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心思

第四十六章 心思

費章節

又林把包袱裏的筆墨硯盒取出來交給朱慕賢,看他一副不自在的樣子,個中原因也不難猜。

又林忍著笑說:“要是墨不夠,再來拿就是了。”

朱慕賢還是臉皮沒練到家,對著她總覺得別扭。按理,這聲姑姑是該叫的,可是對七nǎinǎi四nǎinǎi他能叫一聲,對又林是怎麽都叫不出來。

“夠了,夠了。”朱慕賢覺得是不是艙裏頭有點太熱了,或者是另一個小姑娘玉林好奇的目光讓他覺得不太自在,捧著筆墨急急告辭。又林覺得他以前可不是這麽拘束的人,難道讀多了,顧忌也更多了?

不知道他那位表妹於佩姿怎麽樣了。從開chūn於佩姿離開,就再沒她什麽消息了。

船本來就不大,朱慕賢他們住在下麵一層,又林和玉林的艙房就在他們頭上。中間隻隔著一層薄薄的艙板,又林能聽到底下的動靜,燈光從小小的縫隙透過來,是微弱而溫暖的昏黃。還能聽到他們在說話,聲音很低,聽不清說什麽,那就象風吹過成熟時的稻田,發出的那種輕微的,刷刷的聲響。

玉林洗漱完,已經自己乖乖爬上床等著了,看又林看她,還一副討好狀的拍拍外麵的被窩,示意她快上來。

又林一笑,突然有種自己提前當了娘的感覺。嗯,又或者,象是養了一隻小狗?

等又林爬上床,玉林馬上把一本塞了過來,指著其中一頁:“這個,講這個。”

這還要聽故事。

玉林摸摸她的頭,輕聲念起了勸學篇。玉林托著腮,聽得津津有味。其實她已經對這個故事熟的不能再熟了,卻依然樂此不疲,逮著機會就讓又林給她念這一篇。

到底這一篇裏頭有什麽東西這麽吸引她的?又林很是納悶。

她聲音輕,念得又慢,差不多念完的時候,身邊玉林已經睡著了。又林自己卻沒了睡意。舷窗開得高而窄,讓人覺得有些氣悶。船上的床也絕對沒有自己家裏、舅舅家裏的床舒服。

又林閉著眼也睡不著,又怕翻身會把玉林弄醒,所以一直靜靜躺著。

一板之隔的下一層屋裏頭,楊重光和朱慕賢也盡量放輕了動作,寫滿字的紙張一張張攤在桌上晾幹墨跡。夜已經深了,連蟲噪蛙鳴也銷聲匿跡。隻有水浪輕輕拍打船舷的聲音還在響著,既規律,又單調。

又林早上醒得有些晚了,船也已經開了,船頭的激起的水花拍得船邊嘩嘩的響。玉林揉著眼也坐了起來,好象一時還沒明白自己睡在什麽地方,張開小嘴打著嗬欠,左右看看,然後一頭紮進又林懷裏:“姐姐。”

“嗯林給她把衣裳穿好,又替她梳了梳頭發。玉林頭發還短,用紅繩在頭頂係個小辮就行了,很是省事。又林牽著她的手出來,正好當麵遇見朱慕賢和楊重光。他們兩人顯然已經梳洗過了,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衣裳也換了一身,又林著意看了一眼他們的鞋子,也不是昨天的了。今天這雙,顯然更體麵也更潔淨。

不過兩人眼裏都盡是紅絲――又林琢磨著,他們不會熬了一宿沒睡?到底有什麽要緊的事情要趕著在回到於江之前辦?

“李姑娘好。”

“朱公子好,楊公子好,你們晚上睡得可好?其實在船上也沒有事情,可以多睡一會兒。”

楊重光顯然不是很善於應酬,隻是微微一笑,朱慕賢笑著說:“在院的時候,這會兒都背過一遍了。”

又林適時的感歎了一句:“念可真不容易。”

楊重光忽然出聲,他說:“念其實並不難。”

玉林仰起頭看著這兩個人,一雙烏溜溜的眼裏盡是好奇,但是沒一會兒就失去了興趣。她兩手扯著又林的袖子,嘴裏嚷著:“糕糕,吃糕糕。”

又林拉起她的手:“好,去吃糕。”

早飯依舊豐盛,不過看得出來大家的心思都不在吃上頭,四nǎinǎi在想著回家以後的種種安排,莊子上的事兒,鋪子上的事兒。秋天總是特別的忙。又林在想,一夏天熱得難熬,四nǎinǎi身子本來就不是太好,這會兒再一忙……

“你瞧你,發什麽呆?”

又林鬆開手裏都快被捏成渣的蒸糕:“想著要到家了……不知道爹和祖母這幾天都吃了什麽,睡得好不好。”

這話也不算是純然撒謊,李老太太夏天的時候鬧了一場肚子,李光沛則是天熱就不大吃得下東西,近來雖然天氣轉涼,可是不知道這幾天他們在家怎麽樣,是否安泰。四nǎinǎi自然也憂心,不過她安慰女兒:“還有半天功夫就到家了,你這會兒就別胡思亂想了,快把粥喝了。”

又林應了一聲,撥了些醬菜在碗裏,把半碗粥喝完了。

朱慕賢還誇讚:“到於江也有一年多了,還是覺得您家的醬菜最好吃。”

四nǎinǎi一笑:“那是,這可是我們家的秘方呢。隻要一醃好了,左鄰右舍,遠親近鄰的都來討要,所以每年都會多醃許多。以後你要想吃,隻管來。”

“成,既然您這麽說,那我以後肯定厚著臉皮上門來討吃了。”

順風順水,船走得又穩又快。又林哄著德林玩了一會兒,玉林自己拿著個荷包也能把玩半天,倒是好哄――但也足見往rì身邊的人是怎麽對待她的。rǔ母肯定隨便丟給她個什麽東西,管她玩得開心不開心,反正是看住她,管她衣食飽暖,至於別的,也實在不是rǔ母一個人的責任。

又林摸摸她柔軟的頭發,玉林抬起頭來朝她一笑,活象個玉娃娃般可愛。玉林這個玉字,她著實當得起。

四nǎinǎi不喜歡她情有可原,她越可愛,越是顯得她生母必定美貌不凡。

船漸漸慢下來,魏媽媽進來說,前麵要轉河口了,頗有些擁擠,怕是要等好一陣,不如趁這會兒先整置了午飯吃了,左右天黑之前肯定能到於江。

四nǎinǎi倒不是很急,問朱、楊二人的意思,他們當然說客隨主便。於是他們的船便泊下來,買菜燒飯。

玉林不知想到什麽,忽然咯咯笑,又林問她:“你笑什麽啊?”

玉林指指前麵兩個少年,先說“豬”,又指另一個說“羊”。

聽到的人都是一愣,原先誰也沒往這上頭想,現在一細聽,一朱一楊,聽起來還真是有些逗。

連四nǎinǎi都笑了,指著玉林說:“可不能瞎說八道。”

這大概是四nǎinǎi跟玉林說的最和氣最親近的話了。旁人不知道,魏媽媽卻覺得有點兒意外。

朱慕賢和楊重光兩人對視一眼,也都笑了。三兩歲的孩子話,隻讓人覺得童稚可愛,並沒有什麽惡意。

朱慕賢原本肯定也是家中嬌養的小公子,對怎麽討中老年婦女的喜歡很有一手,問四nǎinǎi那些大小不同的的船都是什麽船,又問船上的旗子都是什麽意思。四nǎinǎi並不是那種沒見識的女人,於是一一告訴他。

又林聽他似乎對那些跑貨的船特別有興趣,問了許多這上頭的事。

而楊重光隻是沉默的聽著,眼望著滔滔綠波,明明是正青chūn少年的時節,兩肩上卻象是壓著山似的重負一樣。

陽光在水麵上躍動閃爍,又投shè到船上,那水波樣的光紋晃動著,映在人的臉上,明明暗暗,變幻不定。

他保持一個姿勢良久都沒動彈,他出神,又林也跟著發了一會兒呆,不知不覺黃梁炊熟,仆婦過來說午飯備好了,楊重光才慢慢抬起頭來,緩緩的鬆了一口氣,似乎終於想通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兩人的目光一觸,又林也趕緊回神,而且心裏納悶自己這半天腦袋空空究竟所為何來?難道sè不迷人人自迷?楊重光生得是俊,氣質也很好,可是……可是完全不可能有什麽可能xìng啊。

這會兒的又林看起來呆呆的,臉也讓太陽曬得泛紅,楊重光朝她一笑,又林隻覺得陽光正在這人臉上躍動散shè,莫名的覺得眼暈,趕緊低下頭轉過臉去。

四nǎinǎi其實心裏也有數,這兩個半大的孩子,跑到越秀西麵去,一陣奔波,大概並不止為了向一位老先生請教學問。他們的行蹤,大概是商量好了,一起瞞著石家長輩的。但四nǎinǎi並沒有去幹涉過問的心思。一來,這不關李家的事情,她不過是順道載他們一程。二來……四nǎinǎi也覺得他們都不容易。朱慕賢也好,楊重光也好,都是勤學實幹的孩子,他們即使有所隱瞞,也不是去作jiān犯科。

力爭上遊並沒有過錯,水往低處流,而人總要往高處走。

自家也是如此,婆婆青年守寡,丈夫幼年喪父,受人排擠欺淩……倘若丈夫不思上進,哪會有今天的好rì子呢?

所以四nǎinǎi也揣著明白做糊塗,就這麽含糊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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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不要心急,女主不會總是小LLI的,很快就會長大了。。重頭戲也要來了。。

是?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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