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身處鳥語花香的夜冥穀內數日,夏似風依然看不懂這個神秘的地方。好像穀內的人都是白紗覆麵的女子,平日來去巡視間若無必要,從不交談,看起來訓練有素,不比官方的軍隊差。夏似風曾經想過逃離此地,哪知這裏看起來雖安寧的很,一旦他跨出禁區半步,就會有人突然衝出來阻止他。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人是從哪裏來的,待他想再仔細詢問,她們又垂眉而立,隻叫他快些回去,不肯多談。

夏似風知道,一定是西門淺恨的命令,才讓這些人對他恭敬有加,卻不肯多加理睬。隔著麵紗瞧不真切她們的麵容,但透過眉宇之間,能看出她們的疏離。也許是久居此地,與外人隔離,也許是看透人世蒼涼,麻木心神。不管是何種原因,夏似風都從內心為這群姑娘感到無奈與傷情。若不是無奈,如此花樣年華,怎會屈居與此,怕是都沒了父母的可憐人吧。想到此層,夏似風搖頭折身,為難她們也沒用,還是去找西門淺恨吧。

來這裏數日,除了傷懷別情,心裏著急外,夏似風更是震撼淺憶的改變,雖然之前通過交談他或多或少已經明白她的轉變,可是當他真要接受,又是一番掙紮,隻因他委實不相信,彼時天真爛漫的少女,緣何變成這樣。現在的她殘忍,嗜殺,一如她身上的那身紅衣,美麗的耀眼,紮的人眼睛生疼。眯起雙眼,驕陽染紅了天邊的雲彩,五光十色,暖暖的映照在穀底的鮮花上,粉蝶飛撲花蕊之中,翩翩起舞。冰祁的春天是不該有蝴蝶的,冰祁常年處於低溫,所以百花盛開的景象合該出現在夏季。

花香四溢沁入鼻心,想起了記憶中的禦花園,也是這般燦爛,隻是那些籠中花兒少了些自由,不像這裏的迎風而展,盡顯氣傲,溫室的花朵多了高貴穩重,少了天然的霸氣與野性。懷念是一件感傷的事,因為想起禦花園,夏似風就想起了那個牽掛的人兒,當日年少時,歡聲笑語響徹天際,銀鈴聲猶在耳邊,伊人卻魂歸夢鄉,無處追尋。把手放在心口,還有點犯疼,嘴角泛起苦笑,何時才能釋懷。

“公子,公子?”

感到一處衣角被輕輕扯動,夏似風垂下頭,瞧見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梳著可愛的兩個女童發髻,垂下兩抹碎發飄蕩至耳邊,努力的仰著頭,睜著怯生生的一雙圓眸看著夏似風,圓圓的臉蛋兒,小巧挺直的鼻梁,唇紅齒白,嘴角兩個梨渦,即使不笑也能看見。夏似風微低了身子,笑著道:“你是誰?找我什麽事?”

還透著童音的聲音脆脆的傳來:“我叫二妞,姑姑說,今天開始由我來伺候公子的飲食起居。”說話的時候,兩個梨渦陷的更深,最後還甜甜一笑,一副天真可愛的樣子。夏似風看著這個小姑娘,有些不忍心,微蹲下了身子,與她持平,柔聲道:“你去告訴姑姑一聲,我不需要別人照顧,我要離開了。”聽了他的話,小姑娘嘴巴一扁,似要哭出來,委屈的一雙大眼立馬濕潤起來,帶著鼻音道:“公子不喜歡二妞麽,是不是二妞哪裏做的不好了,惹了公子的厭?”

夏似風最怕這樣,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想了良久,還是抬起一隻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輕聲道:“二妞很好,隻是我要離開了,不需要任何人照顧,我現在就是去和你們教主請辭的。”總算見她止住了要哭的趨勢,對著她笑笑,站直身子,準備往回走。

“可是,教主說公子要在這裏久住,公子又說馬上要走,到底怎麽回事呢?還是去問問姑姑吧。”帶著疑惑的自問傳入夏似風的耳中,夏似風停住步伐,她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難道西門淺恨不準備放自己離開?可是,她為何要困住自己?先前可以理解為他的傷勢未痊愈,那現在呢?搖搖頭,散去那些疑問,決定進去問個清楚。

彥琉真與韻諾連夜趕回,正站在堂中靜候西門淺恨的吩咐,雖然心中眾多疑惑,亦不敢開口詢問。西門淺恨斜靠在臥榻上,懶洋洋的拿起桌上的茉莉花茶,右手拿碗,左手用茶蓋輕輕拂去上麵的茶沫,微微抿了一口,才抬頭看兩人一眼。慢悠悠的將茶盞放於旁邊桌案,伸手拂袖,慢言道:“此番叫你們回來,可知何事?”彥琉真與韻諾對看一眼,彥琉真搖首道:“屬下辦事無能,請教主責罰。”兩人雙手抱拳,齊聲半跪,垂頭麵地不語。心中暗想,不知教主要如何發落,忐忑不安。

一聲輕笑傳來,彥琉真和韻諾不明其意,不敢接話,隻聽西門淺恨道:“難道你們就沒想過原因?失敗者,都該受到懲罰。”彥琉真微抬頭,保持跪著的動作:“屬下甘願領罰。”西門淺恨冷哼一聲,起身來到兩人麵前,居高臨下而望,半晌道:“起來吧。”兩人一開始不敢動,餘光看西門淺恨的臉色,見她與平常無異,才緩緩起身,仍然垂著頭。

“拿去看看。”一張微皺的小紙從西門淺恨手中傳遞過去,彥琉真疑惑的接過,隻見上麵寫著一行歪斜小字:“二月二,聖壇日,聖物現。”韻諾先問道:“這是什麽意思?”西門淺恨已回到坐塌,如先前般懶懶而靠,並不理會韻諾的問題,眼眸輕佻,看著兩人不語。彥琉真抬頭,吸一口氣道:“莫非。。。?”韻諾接口問道:“莫非什麽?”

既然教主叫兩人回來,又放棄了繼續追尋的好機會,如猜的不錯,這紙條一定是沈晨澈送來,隻是,他的意圖是什麽呢?難道趁那天眾長老全在,仗著聖物在手奪教主之位?不可能,如今教眾全都是親信,要是他果真出現,群起攻之,他根本毫無勝算。如此細想,半猜測,半肯定的道:“若屬下猜的沒錯,這應該是沈晨澈那叛賊送來的。”微抬頭,見西門淺恨似笑非笑,想來自己是猜對了,但她又不言語,又接著道:“隻是屬下猜不透他的用意。”西門淺恨仍然笑著,並不言語。

拿起桌上的茶,已涼了,喚道:“綠顏。”綠衣少女從門外走了進來,正待端茶出去重新泡製,卻見西門淺恨將手中茶碗直摔過去,落地的清脆聲震響了彥琉真和韻諾,兩人驚訝的看去,綠顏臉上滿是茶漬,被砸的地方頃刻腫了一大塊,卻一動不動,垂手而立。不由疑惑,教主為何突然發怒,再往西門淺恨處看去,輕紗掩蓋下,表情忽明忽暗,看不真切。滿室寂靜,一時間,無人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