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瓊和她一樣善良,她說,她要留下來照顧我,不回學校讀書了,我大發脾氣,我說,你又不是我的女朋友,獻什麽殷勤,我不必你們同情我,可憐我。最後瓊妥協了,她說,我回去上學可以,隻是,你不能像待她一樣與我斷了聯係,等我畢業後,我一定來照顧你。我說,好。

我知道,我殘忍了利用了她的善良。

此後,好長一段時間我都住在醫院裏,因為我的病情十分的不穩定,總是時好時壞的,一住,就是大半看。肇事者再也沒有能力承擔我的醫療費用了,於是,我自己墊付了一部分給,然後,我出院了。還有一部分,我全部寄給了家裏,這是我能寄給家裏的最後一筆錢了。

我會很想念妮妮,盡管我不能再見她一麵,盡管我受傷後她沒能來看我一眼,可我不恨她。我還會想她。我想,她肯定也不好過。後來,我聽瓊說,她受了傷後一直在家裏養傷,還辦了休學。我知道她受傷,是一點點失落也沒有了。

瓊考上了大學,她給我租了房子,住離她學校不遠,課程不緊張的時候,她都會過來照顧我這個廢人,說心裏話,我十分的感激她。可是,我卻無法愛上她,隻因,她不是我的妮妮。

妮妮沒有去上大學是我很遺憾的事,我想著寄錢給她,幫助她上大學,隻是,我知道的消息已經是一年以後了。那時,她已經出來打工了。

我曾遠遠的看過她一次,見她和身邊有朋友有說有笑,我認為,她已經把我忘記了,現在,她過得挺好的。隻要她過得好,我便知足了。我想,等不了幾年,她就會重新找到一個疼她,愛她的男人。然後,他們結婚,他們有孩子。我常常想,妮妮會再找一個什麽樣的男人呢?會像我一樣對她好嗎?不,一定要比我對她更好。

瓊上學的日子,我開始練習畫畫,以前我的畫畫功底就很好的,現在,我打不了工,隻能刻苦的練習畫畫了,隻是,我的背已經癱瘓了,隻能躺著畫,時間長了,我的頭都是歪著的。

每當我很想很想妮妮的時候,我就拿起畫筆,畫著在我腦海裏的她。 我怕,哪一天,我不記得她的樣子了。我是有她的照片的,隻是,那時沒有數碼相機,我怕隨著時間的推移,會慢慢的老去,變形。我隻能拿起手中的筆,讓她在我的腦海中永生。

沒有幾年,我的作品就小有進展了,特別是人物畫像,在假期的時候,我會讓瓊推著我,擺個小攤給人畫像,他們見我是深度殘疾人,給的錢也比別人的多。就這樣,我的收入還算不錯。

瓊大學畢業,我經營一間畫廊,生意還不錯,瓊幫我打理。又過了幾年,我賺了一些錢,作為這些年的回報,我幫瓊開了一間服裝店。我想,這樣的日子挺好,我挺知足的。

瓊說,我們等妮子結婚了,我們就回去。我們也結婚好不好?

我說,好。

這麽多年,我能給瓊的,也隻有一紙婚書了。到那時,既便妮妮心有愧疚,也不會為了我而放棄她自己的幸福了。

直到,有一天我的手開始抓不住筆了,瓊帶我去醫院,醫生說我病情惡化,以前的傷發生了病變,轉化誌癌細胞,現在,癌細胞擴散。可能,活不長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並沒有悲傷。我覺得,很好,我終於可以從這半死人的狀態中解脫了。而瓊,她哭了,她說,老天為什麽這樣對你,憑什麽讓她活得好好的,而讓你在這裏獨自承受病痛的折磨。

我說,“瓊,如果你受不了了,你可以走。但是,你不能把我的情況告訴她,除非是我讓你告訴她的,否則,我恨你一輩子。”

瓊哭著質問我,“我知道你的心裏隻有她,這麽多年了,你的心裏裝著的一直一直是她。她有什麽好,傻不拉嘰的,讓你這麽忘不了她。你都為他躺在病床上這麽多年了,而她為你做了什麽?你值得嗎?”

我說,“值得。因為我愛她。我就愛她的傻。”

我又開始很想很想妮妮了,白天想,晚上想,夢裏也在想。我常常夢見她在向我哭,她總在問我,“餘劍波,你在哪裏?”我問過瓊,問她過得好不好。 每一次,瓊都說她過得挺好的,有飯吃有衣穿,有朋友。我知道瓊對我的感情,每次見她這樣,我也不便多問。隻是,我一直沒有聽瓊說起她有男朋友。

去年,妮妮回家了,一年都在家。她是二十七歲了,家裏的大人該著急了。聽說,很多人給她介紹,她也見了很多人,其中一個都已經交了見麵禮金,到最後,他們還是吹了。我心裏挺恨那個男人的,妮妮那麽好,她為什麽還要跟著別的女人跑?

我突然很想很想去看海了,看看從沒有親眼見過,遲到了十一年的海。

我轉掉了我的畫廊,瓊轉掉了她的服裝店。我們一起去看海。

我們看了很多很多的海,每到一處,我都會捧一把海邊的細沙到一個玻璃瓶裏,這是我帶給妮妮的禮物。我們不能一起,我把我看到的,都帶給她一份。

今年的五一,瓊帶我去了上海,她說,她還想看看我的病有沒有希望,我想說,不必了,北京都去過了不是嗎?但我沒有說,我想,上海上海,也許曾經也是一個海。而且,我有很強烈的預感,我或許能再一次見到妮妮。

我的預感應驗了,在相隔還很遠的時候,我就聽到了她的笑聲,如銀鈴般悅耳,隨著風就那麽傳進了我的耳中。我看到了她燦爛的笑容,在和朋友們不停的擺著姿勢拍照。那一刻,我真的好希望還是十一年前那個自由奔放的餘劍波,我好想跑上前去緊緊的擁住她。可是,我不能。

我們越走越近,越走越近,我感覺我已經聞到了她身上的體香了。我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好多。我讓瓊走快一點,離她遠一點。就在我們彼此擦身而過的時候,我感覺她有一刻的停駐,她似乎感覺到了。

我很緊張,在離開一段距離的時候,我手裏把玩玉扳指掉了,瓊幫我去撿,然後匆匆的回來,不一會兒,我聽到了幾不可聞的那一聲,“瓊,餘劍波。”那個聲音裏帶著不確定。

還好,她沒有追上來,而後,她的朋友們來找已經掉隊好遠的她,把她拉走了。

爾後的兩天,我再次見到了她。她靠著黃浦江,看著過往的行人,我想,她是不是在找我,或者我們。從上午,到天黑。我坐在船中,一直,陪著她,從上午到天黑,到霓虹閃爍。

一直,他們都說我死了,而相隔十一年之後,她匆匆一眼間,竟看到了活著的我。也許,她為了心中的確定,她在那裏等著,看著,守著,尋找著。而我,強忍著喊一聲妮妮,緊緊抱住她的衝動,靜靜在在船上坐著,看著。當聽到她對黃浦江的那一聲,“餘劍波,餘劍波,餘劍波…”我的淚意,傾湧而出。

既便是這麽遠遠的看著,此生,便已知足了。

也午是吹了風,我的身體再也不允許我有私自外出了,我必須得乖乖的躺在醫院裏,每天都是吊瓶,氧氣罩與我相伴,我知道,我時日無多了。隻是,妮妮還沒有找到她的歸宿,我總不得安心。

瓊與她曾經的朋友聯係了,我這才得知,妮妮現在有男朋友了,待她也很好。我讓人悄悄的打聽,總算是找到了有關那個男人的資料,他有一種陽剛之氣,很有氣魄。看著那個男人英武的麵容和堅定的眼神,我確定這個男人能帶給妮妮幸福。

我快不行了,但我很想確定她過得好不好。我打電話給了那個男人,我說,“你是向羽嗎?”

對方說,“我是。”

我說,“你是真的愛夏妮嗎?你會對她一輩子好嗎?”

對方沉默了有一會兒,才說,“我很愛她,我發誓,我會對她好一輩子。你放心。”

我說,“好,我放心。”我徹底的放心了。

待我要掛上電話時,對方喊住了我,“你不打算見見她?”

我說,“不了,見了,隻會徒增她的負罪感。我祝你們幸福。”說完,我掛了電話。我在心裏對電話那頭的那個男人默默的說,你比我幸福,你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照顧她,愛護她,而我,隻能在天堂保佑她。

閉上眼睛,我又看到了妮妮,她笑著朝我揮手,對我說再見。我又一次陷入了昏迷當中,我聽到了瓊的哭泣,瓊,這個愛我至深的傻女子,是我誤了她的幸福,這一輩子,我欠她的比欠妮妮的還多。她和妮妮在相同的時間,相同的地方遇到了相同的我,可是,她不是對的人。我隻能對她說抱歉。

瓊常常說我和妮妮的愛情就算是我們不出意外,也不可能長久。因為妮妮很任性,我們不合適。我之所以忘不了她,就像人們對露西與傑克的愛情一樣,因為得不到的,才是最難忘的。我並不反對,如果我們不發生意外,妮妮回了學校,我繼續在外工作,我們相隔甚遠,我們還會遇到很多很多的誘惑,要想走到一起修成正果,的確很難。但世界上沒有如果。

我把妮妮的照片全燒了,把曾經在很想很想她的時候寫給她的信也全燒了,我不想讓她活在痛苦的內疚之中,我想要的,隻是她幸福而已。嫁一個愛她的男人,不必大富大貴。生一個孩子,無論是男是女。然後,過著平靜而幸福的生活就好。

我把我所有的存款,房子,全部轉給了瓊,就算是我給她的補償了。我不能給她我的愛,隻有這微不足道的一點點。瓊說,她才不稀罕,我知道,她一直都不稀罕。一直,她都是一個驕傲的人。

我請求瓊在我死後火化,讓她在妮妮結婚之後把我的骨灰盒交給她,讓妮妮把我的骨灰撒向那片我們約定的海。那裏,我一直等著與她一起去。現在,我已不能,隻請她帶著我去。我相信,她的愛人是可以原諒我這個可憐之人的請求的。

那天,陽光明媚,我感覺到我身體越來越冷了,我知道,我這一生終於劃上句點了。我在心裏說:妮妮,請你一定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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