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辛蕙沒想到虞柏謙派來接她的司機是她見過的,正是那天送她和虞少虹去歸真寺的那個人。

看見她下樓,司機就下車迎了過來。接過她的行李,對她點頭笑一下,“虞總讓我來的。”轉身就去安置她的行李。

一切見怪不怪,也不好奇,似乎是一個貼身好司機的基本要求。她心裏稍微安定了一下。那天和虞少虹在一起的時候,她幾乎沒和他說過話,也沒注意過他,今天才多留意了一下這個司機。

沒想到還被他察覺了,等兩人坐到車裏,車開出去以後,他說:“我們以前見過麵,辛小姐還記得不?”

辛蕙這下是真正的詫異。她當然聽出來了,他指的並不是去歸真寺的那次見麵。她扭頭打量著司機,使勁在腦中檢索著有可能見過他的痕跡,然後終於想起來。

“噢,我想起來了,對不起,我一下沒想到……”她有點尷尬。

“已經這麽多年了,認不出來也很正常。我是看你和以前一個樣,一點都沒變才認出來的,說明我老了。” 司機開著玩笑。

“那裏。”她尷尬及了,“是我眼神不好。”

司機笑了笑,再沒接話,又回複到他沉默寡言的樣子。辛蕙這時候是徹底想了起來,這司機就是當初去溫泉度假村接他們的那個人。那時候他三十出頭,現在將近四十歲,比原來胖了些,也難怪她認不出來。

他是在第三天出現的,他給虞柏謙送來了替換的衣服,虞柏謙接過來就迫不及待地去換上了。那些送來的衣服裏還有給她的,其中一件,就是她後來穿回學校被葛蘭拆穿的burberry大衣。

現在再回想,那件大衣就是這個司機替她購買的。想明白這些,她心裏反倒安定了許多,這司機既然跟了虞柏謙這麽多年,想必是他的心腹,估計不會多嘴。

她冒昧地打聽了一下司機的姓名,司機說自己姓周,叫周申。她說:“周師傅,今天有幾個人去?”開車那麽長時間,虞柏謙肯定會帶上司機。她得到答案,“四個人,還有一個是具體負責這個項目的林經理。”

她在一家酒樓的早餐部見到虞柏謙,他和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在一起。虞柏謙問她吃過早飯沒有,她說自己吃過了。隨後他介紹身邊的男人和她認識。

這男人正是那位林經理,他禮貌性地站起身,對她點點頭,“幸會。”態度並不熱絡,但又表現的足夠尊重。辛蕙心裏也明白,虞柏謙身邊的人,肯定個個都是人精。她身份尷尬,林經理這種表現也很正常。

隨後就上路了,一路都是高速,中間在一個高速服務區停車吃了頓午飯,接著又繼續往前開。

辛蕙這幾天一直沒睡好,昨晚接到虞柏謙的電話,說早上九點出發,她更是失眠了一整夜。早上起床在鏡子裏看見自己一張無精打采的臉,她還臨時補了張麵膜。桂妮妮睡眼惺忪地從房裏出來,一見到她這個樣子,立刻誇張地大喊了一聲“鬼啊!”。

她告訴桂妮妮自己要出去玩幾天,桂妮妮一臉癡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嚇傻了。

到了旅途的後半程,她其實是真的很困了,但她還是盡力地撐著。

天黑之前他們趕到了目的的。當地有人接待他們,一見麵首先是吃飯。等坐到飯桌上,一桌人這個是主任,那個是書記,辛蕙聽著就暈,好不容易挨到飯局結束。

等一幫本地的官員離開之後,終於有人帶他們去往賓館。把他們送到前台,帶他們來的那人也像完成了任務似的,說:“那我們明天見。”沒想到林經理也和他們告辭,“我回家看一看,明天一早過來。”

辛蕙這才知道林經理是本地人,不過一想馬上就明白了,民俗村離著這麽遠,還要和當地人打交道,必須是一個熟悉本地的人才行。

這時候倒清靜了,剩下他們三人,周申在辦著手續,等他把房卡拿過來的時候,辛蕙卻看見隻有兩張。他給了虞柏謙一張,辛蕙沒有抬頭,聽見虞柏謙在說:“怎麽隻開了兩間?”

周申像是怔住了,“我以為……”

虞柏謙轉身問前台,“還有沒有房間?再開一間一樣的。”

前台服務員是個圓臉的姑娘,正看著他們,聽見這話連忙彎下腰,不到幾秒鍾就抬起頭,“對不起,你們的房間是先前預定的,這樣的單間已經沒有了。”她很抱歉地解釋,“這幾天因為正在舉行龍舟節,所以客滿,每年也就這個時候,客房才會緊張。”

周申這時已反應了過來,他把自己的那張房卡也遞給虞柏謙,“你們在這住吧,我出去找一找,小一點的旅館應該不會客滿。” 說著拎著自己的包就打算離開。

虞柏謙叫住了他,“算了,你和我住一間吧。”

辛蕙始終沒說話,三人乘了電梯上樓,等按樓層的時候,又出了意外。原來兩個房間不在一起,一個在十樓,一個在十二樓。

周申這時候已知道自己事情辦得不漂亮,一個大男人在那局促地解釋,“十樓那個房間是我給自己定的,是個標準間,隻有一張床。” 瞥一眼辛蕙,他才又說:“十二樓那個是個套間,我以為……”話說到這再不能往下說了,沒請示一下,擅自做主,現在怎麽辦?

說話間,電梯已停在了十樓。辛蕙聽得很清楚,一秒鍾做出決定,“那我住十樓這個標準間吧。”總不能讓兩個男人睡一張床吧。這樣的結果反倒讓她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她的旅行包在虞柏謙手裏,她轉身想從他手上拿過自己的行李。

她的手觸到旅行包的把手,與虞柏謙的手碰在一起,兩人都微微一僵。他卻沒有鬆手,也不說話。辛蕙抬眼看他,他忽然變得麵無表情。一直以來他表現的都是一個老朋友的麵孔,仿佛老大哥,仿佛老同學,即使是昨天,他問她要不要和他一起來這裏的時候,他也是親切溫和的,可此時,他的麵容卻冷得像結了一層霜。

辛蕙這時候才發覺,她似乎從沒見過他發怒的樣子。他一直是和藹可親的,可也許這隻是他的一個麵具。

她突然覺得害怕,其實她從來就不了解這個男人。

就在他們僵持的時候,周申已很有眼色地跨出了電梯,他拎著包就走,頭都沒回一下。電梯門轉眼就合上了。

十樓到十二樓,幾秒鍾的時候。

辛蕙卻覺得時間很漫長,因為身邊站著個沉默不語的虞柏謙。也許以前的他都是裝的,隻有這一刻的他,才是真實的。他很冷,冷得讓她害怕。

有一瞬間,她忽然想哭,又忽然想衝出電梯逃得遠遠的。

她拚命地壓抑著自己的這種情緒,按下那顆驚懼不安亂蹦的心,她提醒著自己,你是為什麽來的?如果想逃,你又何必走這一遭?

她跟著虞柏謙走出電梯,走廊兩邊一間間客房,低矮的空間從沒讓她這樣喘不過氣來,她看著他拿著房卡在門上輕輕一貼,寂靜的走廊裏響起門鎖打開的聲音,“嗞——”像鎖頭轉動的聲音,又像是紙片被撕裂的聲音。

很大的套間,水晶吊燈照得一屋子璀璨生輝。矮腳圓桌上擺著鮮花,旁邊一個果盤,裏麵躺著幾根香蕉和二三個蘋果。

虞柏謙幫她把旅行包放到裏間,然後他出來,把房卡放到小圓桌上,這時候他才說話,“今天長途跋涉也累了,你早點休息吧。”他等了幾秒,見她不說話,於是轉身向門口走去。

辛蕙看著他一步步向門走去,“謙哥。”她終於叫住他。

他在門口停住,手已經按在了門把手上,等了半天,他才緩緩地回過身。

“想不想喝杯茶再走?”她說出第二句話。

她用電茶壺燒水,等水燒開的時間虞柏謙走到陽台去看夜景。這個城市不大,燈火並不是那麽輝煌,他們住的酒店已是當地的高層建築,她其實也想去看看夜景,但他站在那裏,仿佛占滿了一整個夜色,她不敢走過去與他分享這份空間。

水開了她撕開茶料包,不知為什麽手有點抖。然後她叫他進來喝茶。

她還是鎮定地與他說話,問他民俗村在什麽地方,他說明天就能看到。她想起吃飯的時候見到的那幾個地方官員,有點頭痛地問他,這種場合她能不能不參加。

他笑起來,說當然行,隨便你。

喝完茶他又要走,其實他隻喝了幾口。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又叫住了他。這次他轉過身來,他們兩人誰都沒說話。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她已經二十八歲,不是十八。即使是十八,她想她也不會天真地以為這個男人把她帶過來,隻是為了讓她看一看那個什麽民俗村。

她早已過了做夢的年紀。她也不想裝傻。

這是一場交易,他們兩人都明白。從他開口提出來,到她答應,這場交易就開始了。甚至,要是他高興一點的話,她還能得到更多的籌碼。那套設備值多少錢,不都在他的一念之間嗎?這個世界從來都是交換,不勞而獲的事情,有幾個幸運兒能遇到?

她先進了衛生間去洗澡。慌慌張張之間,她帶來的護膚品也忘了拿進來,看著被水浸得很潤澤的肌膚,她想,就這樣吧。哪怕她已沒有了二十一歲時的嬌豔,可至少她依然美麗著,依然有人想這樣得到她。

她在吹頭發的時候虞柏謙走了進來,他從身後抱住她。她手裏的吹風機依然鼓著熱風,他低下頭尋找到她的嘴唇,他吻上來的時候把幾根頭發帶到了她的嘴裏,但他依然深深地吻她,到後來她已覺得那不像吻,而更像是啃噬。他似乎想把她拆皮剔骨,整個地吞掉。

她閉上眼睛,顧承亮的身影一閃而過,身後的男人已把她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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