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安能辨我是雄雌
卷一 歡喜冤家 43 安能辨我是雄雌
珞琪躡手躡腳跑去屏風後,丈夫楊煥豪慌得拿起一件衫子掩了身子道:“出去!”
忽然一位戴著高高黑色禮帽穿了燕尾服的男人夾著文明棍過來,摘帽彎身一禮,拉過楊煥豪戴著手套的手就要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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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兒,有件事,想同你商議。”
楊煥豪把住妻子的香肩,愧欠道:“如今老祖宗在堂,若是我們再去朝鮮,怕是老祖宗氣惱下惹出病災。”
話語中飽含溫情,猶豫又心存不忍,似是要妻子為他放棄一件到手的寶物般愧疚不舍。
“其實,我也想去朝鮮,鷹隼都是期冀著遨遊廣域,不想被拘在籠中。隻是,身不由己,琪兒......”
楊煥豪執著珞琪的手,那手指青蔥一般。
珞琪緩緩抽出指端,一臉的怨怒,煥豪也沉下臉緊張地解釋央告。
珞琪沉著臉垂著眼簾,就是不理睬丈夫,聽了丈夫央告再三,急得使盡周身解術一般,珞琪這才繃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臉上含笑,嘴裏卻不依不饒道:“人家就知道你指天鳴誓多半不做數。”
楊煥豪安撫妻子道:“真不忍心讓老祖宗風燭殘年再遭此打擊。那年你我逃走,也是年輕魯莽,況且那時老祖宗去了普陀山歸隱禮佛……”
“人家還好忍,不過是心疼你,相公在爹爹那邊……”珞琪覺得話語已經哽咽難言。
二人說笑一陣,楊煥豪極力安撫妻子,知道妻子做好了一切準備,就待他功成身退逃離楊府,雙雙遠走高飛。
珞琪貼在煥豪的懷裏,手指摸著他的喉結逗笑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人而無信,不知其可。想想還應了人家什麽事?”
楊煥豪嗤笑道:“又來渾說,哪裏又應下你什麽事?”
“是誰信誓旦旦,若是毀約誑了人家,改變主張不去朝鮮,就任由夫人擺布處罰?”
“喏!為夫在這裏,憑你擺布嘍。”楊煥豪刮了妻子的鼻頭,看著珞琪一雙秀目含笑,忽然翻身而起,扳了他的脖頸巧笑嫣然道:“此話當真?”
“憑你打罵出氣!就是用上爹爹的家法,為了龍城水患,為夫自當殉職了。”
一陣咯咯咯咯的脆笑,珞琪低聲道:“也不曾如此為難你。不過讓郎君陪夫人去踏青遊園賠罪。洋人在裕園興了許多稀罕的風景,還修了腳踏車道,跑馬戲,陪人家去觀看。”
煥豪笑道:“庭院深深,大門重重也關不住你這瘋野的心。”
珞琪翹了嘴賭氣道:“誰個先時同人勾手指頭許的諾……”
“全依夫人就是!”楊煥豪哄逗她道。
珞琪道了聲:“等等,需是換了洋人的衣衫才可以出入。”
“這是什麽道理?洋人那西裝禮服板在身上,很是怪異!哪裏有長衫馬褂瀟灑。”楊煥豪駁斥道。
珞琪輕咬了唇一臉促狹的笑道:“說過任人家擺布,如何反悔?”
楊煥豪一拍胸脯應了說:“駟馬難追,也罷,就依夫人!”
也是心情好,調皮的性子上來,楊煥豪打開包裹中的衣衫展開看,卻是一條西洋女裙,白色的紗層層薄如蟬翼,上身小衣緊束腰身,下擺裙撐下的裙擺如傘蓋般散開。
楊煥豪自當是夫人的衣衫,卻不想珞琪對他道:“換上!”
楊煥豪惱道:“渾鬧!豈有男子穿女人衣衫之理?”
珞琪眉梢微飛,調皮說:“女人都能做男人所不能之事,因何男人不可著女人裙衫?既然輕諾,就不能寡信。非君子所為!”
“你這是使詐!”楊煥豪自然不肯。
“人家何曾詐你,是你輕視女子,自取其咎,還巧舌如簧地推諉。”
珞琪嘟起嘴扯過裙衫道:“罷了罷了,什麽君子一諾千金,說笑罷了。”
見珞琪慍怒時柳眉微豎,俊目含嗔,櫻唇微翹,嬌俏可愛。
楊煥豪不由攬過她在懷中欲要溫存,珞琪卻輕推他道:“人家不與小人為伍。”
“如今人家一無所有了,你卻是過河拆橋,言而無信!”珞琪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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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逃去枕雲閣,對鏡梳妝,抹了胭脂。
“多抹些胭脂,一來遮去底色,二來更不易看出本來麵目。”珞琪安慰道。
珞琪挽了丈夫的臂,自己扮成舉止優雅的男人,穿了西式馬褲,禮服上衣,打了領花,盤辮到頭上,戴上高高的黑色禮帽,氣宇軒昂如西方紳士一般帶了楊煥豪溜出後門,上了雇好的馬車,直奔裕園。
楊煥豪的洋帽垂著黑色的絲網麵紗,加上胭脂濃重,也不曾有人留意她。
洋人身材人高馬大,楊煥豪眉骨鼻梁高挺,恰如其分。
隻是珞琪每看到丈夫這滑稽的模樣,就不禁發笑。
進了馬戲場,一小馬車被四匹洋犬所拉,車中兩隻猴子,穿得也如一對西方紳士夫妻,一隻猴子打了領結穿著西裝,嘴叼雪茄,另一隻猴子搖著香扇穿了同楊煥豪一樣的西洋大擺裙。
大模大樣地坐在馬車裏,似乎還在說笑,那犬拉的馬車停在一個小桌旁,看似俱樂部餐廳的樣子,裏麵西崽打扮的猴子端給檸檬水和酒,樣子滑稽得逗得滿座大笑。
楊煥豪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了幾聲,才發現自己的失態,忙低頭止住聲。
直到馬戲散場,珞琪一身黑色絲綢領燕尾服提著文明棍大搖大擺帶了楊煥豪出門,門口幾位轎夫湊過來攬生意,還追了楊煥豪喊:“密斯,哈羅,這裏,破類絲……”
散場時人多,洋人的馬車都聚集在門口。
不時有風度翩翩紳士裝束的洋人上來同珞琪鞠躬打招呼,珞琪也自然地用外語同這些洋人聊天攀談,談笑風生。
楊煥豪也聽不懂她們說些什麽,心裏焦躁不安,盼著快些逃回家結束這次曆險。
左顧右盼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生怕有熟人認出,忙低垂了頭,反顯現出幾分羞怯不安的樣子。
忽然一位戴著高高黑色禮帽穿了燕尾服的男人夾著文明棍過來,摘帽彎身一禮,拉過楊煥豪戴著手套的手就要親吻。
楊煥豪幾曾受過如此的“侮辱”,龍城素有“龍陽”之風,⒉裁賴摹靶⊥保疵渙舷胙筧伺蕁巴米泳穀謊吧狹慫運飭巧僦髏置牛?
楊煥豪怒從心生,抽手一個上鉤拳,端端打在那鬼佬兒的下巴上,出拳“穩、準、狠”,打得那鬼佬兒向後飛出跌倒。
正同珞琪攀談的外國人誇張地驚叫一聲,一群人已經圍了上來。
幾位印度阿三頭纏厚厚的包頭布,手裏拎著棍子過來。
珞琪也慌了神,忙解釋是一場誤會,而丈夫楊煥豪還躍躍欲試,不肯饒過那“非禮”他的鬼佬兒。
珞琪已經無可奈何,低聲對丈夫道:“洋人要押你去衙門!”
楊煥豪這才斂住怒氣,忍氣吞聲。
珞琪連聲地道歉解釋說她的男友有些腦子有病,眾人這才放過了她們。
聽了丈夫忿忿地罵出事情的原委,珞琪哭笑不得地向他解釋說,那不過是洋人的禮節,見到婦女是要吻手的。
逗得珞琪掩口大笑,直到進了馬車中,更是笑個不停。楊煥豪板了臉低聲喝道:“可是遂了你的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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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琪攜了丈夫煥豪一路說笑著回到楊府,快到後園時,兩人才斂了笑,端起肅穆的儀容,悄悄從後門溜入。
珞琪強忍竊笑,偷眼看胭脂滿腮,唇塗朱丹的丈夫,低了頭也掩飾不住幾分難見的嫵媚。
偷偷溜進枕雲閣,珞琪左顧右盼沒人,才向山石中藏的丈夫招招手,楊煥豪如老鼠般倏然鑽進枕雲閣,拍了胸脯長舒口氣歎道:“可是比兩軍陣前還多幾分驚心動魄,駭人!”
“啊哼!”
一聲清嗽,二人立刻嚇得魂飛魄散,公公楊焯廷竟然端著四方步從美人畫屏後背了手晃出。一身褐色的團花錦直綴,麵含慍怒地望著她們。
珞琪驚愕地立在原地,丈夫早已跪下,扯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快謝罪。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公公勃然大怒。
“大人息怒!”楊煥豪抬臉正欲解釋,就見父親掄起的巴掌快近他麵頰時止住了。跺腳歎息罵道:“孽畜!忘八!辱沒祖宗!”
也不知是嫌胭脂汙了手,還是不忍在兒媳麵前抽兒子的耳光。
楊焯廷在原地逡巡了怒視兒子煥豪,一把扯下他頭上的大沿西式婦女陽帽,發辮散落在肩,指了他的鼻子,又揮了拳頭捶自己的胸,痛不欲生地樣子。
珞琪慌忙解釋道:“爹爹息怒,都是媳婦同官人戲耍,是媳婦的不是。”
楊煥豪卻垂頭滿麵羞紅道:“大人恕罪,兒子同媳婦打賭輸掉,不想爽諾,故此......”
“爹爹,不過是兒媳同官人嬉戲,就去外麵走了一圈,無人知曉。”珞琪還欲辯解,丈夫扯扯她的衣襟,示意她少言,並低聲道:“去請家法來!”
珞琪心驚,疑惑地望了丈夫一眼,公公已經一掀供案台布,拎出一桶,水花四濺,桶中立有十餘根藤條。
珞琪更是膽顫,偷眼看丈夫,丈夫的臉色已經土青。眼前的情勢,公爹不知在此守株待兔多時了?
“不知廉恥的畜生!還穿了這婦人裙衫丟盡祖宗的臉!還不快快脫掉!”
父親一聲怒喝,煥豪跪伏在地忙起身要去更衣,不想妻子珞琪跪下時壓住他的裙擺,起身過猛竟然撲倒在地,露出西洋大擺裙子下一雙毛茸茸肌肉健實的腿,更有甚者是那緊包臀到腿的肉粉色底褲。
楊焯廷氣得牙關發顫,指了兒子煥豪半晌罵不出一個字,痛心疾首。
抄起帶水的藤條,向兒子身上抽去,隻聽得藤鞭抽肉發出的脆響,不見公公罵人的聲音。
楊煥豪蜷縮在地,嘴裏不住告罪,不停地說著:“大人息怒!兒子混帳!”
楊焯廷泄憤般抽打了一陣,從桶中又抽出兩根藤鞭,指著兒子那紅得像猴屁股一般的臉,掄鞭抽去。
珞琪慌得喊了聲“爹爹”,撲過去,丈夫卻一把撲壓她在身下,那鞭子抽在背上。
“哧啦”一聲響,裹在丈夫身上的裙子被撐裂開,珞琪心疼地“哎呀!”一聲慘叫,卻見丈夫的後背展露。
“跪好!”楊焯廷大喝一聲,楊煥豪跪伏在地,將裙擺掀起摞於腰間,父親手中藤鞭掛風抽下,粉色的底褲緊包的臀上露出點點血紅。
楊焯廷恨得牙根發癢,罵道:“還不把這丟人現眼的淫蕩破布扒掉!”藤鞭在臀上狠抽幾下。
楊煥豪慌得扒下那底褲,臀上紫色鞭痕縱橫,微滲血珠。
珞琪又是心疼又是無奈,不過一時間戲弄丈夫,小夫妻取鬧,竟然害得丈夫夏楚加身。
楊焯廷罵道:“想當女人是嗎?”
一鞭子撩去,疼得煥豪縮成一團呻吟。
珞琪慌得撲過去抱了他,哭著求公公道:“爹爹,都是媳婦的不是,饒了官人吧。”
“忘乎所以的畜生,耍些小伎倆做成一星半點事,就飄飄然想升天了!還不快去把衣裳換上?等了去二門受打不成!”
楊煥豪慌張地應了聲“謝大人教訓!”
轉身溜去屏風後更衣。
大門一響,楊焯廷怫然而去。
珞琪躡手躡腳跑去屏風後,丈夫楊煥豪慌得拿起一件衫子掩了身子道:“出去!”
“爹爹走了,讓人家看看,可傷得厲害?”
珞琪偷笑著過來,悔恨道:“如何就被爹爹得知了?若早是知道爹爹出現在這裏,就拿了衣衫在外麵換好再回來了。”
丈夫抬起臉,一臉胭脂和了汗已經變花,珞琪逗得噗哧笑出聲,笑得揉了肚子道:“加上這屏風上的美人,便是‘九美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