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咫尺天涯
第一卷 第六十四章 咫尺天涯
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曦。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常恐秋節至，焜黃華葉衰。百川東到海，何時複西歸！
郾城的城門外，初起的朝陽將這個肅穆的城池渡上一層淡淡的金紗，晨霧在金光中漸次散去，我和嶽鳴站在城門口目送著南宮寒蕭索肅殺的身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
“走吧，早上還沒吃早餐呢，現在五髒廟都開始抗議了！”嶽鳴拉起我的手，嬉皮笑臉的說道。
我隨著嶽鳴的步伐往回走，有些意興闌珊的問道：“嶽鳴，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如果我們一日找不到回去的路，我們就得留在這個世界多一天，雖然現在咱們靠你的那些銀子還可以勉強過活，可是日久天長下來，會坐吃山空的。”
嶽鳴沉思了半晌，深邃的眼中閃過一絲激靈，他慵懶的笑道：“有你這個岐黃高手在，咱們還怕沒飯開？不行咱們就先找個地方開個小醫館，學學古人懸壺濟世！”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我頗為讚同的點點頭，笑道：“一會咱們吃完早餐就到城中看看，找個小店麵，我看病，你抓藥。”
“嗬嗬，好啊，你就不怕我會抓錯藥，救人變成害人？”嶽鳴故意說得浪蕩不羈，嘻哈無狀。
我狠狠的白了他一眼，這還沒開張呢就給自己潑了一身髒水，這家夥腦袋瓜八成是讓驢給踢了吧？
嶽鳴看我一副恨毒了他的表情，自覺無理的朝我做了個鬼臉！
接下來的幾日我和嶽鳴都在忙著開診所，從挑選店址，到店內的裝潢，藥材的采購都是我們兩個人親力親為，幾日下來，我們累得腰酸背痛，回到客棧內，腰背一挨到床板就能睡死過去。從沒有想過這樣看似簡單的事情真的操作起來卻是這樣複雜，看來我跟嶽鳴實在是養尊處優慣了，是時候該好好的鍛煉自己一番了。
開張的第一天，為了盡快的讓郾城的百姓知道我們這個小診所，所以當天過來瞧病的病患一律免費看診。這樣一來，還真的是門庭若市，門前排隊的人都可以排到街尾了，而我則整整的坐在那裏瞧了一天的病，直到日暮黃昏，才將最後一個病人送走。站起來時，腰背酸痛的不得了，再看看嶽鳴，那俊美無雙的麵容此刻看去卻是如喪考妣。
我不覺撲哧一笑，像個孕婦般邊走邊扶著腰板，來到他旁邊幫忙整理一下有些淩亂的藥櫃。嶽鳴哭喪著臉說道：“小薇，咱們明天不能再這麽幹了，這一天下來，我抓藥手都快抓僵了，你看，到現在手還在發抖呢。”他將手在我麵前晃了晃，接著鄭重其事的說道：“從明天開始，要收取一定的診金，抓藥的話就按市場價格來計價，總之若再像今天這樣，老子就不幹了！”
我看著他較真的樣子，忙不迭的點點頭，笑道：“你當我真的是慈善家啊？若是每天都免費看病和贈藥，我們別說賺錢糊口，就連你剩下的那點銀子也很快會散完的。行了，今天你嶽鳴大哥辛苦了。走，我們這就去吃一頓，然後回客棧好好的休息一晚，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新的開始了！”
嶽鳴一聽到可以休息吃飯了，立即精神煥發的將藥櫃整理好，然後將店門關好上鎖。
走到一品居的門前，裏麵燈火通明。若在平時，此刻正該是食客用餐的時間，應該是門庭若市，絡繹不絕才是，可是今天的一品居卻是冷冷清清。門口放置著一輛馬車，看外形雖然古樸不甚張揚，當一看那材質絕對是非富即貴的人方用的起的。
我和嶽鳴準備進去用餐，勞累了一天也該好好的獎賞一下自己。誰知，我們剛走到門口，就有兩個身穿黑色衣袍的男子阻擋我們的去路。他們兩個人幾乎都是麵無表情，隻有一雙眼睛透出冷冽的寒光，警告一樣的望了我們一眼：“今天一品居做不外人生意，你們到別處去吃飯吧！”
嶽鳴看到這架勢，俊美的臉頰怒氣隱隱，雙眉微挑，似要爆發。我瞪了他一眼，暗示他依我們現在的身份和光景是不能輕易的得罪人的。
這時，一品居的掌櫃堆著笑臉走了出來，朝我們不好意思的笑道：“不好意思二位，今天一品居被一位客官給包了，小店今天就不能做二位的生意了，還請見諒！”
我看著老板一臉誠摯的笑容也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改日再過來。嶽鳴，我們走吧！”
說完，抓著嶽鳴那倔強的家夥離開一品居的門口。
“哼，是什麽人那麽牛，竟然將整個一品居都包起來了。那麽多的位置，他一個人坐的完嗎？真是占著茅坑不拉屎。”嶽鳴似乎憤憤不平，一路上都在唧唧歪歪的。
我看著他一臉吃味的樣子，笑道：“你有錢，有權，有勢的話你也可以這麽做。好啦，不就是一品居嗎？咱們今天還不吃他們家了，我想去試試路邊的小吃，我們去小吃攤上吃吧？從小，我就被爸爸和哥哥過分的保護著，連路邊的小吃都沒有機會吃過，每次看到同學們吃的津津有味的時候，我多想也去試試看。”
“那還不簡單，瞧，前麵的那個小檔，應該不錯，看吃的人那一臉開心的樣子就知道了。”嶽鳴指著前麵不遠處的一家路邊攤說道，我眼前一亮，點點頭，跟嶽鳴一起飛奔過去。
夜幕低垂，星光璀璨。街市兩邊槐樹的花瓣在夜風中隨風飄落，帶起陣陣花香。城中的屋宇宅邸門前都升起了霓虹彩燈，將這個郾城籠罩的更加的繁華旖旎。
美美的嚐遍了這裏的所有小吃，真的很美味，一點也不輸給一品居。我和嶽鳴經過一番混戰，終於酒足飯飽，挺著圓鼓鼓的肚子結賬離開。
走在寬闊的街道上，看著滿城的浮燈流水，不由感慨的讚道：“今晚的夜色真美。”
“怎麽樣？吃得這樣撐，是不是去逛一下夜市再回去？”嶽鳴興致勃勃的問道。
“夜市就不去了，咱們去郾河邊吹吹風吧！”我提議道。
再次經過一品居門前的時候，發現門口的那輛古樸的馬車和兩個黑袍守衛早已不知去向了，是什麽樣的人將一品居包起來又匆匆的用餐後離去呢？真是怪人。
我和嶽鳴繼續往郾河所在的方向走去，夜風習習，我的白色紗裙輕輕揚起，嶽鳴在月光下神色有些迷離，俊美的臉頰如玉瑩潤。上天真是偏愛，將他一個堂堂七尺男兒生就一副比女子還要美豔幾分的容顏，可是配上他瀟灑不羈的性格卻又是那樣的和諧和相得益彰。月光散在地上，我們並肩而走的兩個身影在地上拉得好長好長。
郾河上的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點綴著閃閃繁星，讓人不由深深地沉醉。月光如銀子，散落在郾河水中，無處不可照及。夜的香氣彌漫在空中，織成了一個柔軟的網，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裏麵。眼睛所接觸到的都是罩上這個柔軟的網的東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象在白天裏那樣的真實了，它們都有著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樣都隱藏了它的細致之點，都保守著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
淩燁靜靜的佇立在橋上，幽黑如這夜色般濃稠讓人望不見底的瞳帶著冰雪般的冷冽，就算是這溫柔的春風月色都不能將他眼中的冰寒融化。他似乎空洞地望著夜空，望著周圍的一切景物，冷峻的絕世容顏上終於揚起一絲淺笑。
一品居中初見時那第一眼的映照，郾河邊救落水女孩的睿智，煙花穀中樹上賞月吟唱的倩影，他們相約一起笑傲江湖時的雀躍，他們在落霞宮中的初吻，喜歡穿著白色紗裙站在城門口等待他的擔憂，堅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執著……撒嬌的她，淘氣的她，固執的她，生氣的她，與她相處的一幕一幕就像放映機一樣在他的腦海中重演，既美好又短暫，短暫得他還沒有來得及竊喜就已然離他遠去。
是自己害了她，若不是自己要她離開煙花穀，她還是那個快樂自在的精靈，又怎會因為他的緣故招來殺身之禍？
淚無聲的滑落，晶瑩的淚滴散落在隨風搖曳的郾河中，不見波瀾。
“三爺，回去吧！”尉楓站在他的身後，看著始終一動不動的淩燁，不由的擔心勸道。
沒有回答，周圍一片空寂。婉兒望著尉楓，有些難過的朝他搖搖頭。所有穿著黑色衣袍的隨侍都靜默無言的把守在郾河附近，誰也不敢輕易的發出半點聲響。
我呆呆的站在河邊的不遠處，體內的血液開始翻滾和沸騰起來，渾身不可抑製的顫抖著。嶽鳴似乎在我耳邊詢問著什麽，可是我什麽也聽不到，我的眼光凝聚在一個點上，久久不願離開。我的手指緊緊的扣在掌間，嵌進了肉裏。耳朵似乎完全的閉塞，隻知道我的心撲通撲通的狂跳。
那個人……是燁！
河邊的那輛馬車，婉兒和尉楓還有黑色衣袍的侍衛，那個包下一品居的人竟然是燁！
這一生，我可能會有很多後悔的事情，做的時候會害怕將來自己該如何麵對，感情和理智永遠是處在對立麵，製衡著我的行動。這一刻，我的心依舊苦苦掙紮。我多麽想拋棄我曾許下的諾言，飛奔過去，抱著那絕世的豐姿，溫暖那冰寒的黑眸。
眼淚不停的流，似乎要將我身體所有的水分都流盡一般，不可停歇。
念往昔，淡泊競逐。氤氳之間，明月可掇，你在清風夜唳之中獨自守望那明月，你淡漠的眼神卻攝人無語。何去在乎那權勢之爭，誰言非要承受那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薇，我希望我們以後能一直這樣攜手看日出日落，一起體味生活，一起去看盡這世間百態，一起慢慢變老。”
“做自己喜歡的事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是幸福的。幸福其實很簡單隻要你認為滿足了，幸福就悄悄來到你身邊。幸福含義總是讓人捉摸不透，但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把幸福的尺子，就看你怎樣衡量。在我看來，知足常樂是種幸福，甘於平淡也是幸福。而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就是遇到你，薇，你就是我要的幸福！”
“薇，我愛你！我真的很感謝老天爺讓我遇到如此美好的你，幸而得之吾必珍之！”
“傻丫頭，累壞了吧？”“除了你，我什麽都不在乎！”
“隻要你喜歡，我願意為你煮一輩子。”
“以後我會保護好你，不會讓你受到一絲傷害！”
“你還要再懷疑我對你的愛嗎？”
“薇，嫁給我好嗎？”
一句一句輕柔溫馨的話語都在我心中盤旋重複著，是何等的幸運才讓我遇到他，認識他，愛上他，並被他捧在手心裏疼惜著？望著他在夜色下那孤寂而悲涼的身影，我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情感，再也無法禁錮自己的心。我就像瘋了一樣，拚命的朝河邊跑去，我知道，再不衝上去，我會死。馬車漸漸駛向黑暗的遠處，我拚盡全力，在後麵瘋狂的喚道：“燁……等我！”
嶽鳴在後麵拚命的追著我，呼喚著我。我聽不到，現在的我眼中心中隻有一個人的身影……
才話別已深秋，隻一眼就花落
窗台人影獨坐，夜沉的更寂寞
一段路分兩頭，愛了卻要放手
無事東風走過，揚起回憶如昨
搖搖欲墜，不隻你的淚，還有僅剩的世界
嘲笑的風，高唱的離別，我卻聽不見
穿越千年的眼淚，隻有夢裏看得見
我多想再見你，哪怕一麵
前世末了的眷戀，在我血液裏分裂
沉睡中纏綿，清醒又幻減
一個踉蹌，狠狠地朝前撲去，手心傳來強烈的痛，殷紅的血落在白色的紗裙上，分外的觸目驚心。
嶽鳴將我抱起來，拉著我的手心疼的問道：“很疼吧？你這個傻瓜，明明很在乎，為何剛剛不敢上去，為何非得等到人走了才來折磨自己？”
我怔怔的望著嶽鳴。很疼嗎？是很疼，嶽鳴，我的心都快要痛死過去了！
我趴在嶽鳴的肩上，放聲大哭！是我自己放棄了燁，是我選擇拋下，拋下他一個人沉淪在那個吃人的地方……
這樣狠心的我，還有什麽資格哭？
寂靜的夜，漸漸空曠的大街上人流聊聊，過往之人無不將目光掃向那兩個在郾河邊槐樹下相擁而哭的男女，那哭聲撕心裂肺，仿佛承受了這世間不可承受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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