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如果讓小惡魔討厭死她,趕她走,不就沒問題了??

溫絨眯起眼,摩拳擦掌了一番,為了跟林禽獸撇清關係,什麽招都得出?

林雋家坐落在城郊一塊頗為僻靜的地方,晚上點點路燈綴在路邊,白色的燈光下依稀能夠看到點點細雨。溫絨從車窗遙遙看去,前方隻隱隱看到從左到右連綿起伏的線條,從前往後看不清邊界的建築物。?

別墅沒什麽,她家也有。但林家的別墅和溫家的別墅,不是一個數量級的,據說這還是林雋私人住宅。好在溫絨沒像個鄉下人似的對著豪宅流口水,她跟著林雋換鞋進門,抬頭一看,這回倒是愣住了。?

她來到北極了嗎??

為什麽到處都是白色的??

溫絨來到客廳中央,打量了一圈,目光所及之處真的是全白,白得很**,很動人,很光鮮,現在她一個穿黑衣服的人立在這片天地,就像雪地裏的烏鴉,白紙上的黑點,畫布上的汙漬,怎麽違和怎麽來。?

“子豪,溫老師來了。”林雋拿起電話撥了內線。?

這時候,溫絨又發現了個問題,這麽大的家,竟然沒有傭人。?

過了會,隻聽噔噔的腳步聲從樓梯傳來,下一刻,穿著睡衣,赤著小腳的小惡魔出現在她麵前,小惡魔看到她愣了下,隨即兩道秀氣的眉毛一豎,鼓起包子臉,一臉嫌棄的表情,偏偏他長得太過可愛,這情景實在很抽象。?

“她來幹什麽?”?

“溫老師來給你補習。”?

溫絨期待著下一刻小惡魔破口大罵:“我才不要瘋婆子給我補習!”?

然而,小惡魔隻是沉默了一會,又拿紫葡萄般圓潤的大眼睛盯著溫絨看了會,然後還是很嫌棄地說:“上來吧。”?

“……”?

林雋微笑著跟溫絨解釋說:“溫老師,我們家子豪害羞的時候總是會說些不好聽的話。”?

“……”?

小惡魔大驚大怒:“爸爸,不要侮辱我!”?

林雋淡淡瞥他一眼,說:“那你腳上的鞋呢?聽到溫老師來了太激動了,連鞋都沒穿就下來了。”?

“……”?

事情脫離了她計劃的軌跡,首戰不成,溫絨決定再接再厲。?

林子豪的房間大得有點誇張,這麽一顆小豆丁竟然擁有近100平的臥室,比她和丁姑娘合租的房子還要大。顯然林雋打通了兩間房,做了三個隔斷,最裏麵放著床,中間架著白色的鋼琴,最外麵算是書房……溫絨半是嫉妒半是不屑,心情很複雜。?

林子豪進屋後看都懶得看溫絨一眼,心高氣傲地坐在一支畫架前,有模有樣地臨摹前方的花瓶。?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陶冶情操,高雅藝術,通常在富裕人家裏最吃香。?

林子豪視溫絨於無物,溫絨也沒興趣找他說話,就自己在房裏轉悠起來。走到書桌邊,上麵整齊地疊放著作業本,隨手拿起一本翻開,所有作業全是勾,就沒見到叉叉,還有一份數學考卷,油條加雙蛋,華麗麗的滿分,這小惡魔的成績真不是蓋的。舉頭望去旁邊有幾層書架,滿滿當當的書,沒看到孩子氣的小人書,竟然四大名著有之,詩詞歌賦有之,還有一摞外國文學……溫絨默默地從書架邊繞走。?

這孩子真的太早熟了,連畫畫都走印象派風格。?

溫絨突然覺著要讓小惡魔跟同學們打成一片確實挺難的,那幫孩子都是些臭屁的小娃娃,喜羊羊灰太狼的忠實擁壘,和這位的境界差太多檔了,簡直是一個活在二次元,一個活在三次元,無法銜接。?

“你看什麽!”?

忽然一聲怒喝,溫絨回過神來,隻見小包子臉怒氣衝衝,氣得兩頰燙出兩朵紅雲。溫絨本來就站在他身後隨便張望兩眼,可他這麽一說,她反倒起了賊心,偏生搬來椅子,緊挨著林子豪坐下,一副熱心觀摩的樣子:“你繼續。”?

林子豪的包子臉像是放到鍋裏蒸過一般,熱得能冒氣:“你幹嘛,走開!”?

有這麽生氣麽……溫絨轉念一想,立刻說:“我偏不走。”?

林子豪敖嬌地扭過頭:“哼,你又看不懂。”?

呀喝,這小惡魔真是沒一句話讓人不鬧心的。?

溫絨淡定地說:“不就是畫個瓶子麽,你畫的還不怎麽樣。”?

“什麽?”林子豪憋著紅臉,大眼睛瞪得快要脫窗了。?

溫絨淡定、竊喜、偷樂地等著他下一句:你滾。?

然而,林子豪隻是頗為幽深地望了她一會,再次扭過頭:“我會畫好的。你要看就看,別吵我。”?

隻見林子豪又開始一板一眼地畫了起來,溫絨傻了傻,沒明白過來怎麽回事,那種感覺如同眼看著到手的百萬彩票突然作廢,怨念很深。?

於是,接下來的一小時溫絨在似睡非睡之中度過。?

手機鬧鈴準時響起,溫絨登時清醒,拍了拍臉,說:“時間到了,我先走了。”?

“你要走了?”?

不知為什麽,小惡魔的臉色古怪得很,當然,溫絨不會自作多情地以為他是舍不得她。?

溫絨覺得還是要好言相勸:“其實你可以跟你爸說別讓我來,我在還妨礙你畫畫,是不是?”?

林子豪笑了笑,包子臉容光煥發,眉眼間頗有種邪惡的味道:“你讓我課上難過,我又為什麽要讓你過得舒服?”?

溫絨一呆,這孩子如此扭曲的心智到底是怎樣煉成的!?

小惡魔笑眯眯地替溫絨打開房門,如同赦免囚犯一般:“聽我爸說你每周一三五來,後天記著別遲到。”?

溫絨走到樓下,林雋正坐在沙發上看書,聽到聲音立刻轉過頭來,然後看了看時鍾,笑道:“溫老師真準時。”?

這父子倆,真是如出一轍。?

溫絨無視掉他這句溫柔的諷刺,在玄關穿好鞋,林雋走到她身後,已經穿上了大衣,看樣子是打算送她。?

溫絨擺擺手,客氣狀:“你不用送我。”?

林雋打開門,回頭,夜色與燈光在他臉上奇異地劃過一道分界線,蒙在暗處的臉看不清,露在亮處的臉上被落下一層柔軟的光暈,看得人心癢癢,林雋桃花眼眸光淡淡,微微一笑:“溫老師,我不是送你。”?

隻有兩個字能形容溫絨此刻的心情,丟臉。?

溫絨走了幾步,突然停住:“林雋。”?

林雋聞言回過頭,不說話隻看著她。?

“大叔。”溫絨斟酌了會,難得嚴肅地說,“我們是不可能的。”?

林雋神色依舊,聽她說下去。?

“我們年齡不合適,個性不合適,身份也不合適,還有我先前說過,我不給人當後媽。最重要的……”溫絨頓了頓,說,“我有喜歡的人了,我不會嫁一個我不喜歡的人。”?

終於輕鬆地吐了口氣,醜話要說在前頭,她可沒興趣跟老男人糾纏不清。?

林雋安靜地聽她把話說完,一動未動,隻有風微微淩亂了他的短發,他的臉色太平靜,溫絨有點吃不準他,強作淡定的心開始惴惴不安。?

末了,林雋隨意笑了笑:“說完了?”?

“嗯。”?

“溫老師喜歡的是那個姓秦的老師,還是,”林雋晃過半張側臉,曖昧不明地說,“付家公子?”?

溫絨一愣,心中小鼓亂打,忙道:“這不關你的事。”?

林雋卻再沒說什麽,走到門口,有車子停在外麵,司機正候著。?

“上車吧。”?

溫絨不滿意他的態度:“你聽清楚我說什麽了嗎?”?

“溫老師。”林雋幫她打開車門,一臉紳士,微笑卻疏離,“不要想太多。”?

溫絨自認為說得夠清楚了,作為一個成熟男人,林雋應當知難而退,若是以後他在煩她就是他沒人品,亂糾纏,惹人嫌,到時候她對他不客氣就不要怪她翻臉無情。?

溫絨也不推脫,坐上車後,司機立即開車帶她離開。從後視鏡能夠看到林雋一直站在門口,過了會才走進去。這時,車前方似乎有人走來,司機立刻打開大燈,那人見著光下意識遮住臉。但溫絨還是捕捉到一瞬,這是個漂亮的女人。?

道路比較窄,車子停下來等那個女人走過去。?

溫絨看到她低著頭匆匆經過,然後一直向前走……走到林家門口停下,過了會,進去了!?

溫絨目瞪口呆。?

已不知是今晚第幾次,溫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複雜的心情。?

丟臉,還丟大發了!?

自作多情一次也就算了,還接二連三!?

溫絨支著頭撫額,難怪林雋讓她不要想太多,這世道真悲催——?

溫絨到底沒能逃脫給林子豪家教的命運,林雋好像全然忘記她的那番話,還是要溫絨準時上崗。溫絨不肯,他竟然上告溫老爸,你說多大的人了還玩小報告這套把戲,但這把戲確實有效,溫老爸淫威不足,磨工一流,溫絨權衡再三,覺得還是去看林子豪畫畫,受的折磨少一些。溫絨和林禽獸討價還價之後,由原來的一周三次減為一次,但溫絨還是覺得這一次猶如酷刑。?

好在倒黴的事過後,總算有那麽件值得高興的事安撫受傷的心靈。?

溫絨拜把子的姐妹段如碧終於順利完成學業回國,溫絨難得小有激動,又是接機又是幫忙提行李,殷勤得不得了搞得段如碧受寵若驚,沒倒回時差的腦袋更加暈乎了。?

待兩天後如碧姑娘養足精神,兩個人終於好好坐下來,然後溫絨終於有機會把這段日子匪夷所思的遭遇跟她傾訴了一番,感慨沒有戰友的日子是多麽的悲催。?

段小姐聽後沉思片刻,幹脆利落地總結道:“也就是說你現在被一個禽獸大叔纏上了,你爸還希望你跟他保持一腿的關係,如果不結婚,你們家就要破產?”?

段小姐的理解能力超強,溫絨顛三倒四的敘述竟能被她精準地提煉出精華。?

溫絨點點頭:“沒錯,你說怎麽辦?”?

“不對呀。”段如碧摸摸下巴,抬手掰過溫絨的臉仔細看了看,“沒道理,他看上你沒看上你老妹?”?

溫絨淡定地拍掉她的爪子,深以為然地說:“就是,你說這事是不是蹊蹺?”?

“也不一定。”段如碧的爪子沒閑著,又摸上溫絨的短發,“有些人的審美取向確實非主流。”?

如碧姑娘的調侃和溫雪的攻擊不一樣,她說得難聽,卻沒有惡意,是兩人感情好的象征。?

過了會,段小姐收回爪子笑道:“開玩笑哈。”她朝溫絨勾了勾小指,溫絨湊過去,“依我看,這事有內情。”?

“什麽內情?”?

段如碧鳳眼一眯,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你是戀愛小透明,他是情場老狐狸,你說看到有女人出入他家,不是情人就是情婦,再有可能就是一夜情對象。他執意要跟你‘談朋友’,八成目標不是你,是你家。”?

“我家都快破產了!”?

“笨,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現在退居二線,誰知道有沒有狼子野心。”?

喝過洋墨水的果然不一樣,分析起來頭頭是道。?

溫絨尋思了片刻,覺得有道理,可又想到一個問題:“那他跟小雪談不是更好?”?

“笨!”段小姐戳了戳她的腦門,“要跟小雪談,他就是第三者,還是一個有難度的第三者。跟你就不一樣了,你一清二白,不存在障礙物。”?

“……”溫絨仔細琢磨了下,還真是這麽回事。?

如碧姑娘總結陳詞:“你現在要做的就是一鼓作氣堅持到底,不管他怎麽出招,都不能被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