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王者之道
第四十章王者之道
一個人踱步到竹軒的時候淩燁和尉楓已經回來了，我才進門就聞到了專屬於他的那股幽穀清香。尉楓一身肅殺的黑袍，正拿著鐵箸蹲在地上撥弄著炭盆。淩燁一襲藍色衣袍幹淨的如同雪後蔚藍的天空，正端坐著品茗。
我笑著將鬥篷解下，露出身上的綠蘿紗裙，淩燁凝望著我的眼神閃過一絲驚豔。
“好香的味道，尉楓你在幹嘛？”我看著蹲在地上的尉楓和炭盆中傳出來的香味問道。
“烤栗子的味道。三爺說先烤好，讓你回來嚐嚐鮮。”尉楓淡淡的說道。
這時婉兒從殿外拿著一個瓷盤蹦跳著進來，笑著嚷道：“姐姐真有口福，栗子剛剛烤好姐姐就回來了。”
我笑著點了點頭，可不是嗎，剛回來就有美食等候著我。淩燁伸手將我拉到他的身邊坐下，小聲的在我耳邊讚道：“今天好美！”聞言，我發現自己臉紅了。
婉兒將瓷盤遞給尉楓，尉楓接過後，從炭盆裏夾出一顆顆飽滿露出金黃色果肉的烤栗子。殿內香氣四溢，惹得我都快按耐不住，直接就要淌口水了。
婉兒端過瓷盤放到我身邊的小幾上，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剝一個嚐嚐，結果手剛伸出去，又馬上縮了回來，實在太燙了，我齜牙咧嘴的將手指頭壓在耳垂上。淩燁看著我狼狽的樣子，竟忍不住在一旁笑了起來。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埋怨的嘟喃道：“可惡，看到我狼狽的樣子還這樣取笑我！”
淩燁撿起一顆飽滿的栗子，從容優雅的將栗子的外殼輕易剝去，將金黃的果肉送到我嘴邊笑道：“不生氣了，我剝給你吃！”
我看著他一臉的真摯，含笑接過他手中的栗子問道：“怎麽去練功也不叫上我呢？我也是好久沒有練劍了呢，你教我的那些招式估計都快要忘光了。”
“天氣太冷了，怕你受不住凍。忘了也就忘了吧，反正以後你都會在我身邊，就由我來保護你好了。”淩燁將手上剝好栗子遞給我說道。
“那怎麽行？我之前苦練了那麽長時間，我可不想輕易放棄呢。”我睜著圓圓的眼睛回道。
“嗯，那下次吧，下次帶你一塊兒去。”
尉楓和婉兒坐在另一邊吃著烤栗子，尉楓低著頭，吃相粗枝大葉，不拘小節，地上淩亂的撒著栗子殼。婉兒也是吃得津津有味，絲毫不理會我們在一旁說了些什麽。
淩燁起身拉起我的手就要往外走，我將手中的半顆栗子塞進嘴裏，含混的問道：“去哪裏？”
“外麵的陽光看起來很不錯，出去曬曬太陽！”懶洋洋的一句話配上他那副懶洋洋的表情，恰到好處的讓人舒服，感覺懶洋洋的徜徉在日光浴中是最美的享受。
我點點頭，伸手理了一下衣袖就要跟著他一同住去，淩燁順手抄起掛在邊上的鬥篷，幫我係上。
手牽著手走出竹軒，淩燁問道：“聽說今天你去給南王看病了？”
“嗯，我也覺得詫異，王宮中禦醫眾多，不知道為何要讓我去瞧病。隻不過南王的身體確實很不好，怕是沒有多少……”我有些憐憫南王，國小力弱，要想在列強的夾縫中生存很是不易，老來還要承受喪子之痛，王位後繼無人。“哎，如果是蘭姑的話，說不定還有其他的法子。”我咬牙說道。
“別不開心了，生死有命，很多事情並不是人力就可改變的。”淩燁疼惜的安慰著我。“說起蘭姑，剛好想起前陣子郾城爆發的一場瘟疫，聽說那場瘟疫來的凶猛，很多染上瘟疫的百姓都被隔離在疫區，朝廷派了黃大人帶領著很多的禦醫前去了解疫情和治療病患，但都沒能取得很好的效果，染病的百姓死了一批又一批，淩佑自動請纓前往查探，結果聽說最後有隱世高人查出病源，配了治療瘟疫的藥方，救了郾城。”
“瘟疫發生在郾城嗎？那你所說的隱世高人，是，是蘭姑和忠叔是嗎？”我有些激動的問道。
“我想絕對錯不了。”淩燁點點頭。
“我好想他們呢。燁，等我們回去就去煙花穀看他們可好？”我挽著他的胳膊撒嬌的問道。
“隻要你喜歡，都依你！”淩燁寵溺的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牽著我的手往禦苑走去，邊走邊笑道：“昨天天黑了，再加上下雪比較冷，碧湖的錦鯉都沒有出來，今天才發現那湖裏有好多漂亮的不得了的魚兒，我們現在去看看。”
“真的？可有我們家的小黑，小白和小紅漂亮？”
“額，這個我還是覺得咱們家的小黑小白和小紅比較好看。”淩燁假裝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下才回答我。看著他那誇張的表情，我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掙脫開他的手，往前跑去，一邊笑一邊回頭：“燁，看誰先到碧湖。”說完不再看他，自顧朝前飛奔而去。
淩燁在後麵邪魅的笑著，“你確定要跟我比賽嗎？”
玉姒公主站在閣樓上看著禦苑中嬉戲打鬧的情侶，臉上不禁露出了一絲羨豔之色。她多麽想自己也能擁有那樣美好的愛情，有一個全心全意疼惜自己，愛護自己的人在身邊啊。從小父王就特別的寵愛她，身邊的人都不敢得罪她，隻會一味的諂媚邀寵，那些所謂的王孫公子根本就入不了她的法眼。難倒這世間就沒有好男兒了嗎？不，至少在她的眼前就有一位。
“公主，主上請您過去。”一個藍衣宮裝的小宮女小聲的跪在玉姒公主身邊說道。
“哦，你先回去吧，本宮更衣後就過去。”玉姒公主回過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宮婢，輕揚玉手，淡淡的回道。
“是！”婢女應聲退下。
惠兒看了一眼玉姒公主身上的裙裝，然後心領神會的從衣櫃中取出一件火紅色的狐狸皮裘鬥篷幫她係上。玉姒伸手撫了一下柔順的皮草，露出滿意的笑容。
南王臉色有些蒼白的倚靠在床上，身上蓋著厚重的絲錦被。玉姒剛進寢殿就聞到了一股清苦的藥味。她快步走到榻旁，關切的問道：“父王今天感覺如何？聽下麵的人說您請了小薇姑娘給您瞧病，她怎樣說的？”
南王疼寵萬分的伸手撫了玉姒的鬢角，露出一絲苦笑：“玉兒，父王自己知道自己的事。父王怕是時日無多了。隻是，父王唯今最放心不下的人是你啊。”他雙眼緊緊地盯著玉姒，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你的哥哥都走了，若是父王也走了，你該如何是好？”
“不，父王您會長命百歲的，您不會離開女兒的。”玉姒緊緊地反握住南王的手，眼角不自覺的沁出晶瑩的淚珠。
“玉兒，如今南町國並沒有合適繼承王位的宗親，為父並不放心將南町交托於他們。而你，身為女兒身，想要讓你繼位的話卻也是萬般的困難，為父必須要給全國百姓一個合理的理由和交代。畢竟，從沒有女子當一國之君的先例。”南王喘著粗氣，困難的說道。
“父王，女兒不要當什麽一國之君，父王，您別說了，休息一下吧。”玉姒看著沒有一絲血色的父親，心疼的勸道。
南王擺了擺手，咳了幾聲，抬起血紅的眼睛望著玉姒，試探的問道：“玉兒，若是將南町國交給黎國皇帝來管理的話，你認為如何？”
玉姒驚訝地看著父親，不明所以的問道：“父王要將南町國拱手相讓？”
“嗬，這次南町險些有滅國之災，如果不是黎國傾力相助恐怕現在已經淪為西?所有。你瞧瞧，國之有難，你的那些宗親王室中人在哪？說起帶兵打仗，個個避之不及，不然，為父又怎會老來喪子，如此淒涼？”南王望著窗外，眼中有迷蒙的水霧，這是他心中的最痛和這輩子的遺憾。他沉思半晌又開口說道：“若是失去黎國的庇護，西?再犯，誰也沒有能力能保衛南町，你不能，南町國的宗親不能，隻有黎子信能護著南町國的百姓。玉兒，你能明白嗎？”
“父王您打算怎麽做？”玉姒看著痛苦的父親問道。
“為父決定將王位傳給你，而我們南町國想要依附黎國生存下去，就是聯姻。”
“讓我嫁給黎子信？”玉姒驚疑的問道。她有些難以接受的站起身來，不，為何現在才來跟她說這些？為何在她心有所屬的時候才讓她嫁給別的男人？可是，她愛的那個人不是也有喜歡的人了嗎？更甚的是在他從沒有用那樣專注的眼神看過自己。真是可笑，原來也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而已啊。
“可是他已經有了宣國的憶萱公主為後，我……”
“男人三妻四妾並沒有什麽？玉兒，黎國皇帝絕非池中物，若是能嫁給他也算是你的造化。雖然你嫁給他變相的也將南町國送給了他，這也意味著南町國的百年基業在為父手中結束，為父愧對列祖列宗。但為父不後悔這個決定，至少，南町在黎子信的手中會蓬勃發展，南町百姓不會再受戰亂之苦，若是交到其他的宗親手中，受苦的終究還是百姓。玉兒，你能明白為父的苦心嗎？”
“父王。”玉姒哽咽的點點頭，臉上掛著清晰地淚痕，“父王心懷百姓，玉兒當然理解。玉兒，聽父王的安排。”
南王滿意的點了點頭，伸手拍了拍玉姒的肩膀，心疼的說道：“好孩子！”
玉姒扶著南王躺好，將被子掖好後輕輕的擦幹臉上的淚痕，踱著沉重的步子走出寢殿。
外麵冷風撲麵，頓時讓她醒過神來。她收拾起滿腹的苦悶，抬起頭昂首闊步的走在禦道上，火紅色的狐狸裘披風在白茫茫的世界裏分外的醒目，她又像一隻驕傲的孔雀般，回複了屬於公主應有的儀態。
而躺在龍床上的南王望著女兒離去的背影遲遲沒有收回那不舍得目光。眼角有冰涼的東西緩緩流下，掉落在織錦團福花紋的福壽枕上，很快便被吸幹，留下一圈暗色的印記。他無奈的歎了一聲，腦海中再次想起早上黎子信跟他提起的那件事。
早上笑容滿麵的黎子信親自來慰問自己的身體，談話中提及玉兒的時候讓他頗有些吃驚，從他的言語中不難看出他對玉兒的欣賞和喜愛。自己在心中正尋思著怎樣回絕的時候，黎子信直言不諱的跟自己提及想要納玉兒為妃的想法，更揚言今後自己會完全的保障南町國不再受外國的侵擾。這時他才真正的明白他納玉兒是借口，想要吞並南町才是他此行的目的吧。可是現在的他除了答應還能怎樣？無謂反抗隻是徒增百姓受戰亂之苦。若是答應他，南町或許能依附著黎國生存下去。
第二天清晨，當我跟燁，尉楓和婉兒還在用早膳的時候，玉姒公主被立為王儲和許婚給黎國皇帝黎子信的兩道聖旨傳遍了整個南町王宮。我聽到消息的時候整個人有些怔住了。舀著燕窩粥的食羹久久沒有放下，眼睛也瞪得大大的。玉姒被立為王儲不足為奇，她的兩個王兄皆戰死沙場，由她繼承王位也在情理之中。隻是為何她突然要嫁給黎子信呢？是因為喜歡嗎？
婉兒伸手在我麵前搖了搖手，這是我才回過神來，發現燁也是一臉關愛和好奇的看著我。
“怎麽了，薇。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淩燁伸手搭上我的脈搏。
我略有些尷尬的笑道：“哪有，我沒事。燁，那個黎國皇帝真的要娶玉姒公主為妻嗎？”
“你剛剛也聽到聖旨了，不是嗎？”淩燁看著我點頭笑道。
“可是，他不是已經有了淩雪了嗎？這樣子的話淩雪會很難過的。他禦駕親征，淩雪定是在黎國日夜擔心著他的安危，盼著他早日凱旋還朝。可他呢？回去的時候身邊帶著另一個美嬌娘，這讓淩雪情何以堪？他怎麽可以這樣待淩雪呢？”我有些氣憤，果然是自古帝王皆薄幸，可笑的是這個男人昨天還對著我糾纏，今天就可以娶別的女子。
“小薇，男子三妻四妾實屬平常，況且他還是一介帝王。”尉楓看著我氣憤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為何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就要從一而終？為何不可以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樣子對女子太不公平了。我真替淩雪難過。燁，她是你的妹妹，你忍心看她難過嗎？”
“薇兒，對於他來說，娶誰都可以，隻要於他的江山有益。況且這也不是我們可以左右得了的事情。政治聯姻罷了，我想雪兒能夠理解吧。”淩燁也是無奈的一聲歎息。
聽到這樣的言論，我突然的無名火起。是的，我怎就忽略了我自己了呢，淩燁，宣國的三皇子，也有可能是未來的皇帝，他有朝一日也會為了江山而棄兒女私情，他會有**三千佳麗，會有政治聯姻，那時候的我又算什麽？
嗬嗬，真是可笑，我昨天還在信誓旦旦的跟黎子信說燁他不一樣，看來我是大錯特錯了。他的骨子裏早有一種認知，那就是於江山有益的事他都可以接受，可以理解。腦海中不時的出現淩燁身穿龍袍，左擁右抱的情景。越想越氣，不，我怎麽都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若是他不能完全的屬於我一個人，我寧願不要，要跟其他的女人分享他，我絕對辦不到。
我有些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轉身從他身邊跑了出去。冷風嗖嗖的從耳邊拂過，身後傳來婉兒驚呼的聲音和淩燁焦急的呼喚。
我頭也不回的朝前奔跑著，不爭氣的眼淚滑落下來，冰涼無比，就像我的心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