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若即若離
第9章 若即若離
露台上，陽光如同細細的雨絲一般斜斜飄落，常青藤的葉片上滿是晶晶盈盈的水珠。晚冰深吸口氣，靜靜地轉過身，開始撥弄那一盆盆清香淡雅的雛菊花。
稠密如織的日光在落地玻璃窗上交錯縱橫，清冷的光影裏，他的輪廓顯得深邃孤獨。
終於可以每天看到她，可以讓她的氣息充滿在他的世界裏，可以常常看到她的麵容，可以不再害怕被她忘記……
可是……為什麽這種若即若離的感覺會讓他感到有種傻傻的幸福感！
宇文楓淡漠地抿起嘴唇，側過身冷靜地看著遠處一直背對著自己的人。
她已經在那裏收拾了很久，卻始終不肯回過頭來看他一眼，仿佛在逃避著什麽。
“晚冰？”眼眸深處有著一絲微弱的笑意，宇文楓不確定地低喚了一聲。
靖晚冰回過頭來，眼睛裏空蕩蕩的，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一點點侵蝕她的生命。
宇文楓沉默地凝視她，眼底深處有一片心痛的憐惜。
望著他黯然傷痛的表情，晚冰心中原本已麻木的疼痛，竟仿佛漸漸醒轉了過來，嘴唇動了動，她試圖想要說些什麽，可是，又能說些什麽呢……
“小熙想見你，下班後，你能跟我去一趟宇園嗎？”宇文楓望著她怔怔地出神，唇角漸漸有了迷離的笑容。
看著他眼底希翼的亮光，靖晚冰怔怔地說不出話來，心底有把尖銳的刀，在一刀一刀地剜絞著。她猛地握緊手指，用掌心尖銳的疼痛逼退內心的痛楚，強力克製著，讓聲音聽起來很淡。
“下班後，我有事！”明白了過來，晚冰輕輕地回答，眼底有種失措的脆弱。
空氣陡然安靜了下來！靜得仿佛能聽見人的心跳聲。
目光有些複雜，宇文楓抬起手抵住了眉心，幽暗的眼底浮起煩亂的心力之光！
為什麽她不問他小熙是誰？難道她已經——
“沒關係，那就下一次吧！”鎮定了下來，宇文楓的聲音很平靜，好像在說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對了，基本上差不多了，你可以下班了！”
低垂著眼眸，晚冰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忽然心痛得連呼吸都困難起來，喉嚨裏被湧堵著再也發不出一絲聲音來。她的身子仿佛是剛剛解凍了一樣，單薄而虛弱。
——
就算是真的忘了，可是當你看到那些曾經的人和事時，怎麽可能會沒有一點點感覺！靖晚冰知道，她在失去記憶以前一定跟宇文楓相識過，但是她卻不敢再去想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她為什麽會失憶？因為每當她回憶過去想到宇文楓的時候，那一抹驚心動魄的憂傷黯淡的影子便會如影隨形，天塌地陷得揪緊她的心髒，讓她的心難以自持，撕痛到麻痹。
那個人，那抹蒼白如煙的黑色身影仿佛是植根於她的心脈之間，刻入了她的骨髓，融入了她的血液。
既然如此刻骨銘心，為什麽會輕而易舉地就全忘了呢？她不敢去想，她一刻也不想去回憶，她怕她再也經受不起那樣的幻滅與撕毀！她殘破不堪的心在沉寂了半年之後，好不容易才支撐起來，她不能再倒下。
為了爸爸媽媽，她也應該要好好地活下去！
既然選擇了忘記，就徹底擺脫過去吧！既然已經都過去了，那就跟往昔的所有人和事徹底劃清界線吧！
加油！加油！靖晚冰！你要堅強！你的眼淚，你的脆弱都應該統統收起來！
一抹昏紅如漫溢的血花一般靜靜地染紅了半邊天，涼風陣陣吹來，樹枝搖曳如浪，夜幕緩緩降臨，悄無聲息地籠罩了這座冰冷的城市。。
小柔急匆匆地收拾好了一切，站在大廳裏等待著。
當靖晚冰走出電梯的那一霎那，她驚喜地跑上前去，拉住了她的胳膊，“怎麽樣，給他了嗎？”她的目光裏充滿了熱切的希冀，因為她非常期待靖晚冰的答案。
柔靜地點了點頭，晚冰的臉色蒼白而憔悴，“我放在他的辦公桌上了，他現在應該看到了！”她的聲音輕輕若蚊蚋，晚如冰層下的小溪一樣潺潺淙淙。
“真的？”小柔一臉的激動，“晚冰，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她高興得有些語無倫次了。看著眉目間欣喜若狂的好友，晚冰的表情卻有些僵硬，她平定地喘息了一口，微微一笑，讓自己的神色看起來很欣慰，“小柔，你真的很幸福！”
“那是自然，隻要他還沒有結婚，我就還有機會，而且我已經邁出第一步了！”揮舞著粉拳，陷入了喜悅心情中的小柔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晚冰臉色的慘白，她自顧自地高興著。
——
家裏的燈火看起來是那麽溫暖，每當她筋疲力盡的時候，隻要看一眼這燈火，她的疲憊，她的付出恍然間都是那麽有意義，那麽地值得。
踩著廉價磨石子台階，晚冰一步一步地向上走去，臉上綻放出了一抹山嵐般清新秀美的笑容。是的，隻有在家裏，她才覺得自己是安全的，才能徹底放鬆自由地呼吸。
“小晚，你回來了？”看到女兒推門走了進來，沙發上的人笑盈盈地站了起來。
“爸爸媽媽，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們！”強打起精神來，晚冰的聲音聽起來很歡快，然而下一刻，她斂住了笑容。因為，她看到家裏來了一個陌生人。
“你就是靖晚冰小姐吧！幸會幸會！”穿著一身白色的休閑裝，渾身洋溢著一種難以言語的藝術氣息，來人站起身來落落大方地笑著，要跟晚冰握手。
“你是？”晚冰有些疑惑，但她還是禮貌地伸出手，跟他象征性地交握了一下。
“這是我的名片，我是亞洲伊納傳媒的張錫恩導演，今天冒昧造訪，真是失敬失敬啊！”他炯炯有神的眼睛隨意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靖晚冰，然後難以抑製地流露出一絲驚喜之色，“你可以抽空跟我談談嗎？”他的態度很誠懇，似乎是跟她商量著。
“小晚，張導演等了你有半個小時了！”身旁站著的媽媽慈祥地勸說了一句。
“當然可以！您請坐吧！”眼前的人讓晚冰覺得很親切很隨和，一點壓力也沒有，她微微一笑，明媚大方。
張導演看著她巧笑倩兮的樣子，心中暖暖地蕩漾了一下，但是很快便也淡定了下來。
“我看到過很多有關靖小姐的雜誌報道，對你也略略有點了解，你還這麽年輕，事業才剛剛起步，我想邀請你跟我合作一部電影？你意下如何？”張錫恩並不拐彎抹腳，一坐下便直接深入主題，這也是他處事的一貫風格。
“拍電影？”精致的眉目間揚起一彎脈脈的淺弧，晚冰有些壓抑地笑了笑，“我好像沒什麽經驗啊？”
“這並不是重點，我看重的是你身上自然散發出的那種氣質，真的很符合腳本中的女主角形象，我琢磨了很久，還是覺得非你不可？攤開雙手，淡淡地挑起眉毛，張錫恩一本正經地分析著自己的真實想法，“靖小姐難道就不想試一試，這可是難能可貴的成名機會！不是說大話，我張錫恩導演的電影談不上拿國際大獎，但是在國內電影界還是有一定影響力的！”眉宇間透出自信的氣勢，他的目光敏銳而熱忱。
“張導演，我想我需要考慮一下！”微微一怔，靖晚冰白皙如雪的臉頰上浮出了星辰般淡定的光華，“如果我考慮好了，我會主動聯係你的！”
“考慮自然是必要的，但是我真的很期待能夠跟你合作，美麗而優雅的女神！”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之情，張錫恩聳了聳肩，做輕鬆狀，然後他溫和地笑著站了起來，微微一頷首，“靖小姐，你要認真考慮，我等著你的答複！”
“謝謝！！”
送走了客人，晚冰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拍電影，我倒是覺得我更適合唱歌！”眨了眨眼睛，她喃喃地自語著。
走到了桌前，看著那一架晶瑩剔透的水晶小鋼琴，她的目光定定地愣住了，“機會，是機會要把握住！”
一隻手托住雪腮，晚冰抬起纖細的玉指輕輕地按動那個閃著銀色光芒的按鈕，一瞬間，那種悠揚悅耳的旋律便隨著琴鍵的自動起伏而蕩漾了開來。月霧般的目光漸漸迷離了起來，她緩緩閉上了眼睛，似乎是有些陶醉了。
下一刻，她驀地睜開眼睛！
哎呀，忘了告訴爸爸媽媽那個好消息了！爸爸雕刻出來的手工藝品，顧總監已經同意列入預備展覽的名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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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雲卷雲舒,清風浩蕩，清晨的陽光蒼白而絢爛地灑滿了白鳥掠過的天際，留下了一陣陣沁人心脾的歡啼聲。
頂層總經理秘書室！靖晚冰剛坐到了辦公電腦桌前，就被安娜告知總經理讓她立馬進去！
安娜的口吻很淡漠，帶著一絲冷酷，失去了以往的平和文雅。
心中隱隱有些擔心，靖晚冰能感覺到有無數雙凜冽而諷刺的眼光直直向她射來，仿佛她是一個怪物。
站在了頂層的辦公室門外，雙腿不自覺得有些僵硬，雙手拱放在衣襟前，晚冰下意識地抿了抿濕潤的嘴，仿佛也想借此讓自己堅定下來。
不知為何，她現在對宇文楓是又敬又怕的！但是，她絕對不可以在他麵前軟弱下去！向一個普通人一樣正視他的存在，她必須要先過了自己這一關才行！
晚冰伸手去敲門，然後靜靜地等待。
透過玻璃窗，她可以遠遠地看到宇文楓挺直的背脊，他坐在白色的轉椅上，目光是投向窗外的，正好背對著她。但是他卻始終沒有發話說讓她進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直到晚冰的雙腳開始發麻，她咬了咬貝齒，決定直接推門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