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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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賓館,她收拾行李,沈宏光一直跟在她身後,不停地勸說:“辛蕙你冷靜一點,等承亮回來再說行不行?”又懊惱地拍頭,“我真是個烏鴉嘴,也許要不了多久承亮就把問題解決了。這下他肯定恨上我了。”

她把剩下最後一件東西裝進旅行包。一天不到的時間,這個包裏的東西已經是第二次被拿出來又裝進去。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感受。

環顧了一下房間,確認沒遺落的東西,她拎起包,“走吧。”

沈宏光跺了跺腳,隻能跟上她。

到了樓下,她把房卡交給前台,讓她轉交顧承亮。沈宏光一看大勢已去,等辛蕙坐到他的車裏,他拿起手機,“你等我一下,我去買瓶水,給你路上帶著喝。”

辛蕙一眼看穿他,“你想給他打電話?那你去吧,你這會兒下去了,我立刻改坐別的車。”

“這裏很難打到車。”沈宏光陪著笑臉,“沒我的車你走不了。”

“你別哄我了,有去市區的公交車。”她指一指馬路前方,“就算等不到公交車,這裏也有很多跑客運的黑車,還是你告訴我的。”

沈宏光無奈地開車上路,一臉苦瓜相,叨叨著,“慘了慘了,承亮這下要恨死我了。”扭頭看她一眼,苦苦哀求,“你能不能給哥哥留一條活路,見了他再走不行麽?”

見她不為所動,又換了個招。“到我家去坐一坐好不好?你不是說想看看我兒子麽?我老婆你也沒見過。在學校的時候你老教育我,要從一而終,不能見異思遷,這次來了,總該和我老婆見一麵吧。”

苦口婆心的,他試圖把她留住。可辛蕙隻是漠然地望著窗外。

一到市區,辛蕙就說:“你把我放下來,我自己打車去車站,你回家吧。”

沈宏光徹底無語,悶了半天,才說:“好好好,你坐著別動。”

等到了車站的售票窗口,辛蕙一問,竟然剛好有一班一個多小時以後去往江城的過路車。

沈宏光這下徹底傻眼了,他肯定沒想到當天的車票竟然這麽好買。看著辛蕙把車票拿在了手裏,他轉身摸出了手機,當場就給顧承亮打起了電話。辛蕙也懶得管了,拎著包隻管向候車室走,由著他一路跟在後麵。

顧承亮匆匆地趕來了,趕在她蹬車之前。沈宏光一直焦急地盯著候車室入口,一見到他的身影,立即跳起來招手。顧承亮大步朝著這邊走過來。

他站在辛蕙的麵前,眼神焦灼,臉色有一點潮紅。是嘍,辛蕙想,他正在應酬,應該是從酒桌上下來的,又一路疾奔到這裏。

四目相望,一時誰也沒開口,顧承亮隻是用微微泛紅的眼睛看著她。看到後來,眼眶便像有點潮濕。

兩個人像鬥雞似的隻是互相瞪著。這裏是候車室,他們周圍很多的人,旁邊就是一對帶著孩子的小夫妻,小男孩三四歲,一直爬上爬下蹦蹦跳跳的,這會兒卻好奇地看著他們。

沈宏光看不下去了,上前想提醒顧承亮,手剛伸出去,卻被他猛地一回頭,爪子就在半空中僵住了。他訕訕地笑,誰讓他出賣了好哥們呢,人家把女朋友交給你,你卻在背後拆台。他厚著臉皮嗬嗬笑兩聲,指了指大廳的僻靜一角,“去那邊說話吧,時間不多了,記住,別吵。”

兩人接受了他的建議,走到候車廳一個無人的角落,旁邊隻有幾株綠植,顧承亮在身上摸著,似乎想掏煙,摸了一圈卻依然兩手空空。他平時不太抽煙,辛蕙知道他這是焦躁不安的表現。氣息靜下來以後,他臉上的潮紅已褪去,眼裏卻依然有飲酒的痕跡。他艱難地開口解釋,“我不是故意想瞞著你,我是怕你知道了以後胡思亂想。”

他像是疲憊至極,說:“你要相信我。”

辛蕙良久才說話,開口卻說:“顧承亮,我們在一起多久了?”

他神情一凜,望著她的眼神裏滿是警惕,卻不作聲。

她轉身麵向著落地窗,沒有看他。

“有時候我在想,你到底是怎麽愛上我的。我追你兩年,第一次向你表白的時候,你對我說,你不討厭我,但對我沒有心動的感覺。我覺得你說的是對的,我看見你的第一眼,就覺得胸口被一個大錘狠狠錘了一記。你還記得不?當時我們是用QQ聊的。我不是讓你怦然心動的人。有時候我在想,你就是被我感動的。”

“你想說什麽?”

她轉過身來,“後來我們在一起,你也是不緊不慢的,擔心著急的那個一直是我。我們在一起那麽久,你才提出和我結婚,有時候我覺得你就是為了給我一個交代。包括這次來G市,你知道我為什麽說來就來了?”

“因為在過去的幾個月裏,我們的通話時間加起來還不到一百分鍾。你會說你沒有不理我,是的,QQ短信隨時在線,隻要我找你,你總是在,回答我的時候想說就多打幾個字,不想說就不說,我知道你不是在冷漠我,你覺得我能理解。我是能理解。可是,我覺得,再這樣下去,我和你就會分手了,所以我來了。”

她停了停,“來得有點倉促,辭了職才告訴你,你大概也沒想到我會來得這麽快。”

顧承亮緊抿的唇終於打開,“你以為我不願意你來?”

“不是,我知道你也願意我來,但你沒有說,辛蕙,你趕緊來吧。”

她抬起頭,眼睛有點濕潤。

“顧承亮,一直以來,都是我愛你更多。”

他像是渾身震了一下,許久沒有說話。兩人僵立地站著,然後他像醒過來似的,上前摟住了她。他身上還有淡淡的酒香,但辛蕙依然聞到了她熟稔於心的味道。聽見他說:“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這樣。”

她鼻子一酸,眼淚落下來。

他的聲音有點變調,又說:“不是你想的那樣,真的。你相信我。我會處理好這些事情。你等著我。”

她哽咽,“我離開,不是和你賭氣,就是想冷靜一下,我們都冷靜一下。想想到底該怎麽辦。”

顧承亮的手臂越收越緊,辛蕙感覺到後頸裏有東西滴下來,一點潮濕的感覺,她怔了怔,想問他,你是不是哭了,但最終卻沒問出來。

分手哪有那麽容易,這麽多年,就算她愛他更多,不也過來了麽。他一直在她身邊,並沒有把她隨手就丟掉。

辛蕙站在月台等車。

因為是過路車,停留時間很短,每個人都在安靜地等著。所以當一陣急促的高跟鞋敲擊地磚的聲音傳來的時候,人人都扭頭看了過去。一個女孩急匆匆地衝了過來,跑得氣喘籲籲的,那種莽莽撞撞的樣子,讓辛蕙想起了自己上大學的時候。

和諧號也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了人們的視線裏。

等上了車,辛蕙才發覺女孩的座位和她是連在一起的。一前一後站在過道裏,她托著隻放了一半的行李往旁邊讓了讓,女孩很客氣,“沒關係,你放吧。”又指了指她旁邊的座位,“我坐你旁邊。”

辛蕙對著她一笑,女孩也回她一個笑容。她笑起來很幹淨,圓圓的臉龐,兩腮還有點嬰兒肥,嘴角俏皮的揚起,令人心生好感。辛蕙不由自主又回了她一個微笑。女孩隻挎了個很大的單肩包,看樣子最多二十歲,連行李都沒有。

坐下以後,兩人很自然地聊起了天。

“你不是G市人吧?聽你口音不是我們這邊的人。”女孩說。

“我來這邊看一個朋友。現在回江城,你去哪裏?”辛蕙反問。

“我也去江城,家裏太悶了,我去江城散散心,我哥在江城。”說話間,她就從包裏掏出了一大堆零食,什麽話梅,薯片,牛肉幹,紙巾就有幹濕兩種,直到麵前的小台板實在堆不下了,她才停止了繼續往外掏。

辛蕙看著琳琅滿目的小台板,有點咂舌,她走得匆忙,連瓶水都沒帶。看著列車弛離這個城市,想著一天之前她還豪情萬丈地琢磨著要在這個城市紮根下來,想想真是天真。突然就想到顧承亮的媽媽,她不止是討厭她,對他媽媽來說,她已經是個最大的障礙。辛蕙現在已覺得慶幸,在他家吃飯的時候,他媽媽沒直接翻臉趕她走,已是很給她麵子了。

看著窗外,她隻是發呆。

身邊的年輕女孩卻碰了她一下,舉過一包薯片,“吃不吃?”

辛蕙搖頭,“謝謝,不用客氣,你自己吃吧。”

女孩又舉過來一包話梅,辛蕙又婉拒,她又舉過來一包牛肉幹。幾番折騰下來,辛蕙終於認輸,和她一起嚼起了牛肉幹。

女孩的視線卻落在了她手腕的鏈子上,“你這鏈子,是金剛菩提子麽?怎麽這麽好看。”辛蕙笑著,把手鏈脫下來給她看,“是小金剛菩提子,我加了一小塊蜜蠟和兩塊白玉,看起來和平常的有點不同。”

其實這是在給顧承亮媽媽買佛珠鏈子的時候,她順帶著給自己也買了一條。回家以後加上她原來存著的蜜蠟和白玉,一條長鏈子在手腕上繞三圈,夏天帶著確實很好看。

女孩仔仔細細把手鏈看了一遍,又在自己的手腕上試戴了一下,這才還給她。“你在哪裏買的?”辛蕙把地址告訴了她,她歪著頭想了想,“歸真寺…在哪裏?江城我不熟。”

吃了別人的很多牛肉幹,在她心情這麽悲慘的時候,這女孩還能陪著她雜七雜八地聊,辛蕙很感激她,立即答應可以帶她去買。

臨到下車的時候,她和女孩已經約好了再次見麵,雙方交換了姓名和手機號。女孩叫虞少虹,二十一歲。乍一聽這名字,辛蕙愣了一下,“你是說,是虞姬的虞?”

“是啊。”虞少虹一下樂了,“每次告訴別人我的名字,我都要扯一下虞姬。”

辛蕙笑起來,似乎想起了什麽,“G市姓這個姓的人很多嗎?”

“不多,就我知道的,虞不是大姓。”

辛蕙想了想,便把那個一閃而過的影子拋開了,然後她開玩笑:“看不出你已經二十一了,我當你隻有十八歲。”

虞少虹高興地笑起來,“都說我長得小,其實我已經過了法定結婚年齡了。”

她笑起來純良無害,還像個高中生,辛蕙臊她,“小小年紀,就想結婚!”虞少虹捂著嘴撲哧撲哧樂,辛蕙隻能歎服。年輕就是好啊,她二十一的時候,也在使勁地追著顧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