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埋下

活埋(下)

祁穆轉過身去,一個年輕人向他跑來,是之前有過一麵之緣的運動服少年,不過這次他穿的是一身白色的唐裝。

“是你?”少年認出了祁穆,頓時停下腳步。

祁穆微笑,“是我。”

少年立刻豎起眉毛,氣勢洶洶地教訓道:“你怎麽老是往有鬼的地方跑!很危險的知不知道?你是看不見,不清楚那些鬼有多恐怖,被附身的話就晚了!”

祁穆連連點頭稱是,等他說完,才問道:“你來買東西?”

少年頓時像被侮辱了一樣跳起來,“我是來驅鬼的!”

“驅鬼?”祁穆故意向周圍看了看,“這裏有鬼?”

“當然有!”少年解釋道:“這裏以前施工的時候出了事故,死了一個人,屍體還被封在地下,所以怨氣很重,你竟然還敢在晚上一個人來這裏!”

祁穆笑笑,道:“謝謝你提醒啊,既然有鬼,我就先走了,你慢慢驅吧。”

“哎,等等!”少年拉住他,從口袋裏摸出一件東西,“你經常去那些凶地,肯定很倒黴,這是我們家的辟邪符,你帶著就不怕了。”

祁穆接過那東西,仔細看發現是一枚折成三角形的符紙,塑封以後栓上紅繩,可以掛在脖子上。

“這是免費的?”

“當然!”少年不悅地道:“我給的東西難道還要你付錢!”

畢竟是陌生人的東西,祁穆想還給他,但是少年伸手一推,道:“快點拿著,這是天師的責任!”

祁穆不好再推辭,少年又說道:“如果碰上麻煩可以來找我,我叫戚卜陽,聽說過我們戚家吧?最有名的天師世家!”

祁穆麵不改色地點頭,“久聞大名,如雷貫耳。”

戚卜陽滿意地翹起嘴角,“你快點回去吧,這裏我來處理。”

祁穆收好辟邪符,向他告別。

回去的路上想了想,祁穆覺得如果不把那隻鬼解決,他就不能靠近中央廣場,也就意味著月末采購時要轉車去更遠的超市,這個結果太黑暗了。

要不讓小天師把他收了?但是總感覺不太舒服...

所以祁穆決定,明天去找那個工頭問問,他應該知道手下工人的情況。

“丁頭!丁頭!有人找!”

男人手裏拿著橙黃色安全帽急匆匆跑出來,工地門前站著前幾天晚上遇到的學生哥。

“有事?”

祁穆笑笑,道:“想問問您關於之前工地失事的情況。”

丁頭立刻警惕地瞪著他,“你問來做什麽?”

“別緊張,我是校報的小記者,聽說這件事就想做個采訪,順便去慰問一下死者家屬。”

丁頭想了想,道:“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不能告訴別人是我說的。”

“好。”祁穆點點頭。

丁頭領著祁穆到旁邊一個清靜的空地,隨便找個地方蹲下來,祁穆拿出一包香煙,和打火機一起遞給他。

丁頭看他一眼,祁穆解釋道:“是我爸的。”

丁頭這才伸手接過,熟練地抽出一根點燃,狠狠地吸了一口,才緩緩說道:“死的兄弟叫阿祥,家裏有個媳婦,除了她就沒別人了。中央大街這樓太高,要在地下埋支撐柱,那天我們在給柱子灌水泥,開著機器,大夥都很輕鬆,隻有兩三個人在旁邊監工,阿祥離柱子最近,一不留神就摔下去了,那機器填得太快,幾乎是摔下去的同時水泥已經灌進去了,等我們關了機器,早就填了一大截,人埋在水泥裏,挖不出來了。”

頓了頓,他又說:“這個事情開發商已經上報了,但是怕影響生意,沒有讓群眾知道,也不許我們說。最慘的就是他媳婦,本來就沒什麽收入,現在男人死了連個屍體都沒有...”

祁穆看著他的臉,沒找到任何悲傷的表情,丁頭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抖了抖煙灰解釋道:“你也別奇怪,這種事情很常見,幾乎每次蓋房都會死一兩個人,我們都習慣了。”

“你知道阿祥的媳婦住在哪嗎?”

“知道。”丁頭轉頭看他,“你要去?”

祁穆點點頭,丁頭站起來隨手把安全帽扣在頭上,對他道:“那就現在去吧,正好今天事不多。”

丁頭和工地上打了招呼,祁穆又買了些水果罐頭當做慰問品,隨後丁頭便領著他去找阿祥媳婦。

她住的地方其實離這裏很近,就在工地不遠處的巷子裏,祁穆知道那邊環境不好,很多外來務工人員都住在那裏。

在巷子裏拐了四五個彎,他們停在一幢很破舊的小樓前麵,丁頭爬上樓梯,敲了敲二樓的門,等了一會兒,一個女人打開門探出頭來。

“丁哥?你怎麽來了?”

丁頭指了指祁穆,“帶這個學生哥來看看你。”

從阿祥媳婦那裏出來,已經接近傍晚了,祁穆幹脆直接到中央大街的停車場,卻不知道怎麽找那隻鬼,隻好在停車場裏漫無目的地繞圈。

他的行為很快引起了保安的注意,祁穆硬著頭皮裝成在等人的樣子,嘴唇不動地小聲說:“你到底在不在?不出來的話我可要走了。”

很快肩膀一沉,耳邊傳來那個模糊沙啞的聲音:“我時間不多了,昨天來了個天師要收我,我隻能躲起來。”

祁穆停下,無奈地問:“你為什麽總喜歡出現在我背上?”

“嘿嘿...”那鬼不好意思地下來,飄到祁穆麵前,“你來帶我出去呀?”

祁穆點頭道:“我找到你媳婦了,丁頭幫她找了個工作,加上賠償金,現在過的還不錯,你去不去看?”

“去!”那鬼臉上的表情不知道該說驚喜還是驚悚,布滿血點的眼珠瞪得更大了,鮮紅的顏色在水泥一樣的青灰臉皮上更加突出。

祁穆轉身,對他道:“跟著。”

再一次來到那幢小樓前,那鬼叫道:“哎呀,這真的是我家!我有印象!”

“那最好。”祁穆抬腳上樓梯,那鬼忽然拖住他道:“不用了不用了,不要上去!”

祁穆停下來,不解地問他:“你不是來看媳婦嗎?幹嘛到門口了又不上去?”

那鬼摸摸頭道:“反正以前的事情我隻記得一點點,看見她以後又會想起來,說不定就會覺得自個兒死得不值,那多難受!我知道她過的好就行了。”

祁穆正要轉身離開,樓上的門卻開了,阿祥媳婦從裏麵走出來,看見祁穆就道:“是你呀!剛才的學生哥。”

祁穆朝她笑笑,再看旁邊,那鬼已經不在了。

阿祥媳婦接著道:“你來的不巧,我要過去給人家煮飯了。”

祁穆擺擺手,“沒關係,我就是來這邊轉轉,你去吧。”

阿祥媳婦點點頭,匆匆從他旁邊走過,祁穆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現在過的好嗎?”

女人愣住,雙手在衣褲上擦了擦,笑道:“還行。你們學生就是心眼好,快點回家去,這邊太髒了,弄髒你衣服。”

祁穆點頭離開,直到轉過彎去,那鬼才從旁邊的牆上冒出來。

“剛才看見了吧?”

那鬼垂著頭飄到他身邊,“沒見著,不敢看。”

又走了一段,從巷子裏出來,那鬼對祁穆道:“謝謝你啦,以後我不會跟著你了。”

祁穆問他:“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中央大街那邊有天師,不怕被收了?”

那鬼道:“那就不回去了,我想到別處看看。以前打工去過好多地方,光顧著幹活了,沒顧上玩。”

“你認識路?”

“飄到哪算哪唄,我是鬼嘛,怕什麽!”

祁穆輕聲對他說:“慢走。”然後看著那鬼一點點消失,直到再也看不見,旁邊的路燈突然亮起來,抬頭一看才發現,天已經暗了。

入眼是五顏六色璀璨的燈光,熱鬧得不太真實。

隔天和封百歲吃飯的時候,祁穆說起這件事,封百歲問他:“那個天師給你的符,你放哪了?”

祁穆從衣袋裏把符掏出來晃晃,“在這兒呢,也不知道有沒有用,感覺這幾天都沒遇上鬼了。”

封百歲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你去找那個阿祥的時候有沒有帶著?”

“呃......”

“那就是沒用。”

祁穆訕訕地把符放在桌上,封百歲伸手不客氣地把它撥到一邊,問祁穆道:“那個天師世家,你真的知道?”

“怎麽可能,聽都沒聽過。客氣一下而已。”祁穆聳聳肩,又道:“你有沒有見過天師收鬼啊?”

“沒有,算命的神棍倒是見過不少。”

聽他這麽說,祁穆不禁好奇道:“你還算過命?”

封百歲雖然取了個古舊的名字,但是這人一看就和封建迷信沾不上邊,也難怪祁穆會好奇。

封百歲淡淡地說道:“八歲的時候,我媽帶我去過,聽說是個很有名的老頭,他說我的八字很奇怪,還說看不見我十八歲以後的命格,所以我媽就把我的名字改成了‘百歲’。”

“閨女,看不見命格會怎麽樣啊?”一旁的撞死鬼問道。

“我怎麽知道,不過肯定是凶兆,說不定十八歲一過就死了。看他這個年紀,估計已經十八了吧?”斷頭女鬼邊說邊提著頭發把自己的頭甩來甩去,這是她最近發現的新玩法。

祁穆暗自感歎女人真的不能得罪,隻不過踩了她一次,封百歲就被記恨到現在,不過他也不打算把這些鬼話告訴封百歲,他還不知道撞死鬼父女的事。

俺是覺得陽陽其實很有潛力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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