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幻境

52幻境

“駱先生,是你做的吧?”

張老頭的話一出口,在場的人都把目光齊齊投向駱琅,臉上表情各異。

被質問的人竟然還能悠哉地微笑,爽快地承認道:“不錯,是我。”他毫不避諱地看向張老頭,“你也沒有老眼昏花嘛,倒是越老越精明了。”

張老頭麵不改正色地點頭,“承蒙您誇獎,我也沒想到這把老骨頭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駱先生,和當年比起來,您可是一點也沒變。”

戚卜陽疑惑地擰起眉頭,張師父年過半百,和他爺爺一樣在業內享有很高的名望,在他心中都是值得尊敬的老前輩,可是這些老前輩卻對一個看起來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語氣恭敬,隻是剛才的話裏似乎意有所指。

至於究竟是指什麽,可能隻有他們老一輩的人才能看懂。

封百歲管不了這兩個人在眉來眼去些什麽,他隻知道,在駱琅承認的那一刻,心中的憤怒就已經燒成了烈火。

周圍的家具開始發生輕微的震動,地板發出“咯咯”的聲音,戚卜陽驚慌地抬頭,天花板上的大燈也在搖搖欲墜,他起初以為是地震,左右看看又覺得不對。

封百歲冷著臉上前一步,逼近駱琅,屋裏的震動聲似乎又大了一點。

張老頭臉色一變,連忙拉住他,同時對戚卜陽使了個眼色,後者也側身斜跨一步,不著痕跡地擋在他們兩個中間。

“你究竟做了什麽?”封百歲死死盯著駱琅,眼中放出懾人的凶光,仿佛下一秒就會衝過去折斷對方的脖子。

處在對峙中心的駱大師居然還笑得出來,偏過頭,輕描淡寫地說:“很簡單,製造一個幻境放入他的意識,就這樣。”

封百歲沒有說話,沉默了一會兒,又問:“他手上的傷也是你幹的?”

“什麽傷?”駱琅疑惑地眨眨眼睛。

戚卜陽聽他這麽說,連忙拉高祁穆的衣袖,什麽也沒有,又換另一隻手,那串醒目的煙疤立刻呈現在眼前,他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想不通為什麽有人會做出這種事。

駱琅用眼角瞟了一下,咂了咂嘴,事不關己地道:“人類果然是最有趣的東西,這種事也想得出來。”

封百歲目光微斂,“不是你?”

“我想應該是祁穆的那個小朋友吧。”駱琅攤手,“他去戚家下手的時候被我發現了,我隻是順便幫了個小忙。”

“為什麽幫他?”

“因為很有趣啊。”駱琅翹起唇角,輕鬆地迎上對方銳利的視線,“而且,祁穆也不是普通人,這點程度不算什麽。”

眼見封百歲的臉色又沉了下去,張老頭連忙勸道:“駱先生,過把癮就算了吧,你是不是該讓那孩子醒過來了?”

“不行。”

這兩個字一吐出來,封百歲額角的青筋一跳,幾乎又要衝過去,張老頭使勁拽住他,對他使了個安撫的眼色,然後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問:“為何會不行?”

駱琅道:“現在他是陷在自己的意識裏,憑我沒辦法讓他醒過來...”

話音未落,一個矮凳就向他直直飛了過來,他趕緊往旁邊一閃,險險地躲開。

封百歲語氣惡劣地低吼,“那就想辦法!”

“我有什麽辦法?”駱琅滿不在乎地拍拍肩膀,剛才凳子是擦著他的肩膀過去的,還好沒碰到衣服,“現在隻能靠他自己走出來,或者...”他停下動作,抬眼看向封百歲,“讓別人把他帶出來。”

聞言,封百歲挑起眉,“怎麽帶?”

駱琅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繞到沙發前麵,舒舒服服地坐下了,才慢悠悠說道:“那個幻境,是我以記憶為基礎做的,但是裏麵不僅有祁穆的記憶,還有別人的記憶。”

“記憶?”戚卜陽覺得自己根本想象不出這種事情要如何做到,但是駱先生年紀輕輕就能輕易地辦到了,比較起來他的修為還差得很遠。

“記憶都是主觀的,本來就和事實有偏差,如果是不同人的記憶摻雜在一起,偏差就會更大,也就是說...那是一個有真有假的記憶,但是處在裏麵的意識,也在真實地經曆著這些記憶,他們是分不清真假的。”

封百歲皺眉,“所以他被困在一段虛假的記憶裏?”

“差不多吧,這麽說也可以。”

“怎麽才能讓他出來?”

“除非他找到自己的記憶,分辨出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幻境就會自動散了。”

“你不是說,裏麵的意識分不清真假?”

“對啊,所以很少有人能憑一己之力解脫出來。”

“讓我進去!”封百歲毫不猶豫地說。

駱琅放下手,抬眼打量著他,提醒道:“那個幻境從我做出來的那一刻開始,它就與我無關了,裏麵發生了什麽,我可完全不知道。那不是你的記憶,你也改變不了它,如果進去了,祁穆還是沒有想起來,你也會被困在裏麵...”

封百歲不悅地打斷他:“你的廢話太多了。”

“沒辦法,在這裏待得太久,我也染上些人類的壞習性。”駱琅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同時伸出手,張開了五指。

“既然你要去,我就成全你。”

待封百歲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房間裏了,環顧四周,身邊聳立著許多造型單調的灰白色建築,看起來像是一座城市,隻不過未免太安靜了,看不到任何行人和車輛,整個城市的色調也是灰蒙蒙一片。

這裏沒有祁穆的影子。

他試著叫了幾聲祁穆的名字,聲音在空蕩蕩的高樓間回蕩,卻沒有人回應。突然發現胸前的小竹筒閃起了微光,下一秒,祁穆就出現在眼前。

他好像還有一點暈,足足愣了半分鍾,才開口道:怎麽來了?”

“來找你。”

封百歲扶住他,注意到就在祁穆出現的一瞬間,周圍的色調立刻發生了變化,原本灰暗單調的建築染上了鮮豔的色彩,街道上也開始有陸陸續續的車輛行人經過。

“這裏,是怎麽回事?”

祁穆搖搖頭,“我也不清楚,但是好像回到了十年前的城市。”

“十年前?”封百歲皺眉,他進來之前忘記問駱琅是抽取哪個時間段的記憶,沒想到是那麽久遠的事。

“你跟我來。”祁穆拉著他的手,慢慢往前走,一邊說道:“我在這裏...見到很多以前發生的事,有些已經被我忘記了,現在才重新想起來。那種感覺,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說著話,他們走到一個路口,祁穆停下來,指了指前方準備過馬路的一對母子,“那是我媽媽。”

封百歲驚訝,仔細看一眼那個女人的臉,和墓碑上的麵容一模一樣,隻是一個黑白,一個鮮活,看著這個能說會動的祁媽媽,卻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十年前...她還活著?”

祁穆點點頭,又輕聲接了一句:“不過快要死了。”

“什麽意思?”

“你看著吧。”

封百歲把目光轉回那對母子身上,注意力很快就被祁媽媽身邊的小孩吸引住了,那個看起來白白嫩嫩的小男孩,就是小時候的祁穆?

好可愛...

那孩子還在笑,嘴邊有一個不對稱的小酒窩,眼睛都快眯得看不見了,和現在相比,少了幾分長大後的淡然,不過除了長相十分討喜之外,他和其他同齡的小孩子沒有任何區別。

他覺得心窩裏有一塊地方忽然就軟了,忍不住放鬆了臉上的表情。這時小祁穆停下來,抬頭和旁邊一個鬼說話,突然就見一輛大貨車朝著兩人直衝而去,刺耳的尖叫,尖銳的刹車,車輪下的女人,混亂的車禍現場。

小祁穆摔在路邊,被好心的路人抱起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張小臉都是花的。封百歲看得一陣心疼,甚至想衝過去把那孩子抱過來,但是當他轉頭,看見祁穆麵無表情的側臉時,卻再也挪不動腳步。試探著碰了碰對方的手,就像外麵沉睡的身體一樣冰涼。

祁穆反握住封百歲,轉過臉來看著他,眼睛睜大,一眨不眨,“你知不知道,我媽媽...是被我害死的?”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語調很平淡,輕微顫抖的嘴唇卻將並不平靜的情緒暴露出來。

封百歲輕輕摟住他,回頭想再看一眼事故現場,突然迎麵撲來一陣熱浪,才發現場景已經不知不覺地轉換了,現在他們是站在一個老舊的校園裏,麵前是已經著火的教學樓。

“這是我的小學...”祁穆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在他耳邊說。

十年前火場的景象再一次上演,當看到女老師抱著小祁穆離開的那一幕,胡耀輝沙啞的童音撕心裂肺地傳出來,封百歲皺起眉,終於明白了胡耀輝對祁穆的恨意是從何而來。

“聽到沒有?他在叫我...”祁穆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輕聲呢喃:“但是我沒有回去救他...他是被消防員救出來的,那時候已經燒傷了...”

“媽媽是我害死的,阿輝也是我害的,我竟然忘記了...這些景象,我看了無數遍,試過無數種方法去挽救他們,但是不行!根本沒有用!無論我怎麽做,都是同樣的結果...”

他咬了咬牙,抬手掩住眼睛,兩行淚水順著臉頰滑落下來,“我救不了媽媽,也救不了阿輝...什麽也做不了...”

封百歲伸手把他的頭按在自己肩上,低聲在他耳邊說:“聽著,你看到的不全是真實,甚至很多都是假的...”

感覺到肩膀的濡濕,他垂下眼簾,輕輕拍了拍祁穆的後背,“...就算那都是真的,也不是你的錯。我們一起想辦法,想試多少次都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看了大家的留言,似乎對駱大師稍微有點爭議哈~

其實他並沒有實質性地傷害到祁穆,反而因為這樣推動了一些事情的發展,主要原因是他活了那麽多年,實在有夠無聊,你們要理解老妖怪變著法找樂子的行為...他隻是太隨性了oo

當然如果是小穆的死忠,應該不會輕易地原諒他啦~~那就詛咒他吧,小心不要被發現了,因為他很變態的~~

關於駱大師的麵首描寫,我的想法是此人本來就很妖孽,不能再詳細描寫啦,否則太搶戲,等到他和陽陽的故事再慢慢說也不遲。

PS:我計劃寫一個共黨軍人和國黨軍人的故事,重點不會放在戰爭場麵,大概會是他們倆跑進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山村,帶點種田的故事,有人想看嗎?

順便告訴我,是想先看這個還是先看駱大師和陽陽的故事,我差不多要動手查資料了。

再PS:大家的留言我都會認真看的,中午沒有時間,晚上再來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