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第40章 (40)

比賽結束後的那一瞬間,賽場內忽然熄滅了全部的燈光,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然而下一秒,頭頂的封閉艙喀拉拉打開,外麵人山人海的觀眾席奪入眼簾,那種瞬間強烈的回歸感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直播屏幕一直都沒有關閉,而現在就更是將奧利奧號的艙內影像轉接到主屏幕上。湯元君此刻的表情非常平靜,他沒有急著出來,而是先打開主控程序板,在鍵盤上劈裏啪啦輸入了一串非常長的語句,調出了一個像是係統自查的程序,點擊進行係統自動搶修。

縱使斷腿已經給奧利奧號帶來了極大的破壞,他還是要盡可能挽回一些。至少,不要讓受損的線路一路蔓延到其他的核心程序區。

這份淡定,更讓他顯得王者氣十足。

兩分鍾後,湯元君從奧利奧號中走了出來,少年的臉上依舊是一片淡然,沒有太多勝利的喜悅,但也沒有故意掩飾的那種造作。他走出來之後先和科特斯握了手,非常真誠地說道:“實在抱歉,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恐怕你的機甲要完全回歸金屬廠了。”

科特斯被人殺得狼狽,整個腰斬然後還被從底下插,原本是打算自己趕緊出去算了,卻沒想到冠軍還來道歉。如果換了其他人,可能反而會惹人討厭,可是湯元君不會,大概是那雙黑眼鏡真的太平靜太真誠,也或許是這個人真的太厲害,讓人覺得他根本就沒有假惺惺的必要。

於是科特斯有些尷尬地擺了擺手,連忙道不用客氣,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湯元君便沒有再糾結於此,他笑了下後就自然而然地鬆開了手,然後跟隨賽程組委會人員走去頒獎台。

頒獎台再賽場中心建築的尖頂上,地麵高度有足足百米。在這一點上,安拉人沒有用他們先進而安全的亞音速電梯,而是采用了非常古老而傳統的開放式升降台,將人從地麵緩緩升上去。

湯元君站在這塊並不寬綽、周圍連個圍欄都沒有的金色升降台上,抬頭看了看那目測幾乎要觸碰到雲朵的塔尖,一瞬間竟然有點害怕。他本能地縮著肩膀向後退了一步,然而卻意料之外地,撞進了一個堅實的懷抱。

安菲拉不知何時,已經換上了他白色和金色交替的正裝。這套衣服隻有帝國最盛大的會議時才會被使用,安菲拉從接位以來,也無非隻穿過三次。

那雙湛藍色的眼眸在華麗的禮服襯托下,更加澄澈深邃了。藍眼睛裏含著世上最溫柔的笑意,而後湯元君感到安菲拉將五指插|入他的指縫,熟悉的涼絲絲的感覺,今天卻更顯得可靠。

他愣了半秒鍾,然後和他緊緊地握住了彼此。

攝影機給了這個小動作一個特寫,觀眾席上爆發出轟動的掌聲。

升降台開始緩緩上升,十米之後周圍的視野就已經非常開闊,二十米後如果不低頭就再也看不見觀眾,三十米之後,輕微的眩暈感已經襲來。

這片容納了幾萬人的場館上空是那麽空曠,風涼涼的,空氣很清新。

安菲拉緊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低聲道:“別怕。”

湯元君抬起頭看著他,他隻是微笑:“我要帶你去安拉最高的塔尖,向所有人宣布,以後你將和我一起站在這裏,守衛這片山河,睥睨天下。”

湯元君聞言沉默,安菲拉看著那雙黑眸中明滅不定的情緒,低笑問道:“感動了?”

湯元君看了他一眼,而後低下頭,看著他的禮服說道:“所以,你自己打扮的這麽好,就讓我穿這個?”

“……”

確實,湯元君穿著純黑色緊身的連體作戰服,雖然他現在形體非常好看,這套衣服也能穿的出氣質。但是……汗水已經將他的頭發打濕,衣服背後也濕了一片,更慘的是腰左側那裏,由於剛才機甲下跌,那裏在一個金屬手柄上刮了一下,已經掉了一塊布。

湯元君一臉認真:“心機婊,你覺得你這樣做真的合適嗎?”

安菲拉一臉“老子不信邪”地看著他,也不顧兩人周圍還飛著巡航攝影儀,用手做出了一個一捏捏的姿勢,問道:“靠,你一點點點點感動都木有?”

湯元君勾起嘴角僵硬地笑了下,摸摸自己露在外麵的皮膚,說道:“腰這兒都直漏風,穿的跟個傻逼似的,還要到什麽全安拉最高的塔尖受萬民膜拜,換你你也沒有感動。”

安菲拉:“……”

又不解風情說話又衝,本尊到底看上這死胖子哪點了。

於是屏幕上出現了非常滑稽的一幕,剛才還王子王子款款情深的畫風陡然一轉,一個冷笑著抱肩,另一個憤懣地扭過了頭,倆人距離拉遠了兩個拳頭。

始終和湯元君連著內線耳機因此得以有幸聽完全過程的艾瑞快要醉哭了。

於是,當安拉星的君主帶著他最終命定的精戰一同升至全安拉最高的塔尖,他們一同上前一步,麵對巡航攝影儀,發表了如下的演說——

安菲拉:“既然比賽結果就是這樣,本尊也沒什麽好說的。無論他是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伴侶,都希望他會是一個稱職的精戰。”

湯元君:“比賽終於結束了,其實我覺得賽程的設計有些過於冗長了,但是考慮到這次選拔最核心的設計者——的智商,我也就不多說什麽。與所謂領袖進行所謂並肩什麽的,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但請大賽組委會長點心,給我件完整的衣服穿吧。頂上略冷,風颼颼的。”

監控辦公室裏的艾爾也醉哭了。

這樣激動人心的時刻,忽然畫風一轉變成了這樣——今晚,整個安拉星的全部子民也是都醉醉的。

就連那台始終三百六十度圍繞著安菲拉和湯元君的巡航攝影儀,到了最後都無聊地返航了。然而當那唯一能夠向世界傳遞兩人表情的小機器剛剛悲情地飛走,一直冷臉相對的兩個人忽然同時茫然地轉過頭,對視一眼,然後彼此紅著臉挪開視線。

可惜了,這麽有爆點的畫麵,沒人有福氣看見。

本應被這有愛一對視衝昏頭的安拉子民,今晚都將推開所有工作,擠在街頭巷尾的小酒吧裏,用酒精將自己灌醉,告訴自己——沒關係!王和王的男人,不恩愛,也沒關係!安拉照舊和平!我們隻需要強者!我們不看重有愛與否!

然後混著酒精偷偷地抹一把眼淚。

湯元君回到了連續好幾晚都沒有回來的宿舍,開窗通風,把所有的髒衣服都洗幹淨晾好,又去超市買了果汁牛奶什麽的將冰箱填滿,最後洗了個身心放鬆的熱水澡,可是當他裹著大浴巾出來,仍舊覺得坐立不安。

屋裏的空調早就設置成了最舒適的溫度和濕度,沙發依舊很柔軟,大床依舊讓人幸福感滿滿,可是他依舊坐臥不安。

於是湯元君從垃圾桶裏把那塊安菲拉塞給他的巧克力掏出來,拆開包裝吃了,一邊在心裏感慨深夜吃巧克力的罪惡,一邊卻依舊覺得整個人浮躁得可以。

他終於忍不住打開了終端,點出他和安菲拉的短信對話框,然而他才剛剛點出光標,一個字還沒打,對話框裏忽然咻~地一聲多出了一條短信。

“衣服漏風,沒凍感冒吧?”

作為從安菲拉終端裏發出來的話,這絕對不夠嘴賤。然而湯元君卻沒有多質疑,隔著兩個屏幕和十萬八千裏,他的臉有點紅。

“嗯,沒感冒。你回領館了?”

——“嗯,你回宿舍了?”

——“嗯。”

然後兩個人都不說話了,但是他們又都沒有放下終端,隻是隔著遠遠的,從屏幕的兩頭有些尷尬又有些飄飄地傻笑。

過了半天,安菲拉又問道:“在想什麽?”

湯元君幾乎是秒打了一個“你”字,然後想了想,又咬牙刪掉,改成了——“在想今天那台被我徹底摧毀的拓荒者,聽說科特斯不是富家子弟,我想賠償他的損失。”

在終端另一頭,安菲拉看到了這樣的答複,似乎是有點失落。他安慰自己想道:也許胖子還是太羞澀,說不出口那些軟綿綿的話。

於是他也隻好正兒八經地回答:“可以,賠吧,你現在有的是錢。”

湯元君:“?”

“你不知道嗎?精湛選拔賽冠軍有一筆八位數的獎金,應該已經進到你賬戶了吧。”

安菲拉發完這一句就去上了個廁所,再出來的時候,卻發現湯元君沒有回答。

“胖子?”——他試著又敲了他一下。

依舊沒有回答。

於是傻了吧唧的安菲拉就抱著自己的終端坐在床邊上等,完全不像是星際領袖,反而有點像個初戀的傻小子。

他等了半個多小時,終於等不下去了,想著大概是比賽太累那小胖子抱著手機睡著了,於是便也退出了短信頁麵決定睡覺。

臨睡前,安菲拉手欠刷了一下湯元君的個人主頁——原本他都沒指望能刷出新內容,可是終端發出了“叮咚”一聲,這代表他真的刷出了新內容。

23:44分——“天啦嚕!我才知道我現在竟然有一千萬!一千萬啊一千萬!一千萬啊一千萬!靠老子是有錢人!!!!啥也不說了,這就出門花天酒地!一個有錢有腰有青春のboy,還有什麽理由不奢靡?”

安菲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