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黎承睿見到吳博輝屍體的時候,饒是他做了多年刑偵,見識過各種暴力血性場麵,此時也禁不住有些愣住。

吳博輝被棄屍醫院空無一人的天台,其身軀全身赤?裸,背部、臀部、大腿各處皮膚組織上布有各類傷痕,無需法醫,憑黎承睿的經驗即可看出那些傷痕中有鞭痕、燙傷、捆綁、刀劃,棍棒抽打等,其中以□□處的傷最是慘不忍睹,看上去一片血肉模糊,吳博輝看起來就如被一群殘忍又變態的人淩虐致死一樣。

他最後臉上顯出的掙紮和恐懼,以及絕望和無奈,也符合落入這種悲慘境地該有的表情。

黎承睿有種本能的惡心感,他皺起眉頭,把視線從屍體上挪開,仔細查看現場。空曠的醫院大樓頂部向來極少有人踏足,看過去空無一物,這具屍體就如憑空冒出來一般,顯得格外突兀。

“附近沒有血跡?”黎承睿問。

“報告黎sir,沒發現。”在場的同僚對他說。

“別的東西呢?”

“有些空煙盒和煙頭,都已經裝入證物袋,但據稱這家醫院的員工有時會當這裏是抽煙場所,偷空上來抽煙,所以這些東西在這很常見。”那名年輕的員警停頓了一下,又說,“發現屍體的就是來這過煙癮的一名醫生,他在那邊還沒走。”

黎承睿抬頭看過去,見到黃品錫在不遠處正盤問一名身穿白大褂的男子,他點點頭,蹲下來仔細端詳這具屍體,問在一旁取證的鑒證科女同事劉靜文:“文姐,看得出死因嗎?”

“現在還不能判斷,”劉靜文是位麵目嚴肅的中年女法醫,她帶著口罩,說話聲音與表演一樣硬邦邦,“但從傷痕的數量和深度上看,這人死得不容易。”

“這叫不得好死?”黎承睿眉頭皺得越發深,“真的是性虐致死?”

“沒發現有□□、唾沫或指痕,不過可能留在體內也不一定,我要進一步解剖才知道,”劉靜文搖頭說,“就這麽看,他的傷多是器具造成,但具體用了些什麽器具還要進行排查。”

黎承睿盯著吳博輝慘不忍睹的肉體,忽然心裏一動,翻過他的手。

手腕處有清晰的淤痕,看起來曾經被人捆綁過。

“要照x光才能知道有沒有抵抗傷,繼而判斷他有沒有掙紮過,”劉靜文瞥了一眼那隻手腕,冷冷地說,“但這不是凶殺現場,這人是在別的地方被殺,然後被搬到這裏。這麽費勁到底為什麽?”

“因為這裏是死者生前工作的地方,”黎承睿頭也不抬,一邊看著吳博輝的屍體一邊低聲說,“他死在這,還死得這麽難看,死後名聲都臭。啊,文姐,你看這個是什麽?”

劉靜文湊過頭去,發現死者的手臂外側有微不足道的一個紅點。

“看起來,”她仔細地比了比,然後說,“像針孔。”

“有人給他注射了什麽,”黎承睿冷靜地說,“拜托你了文姐。”

“我的工作,不用客氣。”

黎承睿站了起來,正看到黃品錫問完那位醫生,他朝黎承睿走來,搖頭說:“沒什麽有用的料,發現屍體的人是這的外科醫生,跟吳博輝認識,上頂樓是因為他剛做完一個手術,來這抽兩口煙休息一下,哪知道就發現了屍體。”

“他什麽表現?”

“常理之中,”黃品錫說,“害怕,好奇,八卦,而且據文姐推斷出的案發時間,這個人正在做手術,他不可能是凶手。”

“吳博輝原本今天不用值班?”

黃品錫搖頭說:“不用,他自從被我們帶去問話後據說精神很不好,出診時險些出錯,這兩天他們主任讓他休假了。”

“精神很不好?”黎承睿冷笑了一下,“他在怕什麽?”

黃品錫瞥了他一眼,笑著說;“可能怕你也不一定哦,其實在看到他的屍體前,連你都有嫌疑,可一看到他的死狀,我立即可以排除你了。搞死一個人還這麽複雜,你是絕對做不到的。”

黎承睿瞪他:“我該為這個謝謝你?”

“不敢,”黃品錫嬉皮笑臉說,“兄弟一場,何必客氣。”

“滾。”黎承睿罵了一句。

“不過講句真的,這個吳博輝橫看豎看,也不像會招惹變態□□犯,或者說,他不像能引起同性虐待欲的那種類型,他這麽死法,我老覺得很古怪。”

“是啊,就像個儀式一樣。”黎承睿微眯雙眼,看向夜色中遠處的燈光,“有人要通過這個儀式,把吳博輝釘入恥辱柱。”

黃品錫沉思了一會,點頭說:“有理,吳博輝生前有體麵的工作,有穩定的收入,據說為人各方麵也有口碑,他的同事提到他甚至有絲壓抑不住的嫉妒。讓他死在這,還死得這麽難看,這是死了都不讓他閉眼啊。”

“誰跟他有這麽大仇?”黎承睿喃喃地說,“他這樣的人,怎麽會有機會跟人結下深仇大恨呢?”

黃品錫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做了這麽多年差人,你也看到不少了,殺人動機這種事,一文錢就足夠了,哪裏真用得著掘人祖墳搶人老婆……”

他說到搶人老婆時立即閉嘴,尷尬地幹笑了下,說:“我,我沒什麽意思啊……”

“行了,少跟我嘰歪這些,我現在想的是,把這具屍體弄上頂樓,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這個過程一定有留下什麽線索,你讓手足們查一下,醫院的監控,值班人員,病人等都問問,看看有沒有目擊證人。”

“是。”黃品錫正經了起來,說,“你剛剛說到儀式,我想起陳子南那個案子,直覺上,我覺得兩個案子之間有聯係。”

“我也這麽覺得,”黎承睿說,“陳子南被狗咬死也像個儀式,不然隻是想一個人死,用不著這麽複雜。問題在於,這兩個儀式到底表達什麽意義呢?”

“我沒想那麽多,”黃品錫搖頭說,“我隻覺得這兩人像被人處以私刑……”

“你說得對,有刑罰,那就意味著這兩名死者做錯了什麽,他們犯了罪,所以要受罰,因為罪行不同,所以刑罰不同,也就是死法不同……”

黃品錫眼睛一亮,說:“我明白了,這個凶手是在自己執行對人的裁決。”

“可能是這樣,我覺得我們要找的凶手,應該是一個意誌堅定,具備內在道德體係的人,他做事有自己一套善惡法則,不照社會法規來行走,這樣的人沒準有前科,當然這些都要用證據來支持。”黎承睿頓了頓,抬起頭說,“你明天立即徹查一下吳博輝這個人,看看他有沒有醫療糾紛,經濟上有無欠債,感情上有無糾葛,或者家庭親友關係上有沒有什麽激烈事件發生過,他跟陳子南爭吵時提到錢,我們始終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好,”黃品錫點頭,有些猶豫地說,“其實還有一個人,恐怕我們得繼續審,就是不知你會不會……”

黎承睿微一思索,馬上想到他說的是程秀珊。他站直了身體,看著遠方,停頓了幾秒鍾才說:“請她來喝茶,我不是公私不分的人,這次我親自問。”

“阿睿,你不用勉強……”

“不,”黎承睿搖頭說,“阿珊,她言語中對這位吳醫生頗多維護,兩人關係恐怕比我們想的還要親密,她是關鍵證人,一定要好好問。”

“嗯,你看開就好。”黃品錫有些擔心他,卻還是說,“我說一句過來人的話,你聽了別在意,女人心海底針,有時候不是你對她好就成的,緣分這種事還是不要強求……”

黎承睿笑了,斜睨了他一眼,說:“你突然這麽正經做出一副人生導師的樣,我很不慣好不好。”

“是不是驟然覺得我形象威武高大了?”黃品錫挺起胸脯笑嘻嘻地問。

“是覺得你猥瑣無聊,”黎承睿沒好氣地說,“行了,我沒你想的那麽沒用,這些話省省吧。”

“我都是擔心你而已嘛,”黃品錫白了他一眼,“等你阿嫂從加拿大回來,我讓她給你物色件更靚女的,放心啦。”

黎承睿笑了,搖搖頭,無奈地說:“就你們倆公婆的眼光,還是別搞了,放過我吧。”

“兄弟,給我一個放過你的理由先。”

黎承睿不出聲地笑了笑,緩緩地說,“來之前我跟阿珊聊過,說句不好聽的,出了這種事,我才發覺這麽多年,我們並不算多恩愛。當初在一起那種感覺好像時間一長,都忘得差不多。老實講,阿珊背著我做這種事,我是難堪多過受傷,沒錯,這麽多年感情,是沒法說刪就刪,人又不是計算機對吧?可現在我卻忽然覺得,也許我們不結婚也好,我跟阿珊,大家都說合適,我們也以為合適,可事實上,我們並不合適。”

“算了,想那麽多幹嘛,現在分總好過弄到反目成仇再分,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嘛。”黃品錫難得正經了一把,拍拍他的肩問,“喂,真的對阿珊沒感覺了?你看現在姓吳的也死了,你如果大度點原諒她,沒準她會感激你一生一世。”

黎承睿淡淡一笑,搖頭說:“我了解她,事到如今,我們倆之間早就沒得挽回。”

黃品錫聳聳肩說:“那當我沒說。”

“阿品,”黎承睿看著遠處的夜空,喃喃地問,“你有沒有試過對一個人一見鍾情,那種感覺,就好像渾身突然燒起來,可以為他去死那種?”

“哎呀,怎麽沒有,想當年我也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美青年啊,過盡千帆閱遍群芳怎知一見你阿嫂就覺得心頭啵啵跳立即決定非卿不娶……”黃品錫來勁了,在他耳邊滔滔不絕地吹當年的情史。

黎承睿帶著笑,目光卻有點恍惚,他想起那個木訥美麗的男孩,在遇到他以前,黎承睿也不相信有一見鍾情,也不相信有人能火燒火燎地令你焦灼令你思之欲狂,可遇見了,他才知道,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人能令你神魂顛倒,能令你為他去赴湯蹈火而在所不惜。

那是他的男孩,黎承睿閉上眼想,讓他心甘情願去愛的男孩。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可能更不了,我看情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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