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書童王爺3

第24章 書童王爺3

打莫惑一頓?

暗衛自然樂意,在這人耍過小王爺且還疑似對人家有想法時他們就想打了,聞言二話不說便衝了過去,有方才的事他們都知道這人厲害,因此加了小心,快速與他交上手,順便找機會搶回小金球。

客房很小,施展的地方有限,但莫惑並不掠到窗外,而是直接與他們對上,瞬息間便過了數招。

暗衛的神色很快凝重,他們當初都是經過層層篩選的,自認為不是弱者,可如今三打一卻討不到絲毫便宜,尤其莫惑看著根本沒盡全力,實在有些深不可測。

這人若下死手,他們至少有一個肯定已經爬不起來了。

祁真看不懂這些,隻感覺他們總打不到莫惑,氣咻咻地來回走了走,讓留下的人也上去。那暗衛很遲疑,他們一貫是要留一個守著小王爺的,若自己也離開,萬一出了事怎麽辦?

祁真看著他:“嗯?”

暗衛忍不住道:“少爺,我還是留下吧。”

“不用,給我打他!”祁真道,“抓緊時間綁了,要是等會兒他的手下上來,你們就不好打了吧?”

哪怕沒他的手下也不好打呀!誰知他竟這麽厲害!不如趁早收手講和算了?暗衛動動嘴唇,在小王爺越發凶狠的目光裏隻得向前衝,緊接著餘光一掃發現風雨樓的人進來了,立即要重新回去守著。

衛玄幾乎不需要樓主下令,瞬時閃出一步攔住他,頃刻動手,並吩咐手下接應。

風雨樓的人簡直愣了,一邊聽命地過去一邊左右打量,見少年滿臉憤怒,又見自家樓主被圍毆,紛紛頓悟:樓主肯定是對人家做了什麽!

他們快速頂替衛玄,察覺樓主根本沒下死手,便也不敢認真打,隻是盡量拖著,順便同情地望著這人,兄弟,自家主子被欺負,我們都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們樓主若是想要什麽,是一定會想辦法得到的,咱別掙紮了吧?早晚都是一家人啊!

暗衛不清楚他們的想法,被纏住後動作便更加狠辣,想要趕緊回小王爺身邊,但就在此刻,他掃見衛玄脫離後向小王爺邁了一步,心頭不由得一跳,緊接著見他又邁出一步,頓時一驚。

另外三人習慣耳聽六路眼觀八方,見狀具是一窒,衛玄在這個距離隻需輕輕一掌,小王爺就能一命嗚呼!他們哪怕能察覺莫惑身上沒有殺意,也還是瞬間冒了層冷汗。

他們的停頓很短,甚至能忽略不計,但高手對決,這一個破綻便足已定勝負。莫惑迅速一閃,手法極其刁鑽地拂過麵前二人的穴道,同時閃過第三人的攻擊輕鬆製住他,將他的穴道也點了。剩餘那名暗衛被風雨樓的高手圍攻,短時間根本無法掙脫,他掃見衛玄在那邊威脅地揚了揚手,隻得停住。

場麵瞬時一靜。

整個過程僅發生在數息間,祁真隻覺才剛命令暗衛揍人,眨眼的功夫他們就都不能動了,不禁愣住。

祁真:“………”

這怎麽可能?本王是在做夢麽!

他見莫惑擦著手、慢條斯理對自己走過來,覺得這混蛋不會那麽輕易放過他,立刻後退,雙腿卻猝不及防抵到床沿一下坐了上去,他向後縮了縮,鎮定道:“你想怎樣?”

莫惑拎著小金球在他眼前晃晃:“這東西從哪得來的?”

祁真伸手就要搶回來,卻見他瞬時抬起了胳膊,再次憤怒,想到已與他撕破臉,便不再裝無辜,抬抬下巴:“我就不告訴你!”

莫惑平靜地看看他,突然毫無預兆出手點住他的穴道,見他漂亮的雙眼瞪圓,下意識想掐一把臉,但及時忍住了,淡漠地起身:“帶走。”

衛玄應聲,吩咐手下幹活。

一盞茶的功夫後,祁真被抬進馬車放好,呆呆地望著麵前幾名暗衛,特別茫然,可憐問:“……為什麽?”

暗衛知道他是在問結果,默默和他對視,王爺,您難道沒看出來我們打不過他麽?

祁真沒等他們回答,而是痛定思痛:“早知道,我應該一開始就讓你們一起動手,這樣在他們上樓前你們是不是就能把莫惑綁了?”

暗衛原本還想提醒他下次不要那麽衝動,但此刻見小王爺儼然一副“暗衛萬裏挑一肯定好能打的”的模樣,又頂著他全心全意信任的目光,頓時就把話咽了回去,吭哧吭哧憋了半天:“少爺恕罪,小的技不如人。”

祁真很坦然:“不,是我下錯了令。”

“不是,”暗衛道,“莫惑武功高強,我們不是他的對手。”

祁真反應一下:“四個一起打也不行?”

“是。”

祁真沉默,他記得暗衛首領曾告訴他暗衛在江湖上能排入高手的行列,除去頂尖的少部分人外絕大多數都能應付,而在他的印象裏一直隻有紅衣瘋子屬於那個範疇,沒想到莫惑竟然也是,尤其還那麽無恥!

暗衛擔心地望著他:“少爺?”

“……嗯。”

“現在怎麽辦?”

“我也在想。”祁真道,莫惑是想弄清小金球的來處,應該會留著他的命,隻是不知道會不會折磨他,上輩子他被餓過也被打過,莫惑應該不會做得比這個更過分吧?他怎麽說也是雲卓的義弟不是麽?

暗衛也在思考,突然道:“少爺,那封信已經寄出去了。”

壽宴那天小王爺曾吩咐要寫封信寄回王府,隻是這一路都有風雨樓的人同行,對方還總愛找他們套近乎,因此也就沒什麽機會,直到在之前的小鎮落腳才寫完,挑了個沒人的時候潛入當地知府衙門,表明身份讓對方派人送信,如今那封信大概快到王府了,信上報了平安,還提到了與雲卓結拜。

祁真眨眨眼,知道若真出事,王府的人久久得不到他們的消息肯定會找上雲卓,繼而得知他們是與莫惑走的,到時大哥二哥絕對要拆了風雨樓。

他的心裏立刻舒坦,有一種“本王死也拉著你墊背”的決然感:“很好!”

風雨樓的人在外麵駕車,仔細聽著裏麵的對話,急得抓耳撓腮,別光想著打樓主,倒是說說他究竟對你幹了什麽呀!那封信又是什麽?難道要有人來接你?那我們樓主怎麽辦?

馬車一前一後在官道上飛馳而過,幾匹駿馬跟隨左右,向著風雨樓分舵快速奔去。

衛玄照例坐在車裏:“入夜前應該能到。”

莫惑點頭,擦了擦小金球,打量地看著上麵雕刻的精致花紋:“你說他與那人會是什麽關係?”

衛玄猜測:“興許是兄妹?”

“有可能,”莫惑掏出一個小巧的荷包,從裏麵取出另外一隻小金球與它放在一起,聲音聽不出喜怒,“終於齊了。”

衛玄應聲,暗中看看他,雖然沒從他臉上見到即將解脫的神色,但卻能猜出他的心情應該不錯,畢竟被這東西折磨了多年,如今總算能結束,任誰都會高興的。

莫惑捏著小球看幾眼,慢慢將它們收好,思緒有些遠。

他至今做過最後悔的一件事,便是九歲時在廟會上撿了一個奶娃娃,因為他從那以後的十二年裏都在被迫聽他娘不停地念叨。

他還記得很清楚,那年廟會特別大,因為有幾個名聲響亮的老師傅要歸隱,所以慕名來了不少人,他也隨父母去了,結果卻不小心走散,也就是那時他發現角落站著一個抽抽噎噎的奶娃娃。對方長得玲瓏漂亮,米分雕玉琢一般,穿著淺色裙子,他看著可憐,就過去了。

後來他找到父母,父母又恰好遇見幾位故友,大家便幫著奶娃娃尋她的親人,最終皆大歡喜,還一起吃了頓飯。

那幾位故友分別是鍾離家與封家的當家和夫人,二位夫人同他娘都是一直想生女兒,因此三人一眼便喜歡上了奶娃娃,簡直愛不釋手,都說要能娶回家做兒媳婦就好了。

奶娃娃的母親聽得高興,便說將來他們的小子若能令她家孩子點頭,就同意嫁人。他娘說好,把小金球掛在了奶娃娃的脖子上,這是要歸隱的其中一位老師傅做的,天下僅此一對,方便以後相認。另外兩家見狀也想塞點東西,卻聽奶娃娃的母親說這一個就夠了,多了反而會弄丟,便隻得作罷。

也就是自那天起,他便經常被他娘拉去耳提麵命,諸如“那家的家世不錯,小姑娘不會被養歪”、“你身上有另外一個小球還是最先見到小姑娘的人,這就是緣分,一定得比他們先找到人家”、“記得好好練武,將來去尋人”、“我特別稀罕她,要給我娶回來”等等。

如此一晃,便是十二年。

他莫惑做事一向全憑心情,忽然被一個小金球定了終身自然不痛快,尤其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越發不喜歡與人碰觸,也就不可能與人成婚,但他不是不孝子,對父母的命令不太會反駁,隻能硬著頭皮聽著。

唯一慶幸的便是那家人的身份神秘,三家事後竟都沒找到人,也沒發現其他蛛絲馬跡,否則他娘絕對會搬到人家附近住著,那他也將會更慘。

鍾離家和封家的小子那天也在場,之後與他的遭遇差不多,不過三家到底不是愛鑽牛角尖的人,這麽多年都沒半點消息,三家覺得隻要孩子有了意中人便樂見其成,但說來也邪門,他們三人至今都沒成婚,搞得三家父母時不時就要念叨一句那個奶娃娃,這件事也就一直沒被放下。

其中鍾離家的小子是最先解脫的,直接告訴他父母喜歡男人,事後據說他父母暗中試探過很多次,發現兒子確實隻對男人有興趣,這才心灰意冷。

他看辦法不錯,便也說喜歡男人,但可惜他娘隻要合了眼緣,那便會萬分喜歡,這些年愣是沒有第二個孩子能讓她如此稀罕,所以就對他說要是沒有意中人那便先找人,然後繼續對他耳提麵命。

他當初會成立風雨樓,除去喜歡這一行,找人其實也是一個因素。

他想趕緊把人找到派手下盯著,等那小娃娃一成婚,他便裝作才找到的樣子將事情告之三家,拖了十幾年的痛苦也就終於能結束了。

說起來,自從遇見少年,他雖然總被對方氣得想揍人,但運氣倒是一直不錯,先是總算能讓他娘知道他有個意中人,其次總算是見著了另外一個小金球,要找到那小娃娃應該指日可待。如此一來,那小娃娃沒成婚前他能用少年拖著他娘,那小娃娃成婚後他就弄個情傷,他娘也就徹底可以放過他了。

他放好荷包,眯了眯眼。

風雨樓的分舵建在繁華的雙緣城,幾人趕在天黑前進了城門,最終在一座大宅前停了下來。分舵主早已接到消息,正翹首以盼地守著,見狀立即激動地跑上前:“樓主!”

莫惑淡然點頭,吩咐手下把另一輛車上的人弄下來,看一眼少年:“還是不肯鬆口?”

祁真哼了聲,他的氣性不大,一路上足夠冷靜了。

其實這事說到底是他先撒的謊,還以此為籌碼與莫惑談了不少條件,如今被發現小金球就在他身上,確實是要解釋一下。可他還沒想好對策,尤其小金球被搶,自己還被點住穴憋屈地過了一天,所以此刻懶得搭理這混蛋。

莫惑並不動怒,而是讓他們把這幾人關進地下石室,見少年瞪眼,淡定道:“什麽時候想通了,我什麽時候放你出來。”

娘的,本王要燒了你這風雨樓!祁真再次不開心,憤恨地看他一眼,緊接著就被抬走了。

莫惑邁進大宅:“石室冷,多拿幾床被給他們,就說你們是偷偷送去的。”

衛玄就猜到樓主不會太欺負少年,道了聲是。

分舵主見樓主要去洗澡,好奇地湊到隨行的手下身邊:“怎麽回事?剛剛那是誰?”

“恐怕是樓主夫人。”

“……”分舵主道,“什麽?”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具體我們也不清楚,”風雨樓的人道,“我們就知道樓主與人家睡了一晚,然後……”

“等等!”分舵主驚了,“睡一晚?是睡在一張床上?樓主不是有潔癖麽?”

“所以才說是樓主夫人呀!”風雨樓的人神神秘秘拉著他縮到角落裏,幹脆從壽宴說起,一直說到昨晚住店,“第二天夫人起床後就要打樓主,樓主就把人擄來了!”

分舵主愣愣地站著,想到方才樓主說的“鬆口”、“想通”等,深深地覺得這搞不好真是樓主夫人,急忙吩咐廚房弄些飯菜和水果送去石室,好好養著。

他忍不住道:“可把人關著也不是辦法呀。”

“興許樓主另有打算?”

“應該是,樓主想得到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分舵主附和,幹脆親自端著飯菜送去,也好給樓主夫人留個不錯的印象。

祁真幾人此刻已經被抬進石室了。

這一路上,莫惑每隔一段時間便會依次為他們解穴,因此倒沒有不舒坦的感覺,祁真活動一下四肢,掃視一圈。這石室四四方方很幹淨,東西一應俱全,三麵石牆,一麵鐵柵,他見暗衛走過去研究片刻,很快對他搖搖頭,便清楚恐怕是精鐵。

他正要咒罵幾句,便見有人拎著精致的食盒出現在了視線裏,對方滿臉微笑道:“公子想必還沒吃過晚飯吧?”

祁真掙紮一下,乖乖點頭。

上輩子被綁的經曆告訴他,不到逼不得已,有飯吃的時候不能死要麵子拒絕,否則下一頓還不知要何時才有。

暗衛取來飯,先是試了試毒,確認沒問題才遞給小王爺。

分舵主原以為要費些口舌才能勸他吃,誰知少年竟這麽乖,暗道難怪樓主會喜歡,試探道:“其實我們樓主人挺好……的……”他還沒說完就見少年目光凶狠地掃過來,張了張口,默默閉嘴。

祁真打量一眼,這人身上有股書卷氣,斯斯文文的,他想起剛才這人似乎是站在人群最前麵的,便問:“你是誰?”

“回公子,在下姓花,是風雨樓雙緣分舵的舵主。”

祁真繼續問:“武功好麽?”

“尚可、尚可。”

“與四公子的孟漣相比呢?”

花舵主一怔,老實道:“沒比過,在下也不敢斷言,”他不忘恭維自家樓主,誠懇道,“但與我們樓主相比便差太多了,在下還不及樓主一成。”

“真的?”

“是是。”

祁真嗯了聲,默默記下,免得以後再犯今天的錯誤:“你可以走了。”

花舵主能和他說幾句話已經很滿足了,便告訴他想吃什麽隨時說,顛顛地離開。風雨樓的人恰好抱著被子吭哧吭哧過來,見少年看向他們,生怕他與他們計較白日裏參與打鬥的罪過,便討好地透過鐵柵將被子遞過去,告訴他晚上冷,他們就偷偷多送了幾床來。

祁真不爽的是莫惑,對他們則沒那麽不順眼,道了聲謝。

“應該的應該的。”風雨樓的人道,這可是樓主下的令呀,他其實很疼你,但興許是不想讓你看出他能心軟,好讓你盡快想通才不讓你知道的!

他們不敢說,很快走了。

祁真吃飽飯,溜達幾圈後窩在柔軟的床鋪上,覺得比上輩子的待遇好,暗道風雨樓的人還是很不錯的,以後如果能逃走就不燒風雨樓了,隻把莫惑打一頓就好。

暗衛簡單收拾一下,圍過來:“少爺,怎麽辦?”

“要編個故事,”祁真自然不能這樣與莫惑耗下去,想了想道,“我當初說是在怪人身上見到的小金球,現在得把事情……”他說著見暗衛忽然做了一個“噓”的手勢,頓時一停。

幾人等了等,見衛玄走了過來,隻聽他笑道:“楊公子,樓主讓在下給你帶個話。”

祁真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問道:“什麽?”

“樓主的意思是既然事實與你先前說的不符,那約定就要變一下,你先告訴他小金球的來處和它的主人姓甚名誰、家住何方,然後他再幫你找人,”衛玄想著樓主洗澡前的交代,耐心道,“他還說不要編故事,他會先把人找到再開始幫你尋人,順便帶你去見我們風雨樓排行第一的殺手。”

祁真眨眨眼:“這是我從怪人身上扯下來的,我怎知他叫什麽?”

衛玄笑道:“楊公子莫要騙人,葉天元的事與銅牌都不能令你動容,唯有小金球可以,還不惜與樓主撕破臉,這東西定是對你很重要,你也定然清楚它的來處。”

祁真不好的預感加重:“……我若取消約定不讓他幫忙,也就不用告訴他小金球的事了,對吧?”

衛玄搖頭:“樓主的意思是你一天不說他就一天不放你,每天就隻給你一個冷饅頭。”

祁真:“……”

衛玄見少年漂亮的眸子帶上幾分熟悉的凶狠,忍著笑,換上正經的表情:“楊公子,小金球的事真的對我們樓主很重要,還望如實相告,樓主決計不會傷害你們。”

祁真立刻問:“你知道小金球的秘密?”

“是,但在下不能說,望楊公子見諒。”衛玄說完見少年開始沉默,便給他思考的餘地,轉身走了。

石室很快變得安靜,祁真呆呆地望著暗衛,片刻後問:“怎麽辦?”

暗衛頓時心疼,忍不住伸爪子摸摸頭,安撫說他們可以用內力把饅頭弄熱。

“我不是指饅頭,”祁真道,這與上輩子相比根本不算什麽,有饅頭吃他已經知足了,他道,“我是指莫惑要先找到人才放了咱們,這該怎麽辦?”

暗衛起身去鐵柵邊四處望了望,確認沒人偷聽這才回來,但還是刻意壓低了聲音:“……不如騙他們說人死了?”

“他那麽不好打發,要是問墓在哪呢?”

暗衛沉默。

“要是也問我人家叫什麽名字又該怎麽辦?”

暗衛努力想了想:“反正他們隻是找人,至於身份咱們能現編,要不就……說實話?衛玄說了他不會傷害咱們。”

“那是因為他們以為小金球是我朋友的,”祁真道,“萬一莫惑得知那東西其實就是我的,他還會不傷害我麽?”

也對,暗衛繼續沉默。

衛玄離開後便進了暗道,快速來到另外一間封閉的石室,這間與少年那間緊緊挨著,能清楚地聽見他們的談話——這也是樓主會把少年關在石室的原因,至於先前的“不說就不放”、“冷饅頭”之類的全是騙少年的,為的便是刺激他們商量事,好把實話說出來。

他聽著少年那句石破天驚的話,霎那間便閉住了呼吸,震驚不已,急忙去找樓主。

莫惑此刻剛剛洗過澡,見他神色凝重地進門,便了然道:“怎麽,有問題?”

衛玄點頭。

莫惑掃一眼旁邊的花舵主,見他識時務地起身離開,並體貼地為他們關上了門,便轉回視線:“說吧。”十二年的摧殘他都忍過來了,不差最後這一點波折。

衛玄暗暗吸氣:“小金球就是那少年的。”

莫惑頓了頓,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

“是他的東西,屬下親耳聽到的,不像假話。”衛玄說著敘述了一遍經過。

莫惑持續了一整天的好心情瞬時被潑了盆冷水,沉默一會兒,忽然有一個大膽的猜測——難怪廟會後三家到處打聽漂亮的奶娃娃就是找不到人,因為那根本不是小女娃而是小男娃,那天隻是被一時興起的家人套了條裙子!

他覺得三家人莫名其妙看上奶娃娃、爭先恐後想結親已經夠不靠譜了,沒想到這還有更不靠譜的!

衛玄暗中打量他,忍不住提醒:“樓主,您前些日子還把少年帶到夫人麵前看過。”

莫惑:“……”

衛玄簡直開始同情起自家樓主了,現如今樓主“心儀”的人是少年,而少年恰好就是小金球的主人,要是夫人知道這件事,還又一次對少年合了眼緣,他完全不敢想象樓主將要麵對的會是什麽日子。不過天下竟有這等巧事,夫人以前總念叨他們有緣,搞不好真是有緣啊。

莫惑很快回神:“無妨,這事原本就不是我們一頭熱便成的,還得對方肯點頭。”

衛玄一怔:“樓主的意思是……”

莫惑道:“我隻要確保他不會同意就行。”

衛玄應聲,緊接著聯想到什麽,急忙問:“樓主,您先前說他是出來找人,與人家多年未見還根本不清楚對方的名字?”言下之意,他該不是來找你的吧?

莫惑冷靜地分析:“可他根本不知道小金球的含義。”

“興許是他父母沒對他說,他自己想弄清楚,加上對小時候的事有些印象?”衛玄看著他,“您當時穿的可是紅衣?”

“忘了。”莫惑冷聲道,十二年過去,他隻記得對方的大概模樣,根本不記得自己穿的什麽。他沉默一瞬,直奔密室,想聽聽那幾人是否還在商量,又是否能聽到他們此次出來的目的。

衛玄看出他的打算,忙跟了過去。

他們來到密室時,那幾人恰好正在猜小金球的秘密。

暗衛道:“少爺,之前你與莫惑一問一答,莫惑說過有小金球的人不會有殺身之禍,興許是他的救命恩人?”

“你們的意思是莫惑找人是為報恩?”祁真哼道,“他像這種人麽?”

“……不像。”

祁真道:“就是,他那麽無恥!”

莫惑:“……”

衛玄:“……”

小王爺完全不清楚正在被偷聽,背著手來回走了走:“不行,這樣完全猜不出來,我明天先問問他找我是不是要對我不利,如果不是,我再告訴他實話。”

暗衛道:“也行。”

“但身份是個麻煩事,你們說編一個神秘的幫派行麽?編得厲害點,像是在遙遠的島上,幾乎與世隔絕,遍地都是絕頂高手之類的。”

“……可以是可以,”暗衛猶豫道,“但他要是問你為何不會武功呢?”

祁真沉默,半晌後忽然道:“這樣,你們現在教我武功!”

“……啥?”

“你們教我,萬一我骨骼清奇進步神速,也就能證明島上的人都是天才,我以前隻是懶才不願意學的,”祁真一臉嚴肅,“放心,我吃得了苦,來吧。”

暗衛:“……”

莫惑:“……”

衛玄:“……”

“再說學點武功,萬一以後遇上事也能自保,省得拖後腿。”祁真望著他們,特別認真。暗衛掙紮一下,磕巴道:“得先、先紮馬步。”

“嗯!”

石室漸漸安靜,莫惑等了等也不見那邊有動靜,與衛玄對視了一眼,同時在想一件事:那少年真的開始練上了?

莫惑又等了等,幹脆離開,準備以後找機會旁敲側擊地問問少年究竟要尋什麽人。

一夜無話。

莫惑慢慢吃過早飯,知道花舵主又拎了食盒過去,問道:“他吃飽了麽?”

衛玄道:“是,還吃撐了點。”

莫惑放心地點頭,若那小子餓著,鐵定又要不爽,不容易商量事,他站起身:“他現在在做什麽?”

衛玄忍著笑:“腿疼,他的手下在給他揉腿。”

莫惑無語,緩步走到石室,見少年正窩在床上,似乎是覺得很疼,那漂亮的眸子帶著些水汽,看著可憐兮兮的。他瞬間記起久遠的畫麵,隻覺當初抱著他抽抽噎噎的奶娃娃與眼前的少年詭異地合到了一起,心情不由得有些複雜。

這十二年,他想過多種與奶娃娃相遇的場景,唯獨沒有這一種,此刻忽然見少年望過來,他快速想到這是他娘給他定的親,整個人都僵了僵。

祁真還以為他是來送冷饅頭的,走上前看了看,問道:“饅頭呢?”

你不是剛剛才吃過飯?莫惑冷淡道:“沒有。”

“那你來做什麽?想問小金球的事?”

“不,”莫惑垂眼盯著他,“昨晚我翻了翻資料,不太想找人了,所以我可以放你出來,但小金球不會還給你。”

祁真想也不想:“不行!”

“為何?”

祁真摸不準他是不是在套話,便道:“它是你從我身上扯下來的,就得還給我。”

“我若不呢?”

祁真的目光頓時有些凶狠,但及時收住了,耐著脾氣與他周旋,想問問為何不用找人。莫惑自然不會告訴他,接著聽他開始問如何能歸還小金球,便看看他:“真想要?”

“嗯。”

“也不是不可以,”莫惑道,“你給我當三個月的書童,期間任我差遣,我就還給你。”

暗衛的眸子齊齊一沉,看他的眼神像看死人。祁真反應一下,也怒了,大膽刁民,我堂堂一個王爺,你竟然讓我給你當書童?!

“你純粹是想故意折騰我吧!”

“隨你怎麽想。”莫惑淡定道,好整以暇等著他做決定。

祁真瞪著他看了半天:“隻有三個月?”

“少爺!”暗衛立刻不讚同地開口,卻見他擺擺手,忍了忍,隻得閉嘴,繼續不善地盯著莫惑。莫惑不理會他們,仍望著少年:“對。”

祁真又問:“你不會再問我小金球的主人是誰,還會還給我?”

“對。”

“那殺手呢?”

“我讓你見,也幫你找人。”

祁真懷疑地打量他:“真的?”

“嗯。”

祁真又盯著他看了看,最終咬咬牙:“成交!”隻要能找到紅衣瘋子,並且留著那個保命符,他什麽都能忍!

莫惑便讓衛玄放他們出來,冷淡地對少年道:“那就從今天算起,你昨晚沒洗澡,一會兒洗幹淨再來找我。”

祁真忍了:“哦。”

莫惑最後看他一眼,轉身離開。

他娘已經知道少年的存在,少年又恰好知道那是他娘,若這二人遇上後少年向他娘打聽小金球的事,最終倒黴的便是他,因此不等拖。三個月,足夠這少年將他討厭到絕不會與他共度一生的地步。

他緩步邁出去,見花舵主正站在前方,淡淡道:“讓人給他準備洗澡水。”

這是成了?聽這意思是要親-熱一下?花舵主很激動:“是!”

“放點藥。”

“還要放藥?”花舵主想象那個畫麵,狼血沸騰,“好!”

莫惑腳步一頓,想起他這手下雖然能力極佳,但總會在一些小事上犯蠢,便冷聲道:“花笑言。”

花舵主頓時一個激靈,每次樓主連名帶姓叫他,鐵定是很嚴肅的事,急忙挺直後背:“樓主有什麽吩咐?”

“他從今日起是我的書童,沒有我的命令,你不許做多餘的事,”莫惑盯著他,“他昨晚紮馬步腿酸,放點藥,懂了?”

原來是藥浴啊,花舵主忍著失望的情緒,點點頭。

“別說是我讓放的。”

“是。”

祁真很快出了石室,在花舵主的帶領下去看了看房間,接著開始泡澡,聽對方說裏麵加了藥,立刻感激了一聲,再次覺得風雨樓的人還是挺不錯的。

他洗過澡,熟悉了一下環境,等又一次見到莫惑,已經要吃午飯了。

莫惑掃他一眼:“真慢。”

本王以後不揍死你,我跟你姓!祁真乖巧地垂下眼:“我以後會注意的。”

莫惑假裝沒看到他眼底的寒光,起身帶著他去大廳吃飯,吩咐他給自己盛湯。風雨樓的眾人坐在其他桌,暗道還是第一次見樓主吃飯讓別人動手,哎喲,這是想感受一下有夫人照顧的滋味麽?

暗衛並未被要求做事,仍跟著小王爺,聞言特別想與這人死磕,但想到小王爺的吩咐,隻得忍了。祁真更能忍,一手拿著碗,一手掀開砂鍋蓋,緊接著發現這竟然是蛇煲,嚇得立刻把東西都扔了。

小碗直直砸入莫惑麵前那盤菜,霎時湯汁四濺,風雨樓眾人齊齊抬頭,隻見一滴油落在他們樓主那張完美得不像話的臉上,緩緩滑了下來。

風雨樓眾人:“=口=”

祁真早已拔腿狂奔,娘的,為什麽會有蛇?哪怕是死的也好可怕!

“……”莫惑道,“你給我回來!”

祁真充耳不聞,繼續跑。莫惑掃一眼,快速閃過去揪住他的後領。祁真死死扒著門框,抗拒地望著他:“不,我不過去。”

莫惑瞬間看清他漆黑的瞳孔裏透著些驚懼,微微一頓,聯係方才的事,估摸這少年是怕蛇,便看向衛玄,接著目光下移掃了掃蛇煲。

衛玄了然,立刻道:“樓主,這湯被砸了一下不能喝了,我拿去倒了。”

“嗯,我不喜歡喝這個,換別的。”

“是。”

莫惑敏銳地察覺到某人不掙紮了,冷冷盯著他:“不跑了?你剛才發什麽瘋?”

祁真自然不能把弱點告訴他,眨眨眼:“就是忽然想如廁,沒事,我能忍的,”他說罷指著他的臉,“有東西。”

莫惑早就不能忍了,頓時掏出手帕狠狠擦了擦:“去打水,我洗臉。”

祁真沒意見,立刻走人。

莫惑轉過身,平靜地望著手下。

風雨樓的人齊齊低頭,暗道樓主方才隻顧觀察夫人而沒躲開湯汁什麽的……我們什麽也沒看見。花舵主則把頭埋進碗裏,分舵前些日子換了大廚,他好像忘記把樓主的喜好告訴人家了,他們樓主似乎是不常喝蛇煲。

莫惑急著去洗臉,盯著姓花的看了一眼,一語不發離開了。

衛玄處理完蛇煲便去找莫惑了,中途路過水井,見少年的手下在打水,忍不住笑了笑。

他就知道會是這樣,他們樓主看著冷心冷清,但其實並不殘-暴,雖然喜歡偶爾逗逗少年,可不會故意虐待人家,之前沒動少年的手下也為的便是讓他們照顧少年。

實際上接下來的三個月,少年隻需要聽吩咐便行,不會受什麽罪,大部分要賣力的活樓主都會提前找好人手,而少年卻不會察覺到不對勁,感激的也永遠是別人,不會清楚是樓主下的令。

他是家仆,與莫惑一同長大,知道他們樓主的性格有點別扭,便又笑了笑,很快去向樓主複命:“廚房剩餘的幾條蛇都處理了。”

莫惑點點頭,餘光一掃,見少年直到邁進小院才從手下那裏接過盆,便裝作沒看見的樣子等著他,教育道:“下次快點。”

“好,”祁真把盆放下,見他開始洗臉,忽然道,“樓主,你的潔癖嚴重到什麽程度?”

莫惑看向他:“怎麽?”

祁真一臉純潔:“我得問清楚,剛剛來的路上有一隻蒼蠅掉進水裏了,但我及時撈出來了,應該沒事吧?”

“……”莫惑快速拎過毛巾狠狠把臉上的水擦幹,見少年用“我好無辜”的模樣望著他,再次想揍這混小子一頓,他用力把毛巾扔進盆裏,聲音冷得掉渣,“給我重新去打!”

“好噠!”祁真顛顛地端起盆就跑了。

衛玄看看少年的背影,又看看寒著一張臉的樓主,沉默了,依少年有仇必報的性子,這三個月……到底是誰折騰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