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也許是遇見的方式不對
4.也許是遇見的方式不對
蕾拉是咕嚕嶺的一家佃戶的女兒。
在咕嚕嶺這樣窮山惡水的地方,所居住的居民大多數都是像蕾拉這樣人類和惡魔的混種或是其他一些低等種族,他們身份卑微,生來就受到統治者的壓迫,形如草芥一般。
蕾拉也是這種命運繼承者。
她的父親和母親都是和深淵戰爭中失敗者的子嗣,是在戰爭中被惡魔們掠奪來的奴隸所生的後裔,不是每個人類和惡魔的混種都能夠擁有像蘭斯那樣顯赫的出身的,他們更多的是成為這個強者為尊世界裏最卑微的微塵,生活毫無未來可言,僅僅為了活著而活著。
即便如此,命運依舊沒有眷顧蕾拉。她的母親在她年僅九歲的時候就病逝了,留下了一個比蕾拉小四歲的妹妹和一個尚在繈褓中的弟弟,父親每日必須早起外出勞作日暮而息,用微薄的薪金養活一家四口,而照顧弟弟妹妹和全家的衣食起居的重擔,從此就落在了蕾拉一人的身上。
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樣的日子雖然艱辛,卻也安穩地持續了好幾年。
直到最近,父親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蕾拉一家的境況又變得艱難了起來。
蕾拉之所以會冒險進入這片樹林,也是因為聽說這林子當中有一種叫做水蘿花的植物能夠治療父親的病,但是這種花隻有在夜晚開花,蕾拉隻能賭一賭自己的運氣。
像他們這樣的四口之家,全憑著父親的辛苦勞作才得以苟活至今,她心裏很清楚,一旦父親倒下了之後,她和自己的弟弟妹妹們就徹底沒有活路了。剩下的就是賣身給富人做奴隸,但是當她親眼看到,從那些富人家裏每天清晨拖出來的那些年輕女孩屍體之後,那些富人的大宅在蕾拉的眼裏就堪比魔窟。
如果要在那樣道貌岸然的人手裏飽受欺辱再被殺掉的話,不如就讓我這樣喪身於猛獸之口吧……
隻是,可憐了我的弟弟妹妹們。
蕾拉握著昏暗的提燈,進入這片林子的時候如是想到。
悲傷和解脫兩種情緒交織在了她的臉上,但當她下定決心邁出腳步之後,她發現很多東西竟然出人意料的順利。一路上,她竟然沒有驚動任何猛獸,而現在,那朵盛開在湖邊的淺藍色的水蘿花就綻放在她的眼前。
也許能夠就這麽安全回去也說不定,父親的病也能夠醫治了。
蕾拉開心地想。
一瞬間,所有的委屈和堅忍都化作喜悅,她顧不得張望,輕輕地放下手中的提燈,便朝著湖邊的水蘿花走去。因為常年被誰浸潤,靠近湖邊的石塊都很潮濕,所以蕾拉下腳的動作極盡小心,當她墊著腳尖,好不容易將花朵摘下的時候,還沒來得化身為喜悅,身後的提燈,卻突然被碰倒了,發出了玻璃外壁在石塊上摩擦滾動的聲音。
就像是受到了某種暗示,蕾拉的心髒咯噔了一下,當她忍不住循聲回望的時候,難以置信——展現在眼前的,是一隻體型大她三倍的猛獸!
影狼。
這是一種蟄伏在樹林和曠野中的怪物,它們身長六米,高約三米,通體的毛皮黑色,隱匿於黑暗之中就如同披著一層天生的偽裝,故而得名。而影狼最可怕的並不是它個體的殺傷力,而是影狼是一種群居性的動物,通常當你看見第一隻的時候,在它的身後很快你就能看見第二隻,第三隻,乃至一群。
這一些,蕾拉並不清楚。
但看著那滿腔血口中倒長的鋒利長牙下澱的涎水,杏黃色獸眼所散發出來恐怖,足以讓蕾拉感受到了來自這頭猛獸的威脅。
對不起,說什麽被吃掉也沒關係其實是騙人了。
誰來,誰來救救我!
不過能夠回答她的,也就隻有樹林的蟲鳴和不知名的鳥叫,這裏可是連最老練的獵人也不敢在夜晚深入的地方,更不要說其他人了,蕾拉直感覺自己的心不停的狂跳,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油然而生。
難道自己即將死在這裏了?
不待蕾拉多想,影狼已經曲起後腿,淩然一躍朝她飛撲而來。
或許是求生**使然吧,蕾拉竟然鬼使神差地抓起一塊手邊的石頭,擲出去砸中了影狼的腦袋,這一下的空擋讓影狼沒能順利地撲倒獵物,反倒讓蕾拉從它身邊逃掉了。
機會難得。
蕾拉哪裏還敢回頭,隻能沒命地向前奔跑。
但出人意料的是,影狼卻不急不躁,緩緩地調轉了身體從後麵跟了上來,它也不窮追,因為它很清楚,蕾拉正在逃跑的那個方向,前麵就是自己同伴的包圍網。像影狼這種群居的生物,它並不會在狩獵中爭勇,而是講究群體合作,現在這隻影狼所需要做的,就是將自己的獵物驅趕進它們設置好的包圍圈裏。
這樣,一頓送上門來的美餐就插翅難飛了。
相對於影狼的從容,蕾拉這邊卻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她到底是個女孩子,雖然平常操持家務,但體力也就一般,在這麽拚命的持續奔跑之下,她的體力消耗過快——尤其是在這種失去了照明,慌不擇路的情況下,恐懼讓她的身體透支的更加嚴重。
不行了,腿像是灌了鉛,好沉重。
蕾拉感覺自己的的腳快要不屬於自己的了,連呼吸也變得愈發困難,然而命運女神就像是跟蕾拉處處作對一樣,腳邊的藤蔓忽然絆了她一下,借著奔跑的慣性把她朝前摔飛了出去。
蕾拉看見身後的巨狼慢悠悠踱步而來,吊睛白目下的視線明顯帶著戲謔,然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情況是附近的葉叢中,不斷傳來窸窣的聲音,仔細一看的話,六七頭影狼從黑暗中探出了身體,從四麵八方包圍了自己。
蕾拉的瞳孔一陣收縮,死亡第一次感覺到這麽真實。她抱緊了自己的身體,蜷縮進了大樹的陰影裏瑟瑟發抖。
爸爸,媽媽……
明明已經下好決心的,但是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不要,不要過來,拜托了……有誰,誰來救救我……”
“嗚嗷嗷嗷~~~~~~~~~~~~~~~~~~~~~~~!!”
那隻一直尾逐著蕾拉,也是所有影狼當中體型最大的頭狼站在原地長嘯了一聲,像是發布了集體進攻的命令,狼群紛紛響應,低吼著朝著蕾拉的身體撲了過去。
蕾拉猛地閉上了眼睛。
這樣,與世界的聯係就暫時切斷了,心裏雖然很清楚這隻不過是掩耳盜鈴的做法,但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憑著自己的力量絕對是無法脫困,想到這裏,蕾拉喪失了最後一點希望。
她靜靜地等待著最後時刻的到來。
不過,正值此刻,隨著一群身披黑色鎧甲的衛兵從天而降,吹拂在這片茂密樹林裏的微風開始改變了風向,也改變了蕾拉的命運。
黑鋼帶著黑甲侍衛們趕到了,頓時,一場沒有招呼的惡戰隨即爆發。體積上雖然是影狼占優,但是這群由黑鋼率領的小隊行動卻很為敏捷,正如惡魔領主係統評價所說的,這是老領主為了照顧兒子,所以從軍隊裏專門抽調出來的一支強兵。
雖然戰鬥力不足以與魔王軍的精銳相提並論,但至少在戰力上要比普通的侍衛強出不止一線,而C-的部隊跟隻有E級水準的影狼戰鬥,根本不存在什麽壓力,隻要不過分托大,那根本就是實力上的碾壓。
那邊的頭狼也看出來了,這一群新來的家夥不好對付,尤其是為首的黑鋼,單憑一個人之力就把好幾頭狼從戰場上給丟了出去。頭狼的心裏也是很矛盾,這骨頭太硬明顯不好啃,要硬來的話說不定還要崩壞了牙,但是到嘴的肥肉飛了,它又怎麽咽得下氣。
最後,幫它下決心的還是黑鋼。
黑鋼很清楚影狼的習性,它們群體意識很重,一旦自己下了殺手,那麽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麵,所以黑鋼竭力要求自己的部下克製。雖然影狼的實力不怎麽,但是力拚之下也很難說自己這邊不會有人負傷。他記得蘭斯給他的命令,隻是讓他救回林中被困的少女,所以他隻需要將這群影狼趕走就可以了。
黑鋼不愧是前傭兵,他不斷地調整隊形給狼群施加壓力,並且在連續傷了兩隻狼的狼腿之後,影狼們就收到頭狼的命令,無奈撤退了。
那頭頭狼的目光中滿是怨毒,但它也沒有辦法,深淵裏的法則就是弱肉強食,不僅僅是對人而言,哪怕是這些隱匿於樹林中的野獸,也同樣適用。
看到狼群終於隱沒於葉林中,黑鋼用他頭上的觸須探了好一會兒,確認附近沒有別的生物埋伏之後才放鬆下來。他也是籲了一口氣,今天還好遇上的是影狼這種不會以命相搏的野獸,如果遇上更加致命的蝰蛇,雲鬢豹和血獅,那就頭疼了。
收起了武器,黑鋼扭過頭去看向了蕾拉。
他是蟻人族的,所以不是很清楚人類的審美觀。
但這個女性前凸後翹的,雖然臉上身上是髒了一些,可一副柔柔怯怯的模樣想來應該是少爺的菜。這樣一想,黑鋼便朝少女走了過去。
蕾拉驚魂未定,雖然她覺得眼前救了自己的這些人長得都很奇怪,但是魔人嘛,長相千奇百怪的多去了,所以蕾拉還是小心地向對方道了謝。
“那個,謝謝你們救了我。”
“……”
黑鋼一句話也沒回答,直接伸手一抄,把蕾拉纖腰攔腰一抱扛到了自己肩上,然後帶著剩下的侍衛按照原路返回,蟻人族對於探路的本事天生就是一把好手,所以沒過多久,一行人就看到了出口。
剛剛還以為自己逃脫了狼口的蕾拉,發現自己似乎並沒有脫險。
“那個,求求你們放過我,我不好吃的。”
蕾拉一邊這樣拚盡氣力地哭喊著,一邊用手敲著黑鋼的鎧甲咚咚的響,她大概是想從黑鋼的肩上掙紮著下來,但無奈氣力太小,砸在黑鋼的鎧甲上麵的拳頭連讓對方有點反應都做不到。
她可是聽人說過,魔人們都是相當凶殘的,自己與其說是被救了,說不定下場比命喪狼口還要淒慘。
不過也沒等一驚一乍的蕾拉思考出個所以然,肩上馱著她的黑螞蟻將軍突然停下了腳步,蕾拉抬眼望去不由一怔,眼前出現的竟然是一支整齊的車隊。
沒等蕾拉想明白這一行人的身份,黑鋼就像是卸貨一般毫不憐香惜玉地把蕾拉的屁股丟在了地上,然後對著地龍車裏的人恭敬說道:“少爺,我把人給帶回來了。”
蕾拉今晚已經遇到太多吃驚的事情,但是沒有一件事要比眼前的更讓她震撼。
因為那一瞬間,她堅信自己看到了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