,手腳抖索著。
看她那幅樣子,於老夫人停了停,輕笑一聲說:“這聽起來也太荒唐了,皇上如何肯信,斥責了蘭婕妤幾句,還因為嫌棄她為此事整日哭哭啼啼、心神恍惚而冷落了她,沒多久,失子又失寵的蘭婕妤就半瘋不傻、心力交悴而死了。”
青姨娘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張了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老夫人冷冷一笑:“青兒累了嗎?累了就回去休息吧,這件陳年往事知道的人沒幾個,我也是相信你才說的,你可要牢牢記在心裏,千萬不可告訴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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