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遙遠
第3章 遙遠
空氣中彌漫著櫻花的香味，淡雅而馥鬱。
耳畔是靜謐的微風。
頭頂是絢爛如夏花的驕陽。
透過明淨旋轉的玻璃門，天空湛藍如大海，前方廣場的銀刹噴泉飛濺出透明晶亮的水花，仙女散花的雕像微笑著閃著潤澤的金色光芒。
楓林晚大酒店正門口，一輛加長型奔馳房車緩緩停了下來。
戴著白手套的侍賓上前，神色恭敬而虔誠，緩緩拉開了車門。
一身白色的筆挺西裝，俊朗的眉宇間泛著點點憂鬱的暗光，宇文楓下了車，臉龐微微低垂，神采間依然凜冽如峰頂不可觸及的冰雪。
麵無表情地抿嘴，平了目光，他沒有多做停留，大步往裏麵走去，助理Paul緊跟其後。
“總經理好！”寬敞明亮的大廳內，排列在兩側的櫃台小姐微笑著頷首。
漠然的點頭致意，宇文楓目不斜視，雙眉微蹙，神色冷峻地往前走去。
頂層專屬電梯口，助理Paul略略側身上前一步，伸手按了一下按鈕。
宇文楓看著助理殷勤的樣子，冷然的雙眸中閃過一絲久違的柔和，像是積雪在植物葉尖上反射出的微微蕩漾的朝陽晨曦一般，他淡淡地一笑：“Paul，柯理司的事情你處理地很好，爺爺那邊我也算有個交待了！”目光略有深意，他的麵色深沉似水。
乍然聽到了上司的話語聲，助理Paul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訥訥地一笑，頷首道：“柯理司隻是想要錢，自然好對付！”
電梯門敞開，宇文楓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麽，徑直走進電梯。
轉過身來，正對著緩緩合璧的電梯門，清澈俊朗的深眸裏染上了一層若隱若現的華光，如子夜星辰般明淨高貴，宇文楓略顯疲憊地笑了笑，抬起手抵住了眉心。
這時，突如其來的，一道清亮的身影映入了他原本黯淡了下去的雙眸中，宇文楓驀地放下了手。
對麵的職工電梯裏走出來了一位纖弱迷人的女孩，雖然隔得很遠，但是，就是那一刹那，他的心卻被那一縷身影揪成了一團，傳來了一陣鑽心刺骨的疼痛，然後冷徹到麻痹。
淡紫色電梯門緩緩合向中間。
緩緩合向中間。
宇文楓眸色閃聚，呼吸顫抖著，濃烈的眼底忽然流出了一絲灼熱的光芒。
電梯門越合越窄。
越來越窄。
宇文楓突然緊緊凝視著一個方向，悄然握緊了手指，他的凝視如此專注屏息，以至於電梯內外的人們都立刻察覺到了他不同尋常的變化。
電梯門上的金色雛菊的圖案漸漸完整。
雙手微微向前探出，宇文楓驚顫了一下，低喊了聲什麽。
沒人聽得清楚。
金色雛菊幾乎完全合攏，宇文楓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淡紫色的電梯門之後。
“叮——！”
淡紫色的電梯突然發出尖銳的警示聲！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怎麽了？！
電梯因為外力無法合攏，警示聲刺耳地響起，一雙冰冷的手掌用力從夾縫中將電梯門卡開，兩扇金色雛菊迅速地分開縮了回去。宇文楓大步走出來，手背上還留有被電梯門夾到的紅色痛痕，他眼底仿佛有暗烈的火花跳躍著，筆直地大步向前走去。
看著神色慌張不安的宇文楓，助理Paul驚呆了！難以想象一向沉穩如此，冷漠如此的他，也會有這般失去理智的時候。下一刻，他想到了那個女孩！
“總經理！”迎麵而來的酒店人員，停住了腳步，微微頷首致意。腳下的步子有些散亂，宇文楓卻沒有理會他，四下張望著，繞過他快步走了過去，似乎在尋找什麽。
怎麽回事？出什麽事了嗎？
心下一陣疑惑，顧亦航環顧了一下四周，並未覺得有什麽異常。仔細思索了片刻之後，他拿出了對講機，想要疾步跟上，卻被身後而來的人攔住了。
“總經理沒事，你不要聲張！”助理Paul伸手攔住了他的身軀，淡定地笑了笑。
深知眼前站著是最了解宇文楓的人，顧亦航也沒有多問什麽，神色漸漸平定了下來！
“去忙你的吧！”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助理Paul別過臉，快步跟了上去。
頂層的豪華辦公室裏，宇文楓端坐在寬敞的辦公桌前，雙手拱放在唇邊，眼睛深邃而迷離，仿佛一個讓人陷進去就不願醒來的夢，卻始終沉默著。
長久的靜謐之後，他微微笑了，眼睛裏亮得可怕，卻氤氳著一層淡淡的霧氣，“我是不是很離譜，都這麽久了，居然還放不下她！”
聽了他略帶憂傷的話語，助理Paul反而怔了一下，他側身看著他，眼睛裏若有若無的隱忍與擔憂悄然溢了出來，卻沒有回答。
“Paul，你說她真的全忘了嗎？隻記得楚思南，忘了淩，甚至忘了——”話語停頓了一下，憂鬱的目光無辜地顫抖著，喉嚨似乎有些哽咽，宇文楓苦笑著揚起頭，“忘了我！”
“晚冰小姐她，她……？”助理Paul想說些什麽，卻發現思緒卻一片混亂，根本道不出個所以然來。
宇文楓似乎也沒有期待他的回答，他有些無所適從地笑著，然而那樣頹然而抑鬱的笑容裏卻有一種魔力，流動著靜靜的華光，宛如拂過湖麵的月影。
一層的大廳兩側是中西式餐廳，格局豪華而典雅。
用餐的人很多，晚冰和其他幾位姐妹們來來往往地鋪設著新的桌布，擺放茶杯和餐巾！
“小晚？”正當晚冰低頭工作的時候，忽然被人輕輕地拍了拍肩膀。她回頭一看，卻是雙手背後，一臉嚴肅的Maagie姐。
“到我辦公室來一趟！”Maagie看著她，淡漠地一笑，語氣很冷硬地吩咐了一句，便轉身走了。
“哦！”微笑著點頭，晚冰的心裏卻隱隱有些擔心。
“發生什麽事了嗎！那個老妖婆找你幹嗎？”小柔走了過來，拉住了神色怔然的晚冰，目光不屑地眺望著遠去的人，“她好像陰魂不散似的，我經常發現她偷偷地觀察你，也不知道想要幹什麽？你一定要小心哦”
聽到了耳邊戲謔而憤憤的話語，晚冰柔靜地笑了笑，“不會啊！我覺得Maagie姐很好！”
“好才怪呢？你還是小心一點為妙！別讓她抓住什麽把柄了！”搖了搖晚冰的肩膀，小柔一本正經地勸慰著。
抬手敲門，聽到了應答聲，晚冰這才推門而去。
“副總監！”走到了辦公桌前，晚冰微笑著頷首。
“你來了！”斟酌的目光從手頭的資料上移開，Maagie站起身來，從桌前走了出來。
“我看了你的簡曆，你懂八國語言啊！真是難得！”款步上前，她停在了晚冰的麵前，豔麗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友好的笑容。
晚冰垂下了眼簾，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地沉默了下來。
“我和顧總監商量過了，你呆在餐飲部有些可惜，所以打算把你調到總經理直屬的秘書室去，你覺得怎樣？”靜靜地看著她，Maagie的微笑表明了心意。
“秘書室？”心中一驚，晚冰驀地睜大了明眸，暗暗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雙手背在身後，她麵容美麗沉靜，思維卻在飛快地轉動著。
“對，秘書室，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要知道楓林晚大酒店從來就沒有空降部隊，你是例外！”晚冰震驚的表情在對方看來卻在是意料之中的，Maagie別過身，沉穩地走到桌前拿起了一份企劃書，轉身遞給了她，“我已經跟總經理的直屬秘書安娜聯係好了，她說你明天就可以到任！”
夜幕早已降臨，天空低垂，黑暗鋪天蓋地的湧來，月光清冷得如同二月的寒霜，在蒼涼的映襯下越發顯得皎潔。
明天就可以到任了！！！
昏黃的台燈下，晚冰的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打著。寫著寫著，她忽然停了下來。
微微挑了挑眉，她低頭拉開了抽屜，一個晶瑩剔透的櫻花飾品映入了她清秀而迷蒙的眸子裏。
“我會不會太幸運了，真的是上蒼在眷顧我嗎？”把玩著手指間泛著點點柔光的鏈子，她喃喃地絮語，“我是該高興還是該覺得——？”
這一刻，她的心中湧現出太多太多的惆悵和酸楚。怔怔地凝視著手指間的東西，晚冰的嘴角揚起了一抹幸福而迷茫的笑容，任由自己柔脆的心一寸寸地沉下去、沉下去，仿佛一直沉到那些不可逆轉的光陰裏。
第二天，晚冰來到了新的環境中。
偌大的秘書室裏，寬敞明亮，電話聲此起彼伏。每個人都各司其職，出出進進不斷。
沒有人關心這個剛剛到任的纖弱女孩，確切的說是無暇顧及，她們仿佛總有做不完的事情！新來了一個人，隻能代表競爭又激烈了一分，僅此而已。
坐在自己的辦公電腦前，晚冰深深地呼吸一口，想要讓自己盡快地適應這種忙碌的環境。
打開了電腦，她拿過了桌上的一遝資料，細細地看了起來。
“靖晚冰，幫我倒一杯咖啡！”忽然，耳邊傳來淡漠的吩咐聲，晚冰下意識地抬起頭望去。
“咖啡？”眨了眨眼睛，晚冰有些迷茫地環顧了一下四周。
“在茶水室裏麵，出了電梯，左拐走到頭就是！”對方頭也不抬，話語清晰而凜冽，仿佛是在吩咐一件理所應當由別人代勞的事情。
“好的！”晚冰起身，抿嘴一笑。
新來的，都要過前輩們使喚這一關的！
“順便幫拿一杯奶茶，要不加糖的！”又有同事吆喝。
“還有我要一杯檸檬水！要涼的！”
“我的不加糖的拿鐵！”
“…”
晚冰低著頭，快步往外走去，心裏默念著她們要的東西，生怕記錯！
茶水室很容易找到，晚冰心中一陣歡喜，輕哼著歌曲，手下迅速地準備著飲料。
片刻之後，將最後的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擺在了托盤上，“好了！“她輕柔地噓了一口氣，然後小心翼翼地端起托盤，走出了茶水室。
她走得很很慢，畢竟一次性端著這麽多的東西，對她那纖細的手腕來說，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到了電梯口，晚冰這才意識到了一個問題，誰來幫他按電鈕。
四下張望了片刻，她恬靜地微笑著，因為有人朝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是餐飲部總監顧亦航！
他朝她微微點頭，很聰明地意識到了她的難處，伸手幫她按了按鈕。
“謝謝總監！”嫣然一笑，明媚地像出生的太陽，足以融化一切。晚冰點頭致謝，然後走進了電梯。
顧亦航卻沒有立刻離開，他看著這個眼眸清澈如水的清麗女孩走進了電梯，微微染著笑意的眼睛裏卻閃動著意味深長的暗光，仿佛想到了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
“她很迷人吧？”正在他出神之際，一句略顯冷峭的話語淡淡地抵達耳畔，顧亦航定住了神來，回過身去，隨即挑起了眉毛。
“她的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讓人忍不住想靠近！”漠視於對方冷漠而驚訝的臉色，Maagie自顧自地笑了起來，“這樣一個女孩子，到底有著怎樣不願意回想起的過去？”
顧亦航看著她，神色有些奇怪，卻也笑了笑，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默然地走開了。
接下來的連續好幾天，晚冰幾乎都是在幹著端茶倒水的工作！不過也多少有點收獲，同事們多半都跟她熟悉了起來，畢竟沒有人會拒絕一張耐心，柔靜，乖巧的笑臉。
這不，到了午餐時間，晚冰又接到了秘書長安娜親自指派的一個新任務。
“總經理剛才有打電話過來，欽點了一份西式午餐，你送上去！”下班時，剛剛站起身來，準備回家的靖晚冰就被一句毫無商量餘地的命令定在了座位上。
“安娜姐，我——？”未待得她說些什麽，對方已經娉婷地走遠了。
什麽總經理啊！午餐時間，偏偏要在辦公室裏用餐，你很忙嗎？
明知道不該有抵觸情緒，但是晚冰的心底還是忍不住嘀咕了兩句。更何況，一早上來來回回跑個不停，自己的肚子早已開始抗議了！
端著西式的午餐，片刻之後，晚冰已站在了頂層的辦公室門口。
不知為何，看著這一扇透明的玻璃門，她的心莫名地開始打鼓。
這種恍惚的感覺霎時籠罩了她的周身，侵蝕到了每一根神經，讓她的心感到無端端的空茫而不確定。
好奇怪的感覺！抬起一隻手，抓緊了胸前的衣襟，晚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伸手去敲門。
“進來！”裏麵的人一直沒有反應，片刻之後才急促地回應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