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非言的深情
第五十六章 非言的深情
就在夏侯顏想著辦法的時候，腦海裏傳來一股意念。竟然是在地宮與她強行契約的翡翠魔靈所傳遞過來的。意念中說，它的沉睡已經複蘇，但對於自己的新力量，還不會懂得如何控製與運用，所以需要一天的時間讓它盡快適應。
眼下在這個奇怪的肚子裏她無法聯係到寶寶，靜的沉睡還沒完成，就算是完成接收到她的信息，恐怕趕過來也需要一段時間。夏侯顏隻好將希望給予這個她不怎麽在意的翡翠魔靈了，囑咐它一定要好好掌握。她並不奢望任何人來救她，就算是死了也是她學藝不精的原因，但是非言不行！
她絕對不允許，他死在她的懷裏！哪怕拚盡她最後的一點力氣，也不讓他受到一點傷害！
酸液越流越多，流滿了全部能到達的角落，夏侯顏的鞋底開始被腐蝕了起來，噝噝噝叫人心驚，如果不快點想些辦法的話，估計等會就會腐爛她的腳了。
眼裏的精光一閃，暗色的鬥氣在她周身匯聚，凝成一個空心黑暗圓體，將他們隔絕起來。隻屬於選擇暗，是因為這裏隔絕了天地的能量，水、木、火、光，因為沒有了後續支持的能量，都難以使出來。何況，經過十多天的累積，她對暗屬性使起來更加得心應手，這樣，她相信，就能夠支持多一會了。
非言，等著，再忍忍，你不會有事的！她用手輕拍著他的背心，好給他鼓勵。
不過用黑暗鬥氣所凝成的空間，實在是太暗了，比伸手摸不著五指更加嚴重。夏侯顏皺了皺眉，正準備從戒指裏取出照亮的白光玉，卻發現，戒指打不開！
夏侯顏的眸色暗了暗，而她懷裏的人卻躁動難安了起來，“水、我要喝水……”他緊緊抓著她，焦急不安的，差得沒抓出幾道血痕。她毫不猶豫用指甲劃破她手腕，貼上他幹燥蒼白的嘴唇，鮮血頓時溢了出來，順著傷口，滴滴落到他的嘴唇上，順著細縫鑽進去。
然而，本應該昏睡的他，卻突然睜開了眼睛，緊緊抓住她帶血的手腕。“你在幹什麽？”他厲聲質問著，嗓子卻沙啞的殘了。夏侯顏默然無語，隻是靜靜看著他的眼，那琉璃似的深色瞳孔布滿血絲，正憤怒盯著她，有點心痛。
她沉默了一陣，在他嚴厲的逼視中，臉不紅心不喘，不緊不慢解釋著，“血太多了，放一下沒關係，反正浪費也是浪費。”他卻笑了，笑得他自己的心都抽痛了起來，“夏侯顏，你知不知道你說謊很爛？你以為這樣說就可以讓我安心接受嗎？”
現在他們在一頭極為強橫厲害的鬥獸肚子裏，所消耗的鬥氣和流失的體力，是外界的百倍之多，稍微劇烈的一動彈，體力就會損耗極多，更別說放血。
血是生命之源，尤其是在這個極為匱乏的情況下，一滴的血都會嚴重威脅到自己的生命，因為那是存活下去的籌碼，哪怕是那麽一小點，有時候起到作用會是最關鍵的。
她這樣，明顯是要把她的命給他！傻瓜，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隻會讓我更加討厭你！更加更加的，恨死你！就算沒死又怎麽樣？沒有了夏侯顏的世界，叫楚非言還怎麽活得下去？沒有你的天空，再晴朗也是烏雲。
夏侯顏，好傻，你真的好傻……
“是嗎，我沒怎麽覺得。”她也笑了，那笑容如日光溫暖迷人，隻可惜太暗了，他看不見。她說著，用指甲劃了下手腕上一處完好的皮膚，隨著鮮血的滲出，又將手腕貼上他的嘴，鮮紅將他慘白的嘴唇都染得一片血紅。
他卻固執抿著唇，一雙充滿著冰雪碎屑的琉璃眼眸憤怒盯著她，表達他對她的強烈恨意。“夏侯顏，別讓我恨你入骨！”因為憤怒，他顫著聲音，嘴唇都在抖動著。她的血，一滴滴落到他的嘴唇上，而他的心，也正在淩遲著。
“那不是很好麽？你會永遠記得我，對我來說，已經是很值得了。”夏侯顏聳著肩膀，嘴邊掛著無所謂的淺笑，即使她臉色開始變得蒼白透明起來，額角都冒起了冷汗，但她還是強裝鎮定，不想讓他看到她微微抽搐的嘴唇，以及過快流失的生命。
“記得，不要忘了我，不然我做鬼也不放過你！”她笑得眯起了月牙的眼眸，還有閑情逸致來調侃著。實際上，她的臉色就像是被抽幹了血一樣，雪白雪白的，像一張白紙一樣。
他看到了她眸底的堅定。
在這一刻，本固執的他輕輕鬆開了眉，冰雪雙眸緊盯著她，嗓音低沉說道，“這一生，我隻把我的一切交給我心愛的人，包括我的生命，她要我生我便生，為了她，可以不擇手段苟且存活下去，她要我死我就死，我也不會有半點猶豫。”
他彎起了唇角，絕美的容顏雖然蒼白，卻更顯琉璃般的清透迷人，有一絲夜的魅惑，好像引誘著，“你是我心愛的人嗎？”
你是我心愛的人嗎？
輕輕一句話，如一個小石頭被投擲出，落到古井不波的湖麵，噗通的一聲，頓時蕩開了層層漣漪。攪亂了誰的心。夏侯顏微微愣住了神。她原以為他會一直固執下去，那麽隻要她強橫到底，就算是他拒絕也沒用。
她不準他死，也不允許他死，所以閻羅王沒有收取他生命的權利。
可是，他問了這樣的一句，一句讓她措手不及、永遠也無法想到的話，會從他的嘴裏說出來：你是我心愛的人嗎？
她該如何回答？
看著她怔怔的神色，他期待的眼神終於落空，漸漸變得空洞起來，好像被人殘忍掏空了心，比毫無生命的木偶更加無奈。因為，木偶是真正沒有心的，不會痛。
“嗬……”本就知道不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為什麽，他會有點失望？“既然不是，就別管我，我的一切，與你夏侯顏沒半點關係！”他的聲音陡然變得冰冷無情，像毫無生命的機械一樣，冰得讓人心寒。
話語裏，是絕決！
楚非言輕勾薄唇，將抓住她手腕的手，輕輕放了開來，哪怕，這個過程是他心碎的開始。然後，用盡最大的力氣掙脫她的懷抱！即使跌倒在地上！
他痛哼一聲，勉強用軟弱無力的手支起虛弱的身體，一點點挪移，離得她遠了才虛脫靠著壁麵，輕輕喘著氣，一手以奇異的姿勢點著心窩，他的嘴角溢出了鮮紅的血，順著下巴滴落，在衣襟上渲染成一朵朵美麗的血花。
那是屬於她的血，也有他的血。
待流盡血之後，他的氣息愈發微弱起來，呼吸輕微得讓人都聽不見了。
僵硬的氣氛一點點蔓延，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唯有那淡淡的血腥味，在不知疲倦遊蕩著。
“夏侯顏，你知道我為什麽老是說討厭你嗎？”他仰著頭，勉強壓著難受的心，緩緩說道。夏侯顏隻是看著他，卻默然無語。他卻是輕笑起來，那笑容在絕美的臉上綻開，不複昔日的冰冷無情，是一種沉澱已久的溫柔和深情。
“因為，我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他低低歎著，那聲音有太多的無奈，叫人揪心。
“我族有個魔咒，當族人遇上自己情劫的時候，如果不及時斬斷情絲，那麽，這兩人中則會有一個人會受到天譴，灰飛煙滅，靈魂永墮地獄。”他笑著眯起眼睛，心卻有些痛了，“我很討厭她，真的很討厭她，為什麽在這個她要出現在我的眼前，出現在我的生命裏，打破我該有的生活和宿命。”
“可是，我更恨我自己。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就是我今生今世永遠也擺脫不了的魔劫。我明知道這不應該，卻是一邊說著討厭她排斥她的話，一邊則是渴望著更加緊緊抱著她，一刻也不想要分開。她的心不屬於我，我明明一直都知道的……”
“我好難受，真的好難受，難受得讓我心肝都痛了。所以，我選擇遠離她，我想，也許見不到她就不會繼續了吧。但是，我又忍不住，於是，我來到了她所在的地方，在暗處遠遠看著她，能看著她笑，聽到她的聲音，對我來說，這真的夠了。”
他顫抖著嘴唇，冰涼的東西卻從他的眼角滑落下來。
“就這樣，這樣就好了，我真的心滿意足了。可是，詛咒將至，天譴將落，我怎麽舍得讓她受到傷害呢？於是，我進到了這裏，喪心病狂開始了大屠殺，讓自己更加暴戾，罪孽更加深重，這樣，就可以好好保護她了。”
“即使，她從來都不知道我的愛……但，這又有什麽關係呢？隻要她能夠偶爾記起我，這便是夠了。隻是，讓我難過的是，我死了之後，就再也無法看到她的眼睛，無法聽到她的聲音，她的一切一切，都與我沒有關係了，以後，我就隻能靠著回憶來記起她擁抱自己的溫度。”
與她的一幕一幕，還那麽清晰浮在眼前，就像是昨天剛剛發生一樣。
“聽說人死了之後，會踏上黃泉路，經過忘川河，忘川河上有一塊三生石，記載著前世今生。如果真的有三生石，我希望一眼看到的是她的幸福。渡過奈何橋之後，就要喝上一碗忘卻所有情緣的孟婆湯。可是，我不會喝，因為，我還不想忘了她，忘掉關於她的一切。”
“如果，真的有這個傳說的話，下輩子，我想，我會是第一個找到她的，不會把她讓給任何人，即使是要我與天作對！執子之手，與子攜老，也隻能在下輩子實現了。來生吧，來生我一定好好牽著她的手，永永遠遠都不會放開。”
他用一種沙啞的音調，輕聲述說著他的故事，那悲涼的“不該愛”，叫人心都隱隱絞痛起來。
忍著虛弱無力的痛感，他轉過頭，琉璃般透徹的眼眸直直看著她，將她的容顏映入深深眼中。從那微微瞪大的眼瞳裏，他看到了她的驚愕，發白的嘴唇忍不住勾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氣息虛弱得隨時就要斷了一樣，“夏侯顏，答應我，好好照顧她。”
他的睫毛，染上了露水的清亮。再一次，好好看著她，看著她。
呼吸猛然急促了起來，心跳的頻率異常跳動著。
冰瑩似琉璃珠子的淚滾落他的臉頰，濺起一朵冰花，依稀聽到那支離破碎的清脆聲。
夏侯顏，再見了，你太溫柔，讓我連最後的無情都偽裝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