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會晤
第二十七章 會晤
這還是穆薩仁第一次對他露出這麽嚴肅的表情，這個如同光般存在的女孩子此刻的的確確是被染上了名為陰霾的東西。
“如果是擔心公主安全的話，再加上我可好？”
燦爛的聲音，俏皮的話語，杏眼閃動著機敏與活潑，並不十分美貌，卻異常的朝氣蓬勃，讓人想起了初生的太陽。
原來眼前的活力少女就是穆薩仁的貼身侍女，被主子吐槽說在西涼纏著情郎哥哥的奶酪小姐。
“奶酪？什麽時候到的？”
身為穆薩仁身邊黃金三人組之一的雞翅顯然沒有預料到，這個鬧騰的小丫頭就這樣突兀的出現在了他們麵前，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奴啊！
“真是過分啊！公主就沒跟你們說起過嗎？人家昨天就到了的說。”
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正在努力活躍氣氛的奶酪小姐。
穆薩仁隻是淡淡的看了奶酪一樣，依舊語氣平淡的說，“好了，有奶酪陪著我，你們就不用在擔心什麽了，我是一定要回西涼的。”
穆薩仁向來是個意誌堅定的人，拒絕任何人否定她的意誌，包括這次也是一樣，連寒兮都阻止不了她的想法。
輕快的轉身留給了眾人一個嬌俏的背影，西涼的小公主就這樣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小姐小姐，請等我一下了。”
好不容易追上穆薩仁的奶酪小姐不滿的嘀咕出聲，望著自家小姐有些黯然的身影，奶酪忍不住道，“明明就很傷心，為什麽非得做出這樣高傲的姿態，小姐真是太倔強了，這樣真的好嗎？”
“笨蛋，兩個人都是笨蛋啊……”
“你在說什麽啊！我可是穆薩仁啊。不清不楚的糾纏，那種執著的代價我看過太多了。我才不會不會跟他們一樣愚蠢……”
雖然這樣說著，但是多年的愛戀也不是一夕之間就能放下的。奶酪一臉擔憂的望著向來活力四射的小公主，“小姐……”
穆薩仁揚起了燦爛的笑容，開了口，“呐，奶酪……”
神說，要有光。
於是便出現了光。
有了光，便有了世界。
“那個時候，我仿佛看見了我的光。”
明明是那樣明豔的笑容，但是奶酪卻覺得這樣的公主比哭泣更令人動容。
離開寒兮的莫蓮，漫無目的走在街上，他的臉上還帶著淚痕樣子看起來十分的狼狽再不複其風情萬種的美豔姿容。
迷迷糊糊之中好像撞上了什麽軟綿綿的東西，小小的僅僅及腰的高度，然後就聽到了一個柔軟的聲音，“好痛。”
垂下眼簾適才發現視線一下的一個小小孩童，他的懷裏還緊抱著一隻黑色的兔子，不過七八歲的樣子，有著一頭烏黑亮麗的青絲，長長的睫毛和子夜般的眼瞳混合在了一起，綻放出了黑曜石般奪目的光彩，他的皮膚很白，光潔的額間有一個淡紫色的彎月，襯得整個人越發的精致美麗。
即使是閱人無數的莫蓮，都不得不驚豔於眼前的孩子難得一見的美貌。隻是這個美麗的玉娃娃臉上卻並沒有他這個年紀該用的天真活波，就像一灘死水一般平靜完全找不到一絲波瀾。
配上那張過分美貌的臉，給人感覺陰沉沉的就猶如櫥窗裏的精致人偶，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引起他一點興致。
“對不起，你沒事吧。”輕輕的揉了揉小家夥的頭，莫蓮微笑著問。
那個漂亮寶貝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一雙波瀾不驚的黑瞳直視著莫蓮。明明還隻是個幼童，莫蓮卻感覺到了鋪天蓋地的壓力不斷襲來，仿佛在那樣一雙淡然的目光注視下自己的一切都無法遁形。
“像血一樣的顏色它不適合你。”
空靈到讓人捉不住的聲音，配上那張人偶般精致的麵容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莫蓮並不想再去理會這個奇怪的小孩，他對小孩笑了笑作勢要走，卻被他的下一句話刺激的硬生生停下了腳步。
“的確是非常美麗的人啊，不過卻是，天生的薄命相。”
“你這小鬼在亂說什麽啊！”少女獨有的嗓音飛散開來，明媚的笑容一如既往的讓人一不開眼。
孩子抬起頭用他那雙波瀾不驚的黑瞳掃了掃不斷走進的穆薩仁，淡淡的開口“你明明是清楚的，那身體的機能早就耗盡了吧 。”
沒有理會穆薩仁麵色的片刻尷尬，孩子繼續道，“你這個不存在的存在。”
不存在的存在？
莫蓮疑惑的望著這個舉止怪異的小小孩童，似乎還不能理解他的話中的深意。
穆薩仁顯然是一副淡定無能的樣子，不屑的揮了揮手驕傲的說，“笨蛋小鬼，少給我在這裏裝神弄鬼的！本小姐可不吃這一套！”
一旁的奶酪幹忙拉了拉自家小姐的袖子，示意她要時刻注意自己的身份，還有請不要嚇到這麽可愛的小孩子啊！
“不信嗎？”壓低了原本就空靈的聲音，漂亮的臉蛋上還是沒有一絲感情波動，“因為我跟你們是不同的，是背負著神的恩賜的預言者。”
什麽鬼啊！神啊的！一個小鬼而已！就不要在大人麵前裝神弄鬼的！
可是還沒等穆薩仁將暴怒的話吼出口，一旁的莫蓮便語帶諷刺的話就拋了出來，“什麽背負著神的恩賜？那樣的東西真的存在嗎？”
明明如何努力都得不到救贖，你又如何讓我相信這個世上真的存在普度眾生的神明？
繚亂死了，很簡單的一個結局，他死了，但是他的未來還在繼續。
那個被刻意回避的事實事情，即使不願意，也得要接受，因為這就是現實。
即使心裏有多麽的不甘，多麽的委屈。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一觸即發的時候，一道柔和的嗓音插了過來。
“月！”
溫柔的嗓音中帶著幾分焦急，原本還像是人偶般了無聲息的小小的孩童一下子撲到了少年懷中，瞬間恢複了這個年紀該有的生機與活力。角色轉換過快，身旁的兩人都沒反應過來。
“我叫青城，是他的哥哥，抱歉，我弟弟給你們添麻煩了。”少年輕聲說，同樣的黑發黑眸，一雙漂亮的鳳眼，看起來溫柔清秀。帶著東方的神秘與魅力。
如果說弟弟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來自異世界的黑色妖精，那麽哥哥就要溫和的多，溫柔的麵孔給人感覺就像是，人人仰慕的王子殿下，同樣精致的一張麵容，兄弟倆看起來有七分相像。
“下次不要再亂跑了!一個人在這種陌生的地方！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啊！”雖然是責備的語氣，但是，少年的眼睛卻滿是寵溺。
“我知道了，哥哥！”新月般美麗的孩子調皮的說，軟軟的語調就像是在撒嬌一般。
完全打破了之前的陰森形象，整個人一下子生動活潑了起來。
“跟哥哥姐姐們說再見。”姿態優雅的對他們鞠了個躬，看上去的確是個教養良好的大家公子，即使是不願意，孩子還是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願的對他們說了句再見。
可愛的模樣讓人疼到了骨子裏，少年無奈的笑了笑，對莫蓮三人道，“那麽，我們兄弟就先走一步了。”
三人目送著這對奇怪的兄弟走遠，穆薩仁小聲的嘀咕道，“這樣的小鬼，一看就知道是被壓的！”
真可謂驚駭世俗的一句話，直接把莫蓮和奶酪整了個大臉紅。但是後知後覺的小姑娘還是興奮的念叨著，“溫柔的哥哥配上不懂事的幺弟，一代養成的既視感，某種意義上講他們很速配！”
興奮的說完了這句話，方才發現身旁的人一臉羨慕的望著兩人離去的方向。
兄與弟，那樣的溫和與寵溺真是令人豔慕啊……
察覺到穆薩仁打量的目光，莫蓮這才把放出的視線投入到穆薩仁身上。而他也發現那個從來都把一頭烏發梳理的整整齊齊的小姑娘，那頭堪比絲綢的秀發竟然不見了……
穆薩仁皺了皺眉，“幹嘛這麽驚訝的樣子啊？”
“你的長發呢？”
“剪了。”
幹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的回答,臉上平淡的連一絲波瀾都查詢不到。
“可是，你不是說過這是為了某個人留下的長發嗎？”
印象中小丫頭似乎及其的愛護自己的頭發，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時候還問自己是如何保養的這一頭烏發。她向自己抱怨著說自己的頭發長的極為緩慢，十分的不好打理。
待自己問道她既然麻煩為什麽還要留這麽長的頭發之時，少女笑的明媚而燦爛，那是因為我最重要的人啊。
穆薩仁無奈的撫了撫額道，“你們一個兩個都是笨蛋啊，之所以剪斷了，那是因為，我已經不在憧憬那個人了啊……”
“不再憧憬了嗎……”
莫蓮的聲音有些低沉，看那樣子幾乎都要哭出來了。
穆薩仁歎了口氣無奈的說，“所以，我才最看不慣你……”
“你以為自己是誰啊？憑什麽做出一份同情我的樣子？”
毫不客氣的話帶著滿滿的驕傲撲麵而來。穆薩仁用那雙高傲的眼睛不屑的瞥了瞥莫蓮，“你以為自己是勝利者嗎？你以為自己對不起我嗎？別開玩笑了，真是讓人惡心！”
“寒兮他知道你愛吃的東西是什麽嗎？寒兮他很了解你嗎？寒兮他很縱容你嗎？明明寒兮最在乎的人就是我，與他度過漫長時光的人也是我，你憑什麽做出這種惺惺作態的樣子！”
穆薩仁這樣驕傲的話語，讓莫蓮沒有來由的心慌，一直以來，寒兮的目光都是牢牢的緊鎖在這個女孩身上，雖說寒兮從不掩飾對自己的感情。但是身為寒兮未婚妻的穆薩仁卻像是沒事的人一般，敏銳的洞察力好象在這一刻化為烏有，總是冷眼的旁觀，連指責都沒有。
可是這樣的淡然卻讓莫蓮打心底的心虛感覺不安，他覺得他就像是搶了一件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卻又偏偏碰上了這件物品的主人。
“穆薩……”
莫蓮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穆薩仁的確是個驕傲的女子，驕傲到不願與別人分享半點情意，可是這樣驕傲又堅強的女孩子寒兮又為什麽要錯過呢？不過他自己就是個戀愛白癡，所以他並沒有資格去指責兩人什麽。
“莫蓮，我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這場愛戀中的失敗者。”
莫蓮終於懂了，為何穆薩仁一直冷眼旁觀著寒兮對他越發膨脹的感情，卻不會對自己橫加指責。
-----因為她不屑。
“我還以為你會像刺蝟一樣，狠狠的捍衛屬於自己的領地，就算是被刺的鮮血淋漓也不會退縮。”
聽了莫蓮的話，穆薩仁嗤笑一聲，刺蝟嗎？
“我的確是任性霸道的一個人，但是，那樣的感情太累我不需要，所以，寧願放兩方自由。打個比方來說，莫蓮你的愛那麽執著你快樂嗎？”
還是那樣一針見血的話，刺得莫蓮有些疼痛，莫蓮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你和莫寒的感情從來都是被動的，一個不停讓步，一個總是得寸進尺的要求包容。”
“莫寒他太自私，因為他的暮歌郡主已經讓他疲憊萬分，所以他就來到了你這裏尋求庇佑。這實在是太過欠扁的做法，偏偏你又像是被圈養的小動物似的無條件的順從他。”
“我實在無法理解你們的感情，那太深奧了，我原以為愛情是要站在對等的位置上才能成立的。”
莫蓮低垂著頭，就像是要低進塵埃裏。事實上穆薩仁女性獨有的細膩和犀利，總是說到莫蓮的心坎裏。但是……
“我們的感情從來不是站在對等位置上的……”
這就是所謂的天意弄人吧……
穆薩仁看了看那張疲憊入骨的美麗臉孔，泛出了幾分心疼。
“但是，你究竟要胡鬧到什麽時候呢？你明明就知道自己的身體早就已經透支了啊！還有你的雙腿，以後真的不想再跳舞了嗎？”
“的確是這樣，一直在勉強自己呢……但是沒有關係，我從來都不吝惜自己這條命，隻要能為繚亂複仇就好。”
“真是胡鬧！死者已矣！你明明就明白繚亂是不希望你這樣做的。”
“這樣勉強自己真的好嗎？你應該知道有些時候，人就是要對自己寬容一些的。”
漂亮的麵容陷入了烏黑的秀發之中，穆薩仁看不到深深陰霾下莫蓮漂亮的臉孔。
“做不到，我是做不到的……”
“因為是信仰嗎？”
迎向穆薩仁有些疑惑的眼睛，莫蓮悵然一笑他的笑容裏帶著深深的眷戀，“不隻是信仰而已，繚亂他是我的光啊……”
“是光啊……”
穆薩仁看著他，笑的有些意味深長。
良久，她說，“我要回去了。”
驕傲的聲音帶著幾分入骨的疲憊，是那樣一張美麗蒼白的麵容啊。
笨蛋，隻不過是一群笨蛋罷了。
“你要回去了？”
喃喃的重複著穆薩仁的話，莫蓮有些不能理解。
“不要整出那副鬼樣子！和你們一點關係也沒有！姑母一再催我回去，已經不能再拖了。”
用力微笑了下，穆薩仁將手裏的包袱遞給了莫蓮，“好好收下吧，這些東西都是會用的到的。”
莫蓮修長的手指細細的磨砂著手中精致的包裹，輕聲道，“不是說最討厭我了嗎？穆薩果然是個口是心非的人。”
“口是心非？那明明就是繚亂才對！”穆薩仁微笑著調侃回去，卻在瞬間看到了莫蓮迅速蒼白下去的麵色，這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
假裝毫不在意的輕咳了一下，穆薩仁揮了揮手臂對莫蓮說，“小子，我走了。我希望下次在西涼看到你和寒兮。”
“你要好好照顧我家小弟哦~”
穆薩仁逆著光的身影有些模糊，但是莫蓮卻覺得很燦爛。
太陽般明媚的身影終究消失在了日光之下，美好溫馨的畫麵也就此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