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葬禮

第46章 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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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色,絢爛的天花板上,水晶吊燈發出了耀眼奪目的光芒,臥室裏的窗戶大開著,窗紗被夜風吹得烈烈飛揚。

推開了門,宇文楓感覺到妹妹的身子在慢慢變冷,慢慢變得僵硬起來,他心中一緊痛,下意識地用雙臂將她抱的更緊些。

他用自己溫暖的身體緊緊抱著她,努力驅散她的寒冷。

然而隻是幾秒鍾,他逼自己狠下心來,將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粉色的小園床上。

“還記得這張照片嗎?”

一片綠茵茵的草地,一個穿著藍色泡泡裙的小女孩,頭發長長卷卷的,披散在瘦弱的肩膀上,她抱著一個大大的熊娃娃,正在對蹲在麵前一臉陽光帥氣的哥哥神秘地說著什麽。

鑲嵌著這幅照片的鏡框微微有些舊色,宇文楓趴在床邊,用手指輕輕指著對麵牆壁上的相框,微笑著,看著床上的妹妹回憶著說:

“這是小熙八歲生日的時候拍的,你說你很喜歡楓哥哥送給你的熊娃娃,所以一定要抱著它合影,還記得那一天小熙笑得很開心,很開心。”

眼睛緊緊地閉著,床上的小女孩沒有一絲反應。

握緊了妹妹冰涼冰涼的手,宇文楓呆呆地望著那幅畫。

床上的人身體漸漸僵硬了下來。

“小熙是世界上最無憂無慮的小公主,她的笑容是那麽燦爛,沒有煩惱,那麽的單純快樂。”

宇文楓伸手拿出了床頭櫃上的相冊,慢慢地打開,一張一張的照片呈現在他的眼前,每張照片裏裏都有那個可愛的小女孩,記錄著她從小到大的變化。

一張一張的照片。

坐在櫻花樹下的她——

躺在綠茵草地上的她——

蕩著綠藤秋千的她——

挽著爺爺的手臂撒嬌的她——

依偎在媽媽臂彎裏的她——

網球場館內揮汗如雨的她——

摟著哥哥脖子嘟嘴的她——

林蔭道上學生流中的她——

生日晚會上金光閃閃的她——

楓樹林中他手把手教著射箭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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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楓凝視著照片中的每一個她,低低地說:“……無論什麽時候什麽地方,小熙都是笑著的,微笑,癡笑,開心地大笑,那笑容從唇角一直笑到眼底,就像陽光下綻放的晶瑩花朵,美麗得讓人目眩神迷。”

宇文楓的目光呆呆的,眨也不眨地望著那些相片,仿佛靈魂已經被抽走了。

“楓兒,醒一醒……”

“小熙已經死了……”

“小熙已經死了……”

莊鳴鳳拍著兒子的肩膀,她呆呆地望著滿床地的那些照片,照片中那些繽紛的色彩,那些往昔的畫麵久久地回蕩在腦海裏,捂住嘴無聲地哽咽著,她的身體漸漸由寒冷變得僵硬,又由僵硬變得顫抖。

或者兒子的潛意識中一直都是知道的,他無法忍受自己軟弱,也無法承受失去小熙的痛苦,所以才將自己深深封閉了起來。

“小熙已經死了……”耳畔似乎有人在說著什麽可怕的字眼。

微微地。

宇文楓幹裂的嘴唇微微動了一下。

肩膀不停地顫抖著,眼睛淒迷地半睜著,他怔怔地望著病床上的妹妹,神色一動也不動。

這個姿勢他保持了整整一夜,屏息地沉默著,陪在妹妹的身邊。

那種全世界轟然倒塌的絕望和空洞,將他的靈魂整個抽空,麻木得再無知覺。

從深夜到黎明,他一動不動地蜷縮在床邊,像一個呆滯得連眼睛都不會眨的木偶人。

窗外響起了間歇的啁啾鳥鳴,清晨的陽光灑照在他的身上,宇文楓依舊一動不動。隻是床上的人已經不見了。

呆呆地看著那張空蕩蕩的床,他仿佛在發怔,沒有絲毫的動作。

“楓少爺。”這時,助理Paul走了進來,眼眶紅紅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你不能倒下,整個宇文家最不能倒下的人就是你。為了夫人,為了董事長,你必須振作起來。”

僵硬的身子抖了一下,宇文楓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卻仿佛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他呆呆地站起身來,輕飄飄地走出了妹妹的臥室。

洗手間裏,宇文楓低下頭,將水花開到最大,雙手的手指緊緊地摳著水池的邊緣,他的背影微微抖索著。

前方的鏡子裏,他的麵容憔悴黯然。

飛濺而起,冰冷刺骨的水花濺了他一臉,打濕了他額前的亂發,順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頰緩緩滑下,慢慢地滴落在光潔閃亮的地板上,攤出了一片潮濕而清泠的水痕。

漆黑的眼睫顫抖著一張一翕,他艱澀地喘息著,仿佛正在做一個噩夢,輕輕顫抖著卻無法醒來的噩夢……瀕臨著快要溺水而亡。

許久許久之後,他終於緩緩抬起了濡濕的雙眸,怔怔地望向前方的鏡子,目光恢複了以往的冷定和深沉。

我不能倒下!!!我不能倒下!!!

——

第二天新鮮出爐的報紙都刊登出了這則舉國悲痛的消息。寰宇集團的小公主宇文熙因身患重疾,於昨天下午在醫院經搶救無效過世,年僅十六歲。寰宇集團的董事長宇文雄老人與孫女情深愛重,無法接受這個打擊,身體狀況出現異常。

這條新聞就像巨石投入水麵,激起一片嘩然!

據說,寰宇集團的少董宇文楓也已經有好幾周沒有去過公司,一切事物都是特助和其他幾位董事在處理。

這樣說來,現在宇文家的情況確實不很好,一向重視工作的楓少董數周不到公司,也許就是因為要照顧有喪子之痛的母親和手腳癱瘓的爺爺。

風靜靜地吹卷著天上的雲朵,宇文熙的葬禮。

前來悼念的人很多,有老師,有學生和家長,所有人的心情都是無比沉重和哀傷的。

一束束潔白的菊花被放在了墓碑前。

莊鳴鳳推著坐在輪椅上癡癡呆呆的老人,靜靜地站在人群中,她看起來臉色蒼白地很厲害,但是神色卻是冷定的。

夕陽漸漸西下,前來悼念的人紛紛走到莊鳴鳳和老人宇文雄的身邊,沉默地躬身行禮,然後一個個地轉身離開。

整片牧場恢複了一片死寂,隻有沙沙的風聲在耳畔回響著。

夕陽的餘暉靜靜地灑在他們的身上,靖晚冰和朱力安靜靜地站著,好久好久,她才緩緩蹲了下去將手裏的花放在了墓碑前。

“小熙……!”頭發在風中微微向後飄了起來,抬起手觸摸著墓碑上的照片,靖晚冰的肩膀微微聳動著。朱力安的手緩緩地從褲子口袋裏抽了出來,他走上前,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扶了起來。

“小熙在天國裏會過得很開心,因為她是一個天使。”微微抿嘴笑著,他看著她的眼睛,低沉的語氣中糅入一絲溫情的鼓舞。

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小熙的墓碑上,柔白的唇角發出低喃的破語,晚冰的神色越來越迷蒙,仿佛風一吹就會倒下的紙人。

看著她意誌消沉的樣子,朱力安茫然地歎息一口,他脫下了身上的外套披在了她瘦弱的肩膀,抬起雙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將她的身子扳過來正對著自己。

靖晚冰的身子很輕,他微微用了一下力,她整個人就如同輕飄飄的棉絮一樣地轉了過來。

低下頭,閉了閉眼睛,朱力安深深地提了一口氣,然後他認真地審視著她沒有焦距的眼眸。

“靖晚冰,你聽我說,小熙的離開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大家都很傷心,但是更重要的是生活還得繼續下去,所以我們要工作,要快樂地活著,要讓天堂裏的小熙看到我們在努力地活著,這樣她才會安息啊!你懂不懂?”雙手輕輕地搖捏著她的肩膀,他定定地說,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飄移的水眸。

目光晶瑩地波動了兩下,靖晚冰咬住嘴角,臉上有殘餘的淚痕,眼睛依舊是潮濕的。

“死者已矣,珍惜活著的人不是更好嗎?”心痛地喘息著,他耐心而又溫柔地勸慰她,“這句話還是你曾經說給我聽的,你忘了嗎?”

“Leo,我沒事。”靖晚冰的聲音沙啞得厲害,抬起手抹掉臉上蒼白如霧的淚水,她看著他,勉強地露出了笑容,“我不會倒下的,不會。”

欣慰地看著她的微笑,從胸臆裏長長地籲出一口氣,朱力安這才鬆開了她的肩膀,然後跟她並排站著。

他和她在宇文熙的墓碑前又留了很久,當太陽漸漸落山,兩人才起身走向墓園大門處的汽車。

風靜靜從墓碑間吹過。

他和她的身影越走越遠,消失在路的盡頭。

夕陽落到了地平下以下,整片草坡被一片暮色籠罩著,一身黑色的筆挺西裝,宇文楓麵色憔悴而蒼白,一個人慢慢地走了上來。他手裏倒拿著一束白色的雛菊,風吹亂了他稍長的頭發。

“小熙,哥哥來看你了!!”他半跪著,將一捧白色的雛菊放在妹妹的墓碑前。他用手指輕輕觸摸著那一張清澈明亮的笑臉,墓碑上小熙的照片,甜美地微笑著,像天國降臨的天使。

他默默地望著自己的妹妹,眼中閃動的光芒美得如同午夜的星辰。

他仿佛可以感覺到小熙的氣息透過傍晚的風傳來,就像在跟他說話。

輕輕地。

宇文楓也笑了起來,眼神染著哀傷,他慢慢轉身,背靠著墓碑,靜靜地坐了下去。

“小熙,你見到了爸爸一定要告訴他,爺爺,媽媽還有我都……非常…非常…思念他!”笑容怔怔然,宇文楓雙手將兩根細長的咪咪草綁結成一個小兔子,他用竹葉編織著蝴蝶,編織著蜻蜓,神態認真而執著。

晚風一吹,振翅的蝴蝶在墓碑前躍躍欲飛。

夕陽的最後一縷光芒壓在他的眉眼間,宇文楓的眼底是一片荒蕪的平靜。

晚霞絢爛,微風輕輕地拂過墓碑。

白色的雛菊在暮風中輕盈地綻放。

“小熙在天國裏很開心,她會記得要微笑著,要永遠無憂無慮地快樂地活著。”

嘴角的笑容有些迷離,他婉約地點了點頭,晚霞落入了他的深眸,泛起一層沉醉的漣漪。

落日的餘暉靜靜地籠罩著這一片靜謐的墓園,生命的光輝將大地渲染得溫柔沉醉。

——

清晨。

陽光透過明淨的玻璃窗照射在黑色的大理石地板上,泛著清冷清冷的光芒。

寰宇集團大廈頂層的大會議室,各位董事和高級主管們已經各自就座,恭敬而耐心地等待著。

這時,會議室的門打開。

一身白色的西裝,渾身散發出難言的氣勢,宇文楓在助理Paul的陪同下快步走了進來,董事會的高級主管們立刻全部站起身。目不斜視,他微微點頭示意,淡漠地走到會議主席的位置坐下。高級主管們隨之落座,彼此互相看了看,誰也不敢大聲說話。

這才是楓少爺一貫的作風。

冷漠、嚴謹、揚眉淡笑的風情,睥睨天地的氣勢。

正因為宇文楓強勢的作風和鐵腕淩厲的手段,寰宇帝國才得以在商界屹立如此長的時間,而且規模不斷擴大。

他坐在寰宇集團的會議室裏,開了一場接一場的會議,簽了一份又一份的文件。酒店,銀行,商會有無數堆積下來的事情要由他決定,有無數的重大投資需要由他批準,回到寰宇集團大廈總部的宇文楓麵臨的是無數待解決的公務。

從會議室回到辦公室,再從辦公室到會議室,宇文楓認真地審閱著辦公桌上那些推積如山的文件,每每等他從文件中抬起頭來時,已是深夜時分,媽媽傍晚時分送來的煲湯紋絲不動地放在桌角上,恐怕已經涼了。

仰起頭靠在皮椅上,眼神裏流露出了無邊無涯的孤寂與失落,他抬起手指搓了搓眉心,什麽時候起,他習慣了用工作來麻醉自己。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一個人過日子,生活就像是在循環,工作便是一切!忙這個字籠統地涵蓋了他整個人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