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妝

嫁妝

朱氏說完就瞧著守玉,見守玉一句話不說,拍一下她的膝道:“妹妹,按說這閨女出閣,嫁妝總是要備的風風光光的,可是現在公婆手裏也沒錢,公婆覺得沒臉見你,沒奈何才讓我這個做嫂嫂的來做惡人。”

守玉原本心裏還有些不悅,畢竟這嫁妝要辦成什麽樣褚二太太早和她說過,現在一下子嫁妝就少那麽多,但聽了朱氏這話,又想到爹娘哥嫂在家還要花用,哪能為了自己辦個嫁妝就把家裏的銀錢全都花光,這樣一想心裏的不悅早已煙消雲散,抬頭對朱氏道:“嫂嫂,這事我曉得,爹娘為我已操碎了心,哪還能再爭什麽嫁妝的豐厚?”

朱氏麵上本是帶著一臉擔心的,聽了守玉這話就笑了:“果然我家妹妹是最善解人意的了,日後進了顧家也定是個好媳婦。”守玉聽的麵色頓時紅起來,朱氏又說了兩句閑話,守玉見她麵色有些疲累,忙對她道:“嫂嫂,您都快足月了,先回屋去吧,要累到我小侄子那可就不好了。”

朱氏聽的一笑,守玉扶著她送她出去把朱氏交給等候在那裏的桃花,等朱氏走了小月才對守玉道:“姑娘,您見今兒桃花這打扮和平日有些不同嗎?”守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皺眉細想,桃花今兒的穿著打扮是和往日有些不同,最不同的是麵上的喜色和平日也不同,就像,守玉仔細想想,就像當日嫂嫂新婚第二日和眾人相見時麵上的喜色一樣。

但桃花還沒嫁人,麵上怎會有這樣喜色呢?守玉猛地想起另一件事,心頭開始跳起來,瞧向小月隻是咬唇不說話。小月本打算告訴守玉,但看見守玉隻是瞧著自己,桃花是朱氏的陪嫁丫鬟,自己也是守玉的陪嫁丫鬟,如果告訴了會不會讓姑娘以為自己有什麽想法?徘徊一下小月才道:“風有些大了,姑娘還是進屋吧。”

守玉瞧著小月,陪嫁丫鬟除了服侍好自己,還有點別的事情要做,可是自己會願意讓小月去嗎?小月見守玉站著不動,急忙開口道:“姑娘,奴婢是姑娘的人,服侍了姑娘十來年,對姑娘從沒有別的想頭。”

守玉已回過神對小月笑道:“說什麽呢?我不過是想著,現在首飾衣料沒原來那麽多了,還該多做些繡活才是,日子就要到了,總要緊著做。”小月也順著守玉的話說兩句,隻是原本親密無間如同姐妹樣的主仆之間,卻像多了些別的東西。

到了晌午時分,消息已經傳了回來,褚家這支就此分家,絲行酒樓這些全都歸了長房,剩下田莊布店宅子兩房平分,再由長房補了五千兩銀子過來。

消息是褚二太太告訴守玉的,褚二太太邊說邊落淚,緊緊握住守玉的手:“我的兒,原本還想著把你風風光光嫁出去,可是誰曉得你大伯母竟這樣絕情,分的那點點東西,日常嚼裹都不夠,哪還能再給你備份好嫁妝?”

見褚二太太落淚,守玉急忙安慰:“娘,人常說好女不著嫁時衣,爹娘養了女兒這十幾年,連口熱氣都舍不得嗬女兒,現在出嫁又幾乎是竭盡全力,女兒怎會怪你們呢?”

褚二太太滿臉欣慰地笑:“我的兒,你果然心疼爹娘。”說著就把守玉摟在懷裏,守玉靠在娘懷裏,嫁妝不多又如何呢,隻要有爹娘的疼愛,到時受了委屈爹娘也會給自己撐腰的。守玉把頭埋在娘懷裏笑出聲,不會的,婆婆那樣慈愛,他看起來也是溫文有禮的,這樣人家怎會給做媳婦的委屈受呢?

褚二太太懷裏抱著女兒,心裏就在那罵褚夫人,若不是你如此絕情,現在又怎能讓女兒嫁妝單薄出嫁?那點點銀子養家裏人還不夠,哪能再拿出來給女兒做嫁妝?

轉眼守玉出嫁的日子就到了,喜日子頭一天嫁妝就送去了顧家,除了一堂家具什物,別的不過七八口箱子,小月和另一個叫小香的丫頭當了賜嫁。這樣一份嫁妝倒讓滄州城的人都愣了下,顧家送去的聘禮是樣樣齊全的,褚家又是大富之家,怎麽這會兒褚家千金出嫁那份嫁妝瞧起來竟這樣少?

也有人為褚二老爺辯解兩句說褚家已經分家,產業大都歸了長房,這二房沒有了錢,不是隻有讓女兒這樣出嫁。這是當日褚二老爺讓人放出了風聲,自然有人不信,說就算再分家,褚二老爺夫婦總有些積蓄,做出這種樣子,分明是要讓人說褚家長房薄情,故意看著女兒這樣出嫁也不管。

外麵的紛紛擾擾當然傳不進守玉的耳朵,她隻是穿著整齊安靜地坐在轎子裏麵,心隨著轎子的顫動一直不停地抖,雙手也有汗出。就在這樣的緊張中感覺轎子落地,轎簾被掀起,有隻手進來扶她下轎。

守玉知道此時該下轎了可是想起滿手都是汗,忙把雙手在轎子裏擦了擦,覺得沒有汗了才順勢下轎。這個小停頓讓顧澄的眉微微皺了下,隔著蓋頭守玉心裏又緊張,當然看不到他的皺眉,隻是小心地隨著喜娘的指示一個動作一個動作地做。

在眾人的讚歎聲中走進喜堂,按著讚禮的高聲讚唱跟著行禮,但守玉心裏還是有些害怕,生怕出了差錯,畢竟這是自己一生中唯一的婚禮。

這樣的小心謹慎看在坐在高處的顧太太眼裏,她的眉頭不由皺緊,褚家這女兒,雖說容貌也算出色,但是性情未免太軟了些,以後怎麽當家主事?況且現在嫁妝還那麽少。顧太太不滿地看了身邊丈夫一眼,若不是他力主這門親事,又怎會鬆口答應,他心裏打什麽主意顧太太是曉得的,但誰也不知道褚家竟然這麽快分了家,都分了家,娶這房媳婦進門來還有什麽用?

顧老爺就算心裏懊惱麵上也不會表現出來,側頭瞧見自己太太不滿地瞧自己,顧老爺輕聲道:“娶妻娶德,褚家也是有名聲的人家,你這樣耷拉著臉做什麽?”顧太太悄悄在顧老爺肋下掐了一下,麵上這才擠出一絲笑容。

此時已經禮成,夫妻被送入洞房,顧澄回頭瞧了自己娘一眼,顧太太在兒子眼裏瞧出一絲不滿,曉得兒子曆來喜歡那種活潑大方的女子,不喜歡這種太過柔順的。顧太太心疼地望一眼兒子,讓他快些跟去,仔細想一想,柔順女子也有柔順女子的好處,那不是隨自己揉圓搓扁嗎?

直到被人簇擁進了洞房,安坐在床上守玉覺得那顆心才安靜下來,總算禮完沒有出半點岔子。接著聽見有女子的嬉笑聲,還有人在那攛掇新郎快些掀蓋頭,守玉那顆剛安靜下來的心頓時又狂跳起來,頭上的蓋頭被人挑去。守玉覺得眼前一亮,頭抬起對上的是顧澄的眼,看見守玉的相貌,顧澄心裏的不高興這才消失一些,總算相貌還有幾分可觀,不是那種醜的不能見人的。

守玉見顧澄盯著自己看,麵色頓時又紅起來,低頭不說話。這個動作讓顧澄又有不滿,怎麽這麽羞澀,都是能出閣的姑娘了,還這樣縮手縮腳,以後要怎麽指望她為自己敷衍爹娘?心裏既有了不滿,剩下的喝交杯酒,坐床這些顧澄都不過是虛應故事,等到事一完就出去陪客。

守玉一直低頭坐在床上,別人問什麽話不是笑就是小聲回答,這樣舉動在守玉心裏想的是新娘子的羞澀,可在顧家這邊的人瞧來又是另一樣了。小月小香都在房裏服侍,瞧見守玉這樣,再想想過來這一日聽到見到的,小月想上去提醒她,可是守玉麵前站著的人多是這顧家的親眷,自己還不能上去提醒,隻得站在那裏。

等顧澄醉醺醺回來,小月她們服侍守玉卸妝完這才退出,關門時候小月瞧一眼那房裏的紅燭,雖紅燭依舊高燒,可小月卻覺得這時的紅燭沒有方才那麽喜慶。

次日一大清早,守玉麵上帶有羞色起身,少女的羞澀若換了個人隻會覺得更添憐愛,可瞧在顧澄眼裏卻是更加不滿,都做了夫妻不是閨中女子了,還時時擺出這樣羞澀給誰瞧?顧澄也沒問一句守玉身子如何就喚進丫鬟服侍梳洗換衣。

這樣的默然讓守玉心裏有些黯淡,這不像是嫂嫂曾說過的新婚第二天啊?不見柔憐□,有的隻有些不耐煩。小月進來瞧見守玉這樣,等到給她梳頭時候見顧澄已經出去才在她耳邊悄聲道:“姑娘,奴婢聽說顧太太和姑爺都喜歡那種活潑大方穩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