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灰飛煙滅

楔子 灰飛煙滅

Z國A市

下午四點

市區郊外一所荒棄的宅院外停了一輛黑色越野車,陽光下車身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與那斑駁的斷壁殘牆形成鮮明的對比。

從外觀上看這隻是一處廢棄的宅院,隻剩下殘破的地基,石塊廢土滿地,唯有院中一顆粗壯的梧桐挺拔於此,深秋季節,落葉滿地,梧桐果實裏飄出的絮狀物被風揚起,好似飄起的雪花一般,潔白無瑕,洋洋灑灑的紛落飛舞。

樹下站著一抹修長的黑色身影,光亮的皮靴踩在落葉上,潔淨的不然一絲灰塵,緊身的黑色皮褲包裹著修長纖細的雙腿,風卷起黑色風衣的衣擺,獵獵作響。

目光落在遠處,眼神是難以言喻的淡漠疏冷,透著一股骨子裏的蒼涼,眸光從濃密的睫毛間隙中偷出來,冰冷迷離。

二十年前,四歲的她家破人亡,母親在生她時難產而死,父親在她四歲的時候因公司倒閉被逼上絕路,拋下了年幼的她跳樓自殺,從那時起她就成了孤兒。那時她才四歲,沒有親戚肯收留她,收留她就等同於收留了一個麻煩,沒有人會願意為自己找麻煩,債主上門,家徒四壁,冷眼,怒罵,抽打……她不僅成了孤兒,更成了乞丐。

沒有人向她伸出援助之手,沒有人。

二十年前,就是在這顆梧桐樹下,她被那個人救了,原以為是一場救贖,卻沒想到踏入了另一個地獄。

那個基地裏都是從世界各地撿回來的孤兒,習武,訓練,沒日沒夜,每天都會有新的任務,而那個任務就是殺死自己的同伴,直到留下最強的那一個。夙血,同她一起長大,一直保護她照顧她的姐妹,最後的對決是她,她說不必手下留情,可最後她卻將刀刺進了自己的心髒,她說她永遠不會傷害她,永遠不會。

夙血,知道嗎,如果可以我寧願世界上沒有一世安這個人,隻換你一世平安。

突然一陣汽車的引擎聲隱隱傳來,漸漸靠近,漸漸清晰……樹下的人一震,狹長的雙眸倏然眯了起來,如子夜般的黑色,深不見底,有人!她來這兒沒有告訴任何人,也不可能知道有人知道她在這裏,隻除了一人!暗門的首領。

暗門,原本是Z國的一個小幫派,卻因暗門首領啞父培育出了一世安這一代黑道梟雄,從而讓暗門短短四年內崛地而起,一舉震撼世界。

他終於還是對她下手了。

她早已功高蓋主,對他來說他要的始終隻是一個工具。

“哢!”刺耳的刹車聲從外傳來,十幾輛黑色轎車倏然停下,車門拉來,無人黑衣人端著槍飛奔出車,迅速將整個院落包圍,黑洞洞的槍口齊齊的瞄準了院中梧桐樹下的黑色身影。

一輛黑色房車緩緩開來,車聽穩後,駕駛副駕駛立即下來兩名黑衣人打開車門,一雙整潔光亮的黑皮鞋探出車門,繼而整個人暴露在日光下,灰色的大衣,雙手上帶著黑色的羊皮手套,標準的板寸頭,發絲一根根豎起,兩鬢斑白,那是一張飽經風霜,不再年輕的臉,棱角分明,薄唇緊抿,男人大略五十歲左右,通身的威嚴。

男人在眾人的簇擁保護下,緩緩走進了破敗的院落。所有人的視線都朝那顆梧桐樹下望去,那抹纖細的黑色身影靜靜的站在那兒,風衣衣擺隨風揚起,及耳的碎發披散在額前,一張冷魅的臉沒有任何表情,狹長的眸半眯著淡淡的望過來。不可否認,這是一張極冷極美的臉,卻從沒人敢正視這張臉。

那人隻是靜靜的站在那兒,便讓人感覺到了足夠的壓迫感,那種冰冷哪怕遠隔十幾米依然讓人止不住的想要後退。在場的人太清楚樹下那個人的實力,即便他們有槍在手,這麽多槍對著她,依然底氣不足,心中恐懼。

有一種人的氣場是可怕的,哪怕她不說一句話。

“夙棲。”男人低沉的喚了一聲,對上那雙冰冷的眸,唇角勾出一抹笑,“你早就猜到我會來對麽?你早就知道我想除掉你,那麽你認為你今天能從這麽槍下逃走麽?”

不可否認,這個工具太吸引人,太有利用價值,就這麽殺了很可惜,他也很舍不得。但是,他太清楚她的個性,如今她的成就早已超過了他的預期,不管是她的成就還是她心裏對他的怨恨,她都必須死。

他決不允許身邊有任何危險存在。

夙棲聞言側身,這一輕微的舉動立即將在場所有人都驚了一身冷汗,幾乎是瞬間,所有人都將槍瞄準了她,扣住扳機的手指微微發抖。

對於四周的人視若無睹,夙棲依然靜靜的站在樹下,“你早就想殺了我,隻不過你一直沒有機會。啞父,我感謝你在二十年前救了我,但是隻限於你救我那天。這四年我已將這僅有的恩情還了,你我之間,今日也該有個了結。”

“我早知道你這丫頭恩怨分明,既如此,也別怪我心狠。”語畢,啞父緩緩退後,微微揚手。

眾人會意,頓時槍聲四起。一時間子彈飛舞,煙塵四起,梧桐上射滿了彈孔。

待煙塵四散,眾人卻遲遲不見人影,頓時驚詫的麵麵相覷!

此時,梧桐上人突然垂下半抹身影,雙槍齊發,一瞬間護在啞父身前的人紛紛慘叫著倒了下去……

眾人一驚,槍口對著那樹叢中一通狂掃!

夙棲縱身躍下,黑色身影急速的翻滾在地上,在槍林彈雨中急速的朝人群保護中那抹灰色身影而去,不斷有人倒下來,慘叫聲不絕於耳。

肩上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灼痛,夙棲一震,右肩中了槍,右手頓時有些失去準心,她今天原本就沒打算活著離開,但是死之前必須要殺了啞父替夙血報仇!

“快!保護首領!”

一聲低吼,所有人頓時從四麵八方湧過來,將那抹灰色身影團團護在中央。

無數槍口都對著地上那抹翻滾的黑色身影掃射過去……

手臂,小腿,大腿,腹部不斷有劇痛傳來,夙棲知道她已經支持不了多久了,縱使她有再多技能,在這樣密集的槍林彈雨之下也毫無用武之地。

對上人群中那雙陰霾的雙眸,夙棲一震,腦中想起了夙血死時他也是與此時相同的眼神,她突然伸手狠狠地抹去滑落在眼睫上的血,雙足猛然用力一頓,整個人騰空而起,腕間的短刀在瞬間飛射兒出!

呲!

短刀穿過人群,直直的朝人群中那抹灰色身影射去!

啞父驚恐的望著那柄飛射而來的短刀,瞳孔在一瞬間放大,想躲避已是來不及,直入眉心,頓時鮮血四濺!

“首領!?”

“首領!”

有人接住了倒下的啞父,看到那眉心直入的短刀都驚恐的瞪大雙眸,隻見啞父雙眼大睜,氣息已無,當場斃命。

在人群慌亂的瞬間,夙棲已急速的翻出院外,飛速上車,發動引擎飛馳而去!

“一世安跑了!快追!追!”

剩餘的眾人立即衝向院外,隻見那輛黑色越野車已經飛速離去,眾人立即紛紛登車追了上去。

越野車內,夙棲麵色蒼白的握緊方向盤,修長纖細的雙手上盡是鮮紅的血跡,肩上手臂腹部大腿小腿上的傷口不斷的溢出鮮血,順著黑色皮褲流淌而下,漸漸蔓延在車內地毯上,染的一片猩紅。

看著車窗兩旁飛速後退的景物,夙棲蒼白的臉上勾出一抹淡淡的笑,“夙血,你說你最喜歡這種飛馳的感覺了……原來我不喜歡,可是現在我明白你的感受了,這種感覺真的很好,我好像離你越來越近了……”

夙血,我們說過要永遠在一起,等我。

放在方向盤上的雙手緩緩垂落,夙棲閉上了眼睛,任憑車子飛速駛向了前方的懸崖……

黑色的越野車飛速駛出,越過空曠,劃過一抹絕豔的弧度,消失不見。

轟!

一聲轟然的爆炸聲想起,火焰漫天,濃濃的煙霧從崖底緩緩升了上來……

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死去的父親與夙血愛她,她孤獨冰冷的活了四年也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