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破舊的茅草屋，三人一行在門前依依話別，夏似夜站在不遠處等著他們兩人，分別總是太傷感，還是不打擾的好。輕珂抱住淺憶，在她的耳邊說著自己的抱歉與不舍：“你一定要來找我，一定。”淺憶微微點頭，雖然心裏明白去找輕珂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那裏的宮牆太高太厚，不是她這樣的平常女子能躍進去的，隻是她依然點頭道：“我會的，我會想你的。”

這兩天的相處已經足夠她們回憶一輩子，與來時完全不同的心境，當日的輕珂心灰意冷，隻求速死，而現在，她終於可以和相愛的人雙宿雙飛。看著眼前惹人憐愛的淺憶，心中那絲不舍更泛濫些，身旁的夏似風攬過她的肩，輕聲道：“你別再哭，否則淺憶更難受了。”輕珂點點頭，拿出袖中絲帕轉過頭去拭幹淚水。

依然微笑著的淺憶，似乎看不出傷感，隻是那無意中糾緊的雙手，還是能表現她的難受，努力再笑了一下，走上前反而勸道：“也不是以後都見不到了，要是想我了再來這裏找我就行了，你不是給了我玉佩麽，我也可以去京城看你呀。”將懷中的玉佩拿出來，在輕珂麵前晃兩下，調皮的笑道：“還是你後悔了，不給我去見你了？”

輕珂伸手點了點淺憶的額頭：“傻丫頭。”夏似風看見這玉佩，露出了一抹驚訝的神色，這個玉佩是輕珂的娘留給她的遺物，她平時甚為緊張，這會兒給了淺憶，就說明把淺憶看成自家妹妹般了，隨後緩緩一笑，也好，她一直覺得自己孤單無助，多了一個妹妹，以後也有個牽掛，心裏踏實些。

再多的話也總有說完的時候，即使說不完，還是要告別，淺憶看著麵前的兩個人，酸澀的心快要將自己淹沒，眼中星光點點，嘴上還是那抹強掛的微笑：“我沒事，你們快些上路吧，等會兒天黑了，山路很難走的。”夏似風看著這個可愛的姑娘，拍了拍她的頭，猶如對待自己的妹妹，柔笑道：“不管遇上什麽困難，你可以隨時來找我們，我們就是你的親人。”這話太過柔情，終於逼落淺憶的淚珠，她用衣袖將淚水抹去，笑著不停點頭。

孤單的一人，久久的站在破舊的屋前，風幹的淚痕清晰可見，雙眼定定的望著遠處那條小路，依稀可見三個黑點，心裏空空的，終於走了，這麽突兀的出現在自己平靜的生命中，蕩起一絲絲漣漪後，又悄無聲息的離去，要不是手中那塊晶瑩剔透的玉佩，淺憶真以為自己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遠到什麽也看不見了，才戀戀不舍的往回走，魂不守舍，腳上刺痛傳來，無力的蹲坐在門檻上，前路漫漫，不知何去何從。這個時候真想抱著最親的人大哭一場，奶奶呢？奶奶也不見了。緊緊的抱住自己，趴在雙膝中暗暗哭泣，要是從來沒有熱鬧過，不會覺得寂寞有多可怕，要是從來沒有愛過，不會覺得失去有多麽心痛。愛麽？短短的兩天時間，居然就是愛了？可是，要不是愛，被觸碰時小小的竊喜和甜蜜是怎麽回事，要不是愛，現在又為什麽這麽傷心。淺憶笑自己太傻，太傻，明知無望，還要忍不住單戀，到現在一個人哭泣，又有誰憐憫自己。

接下來的事情，淺憶這輩子都不會忘記，輕珂和夏似風也永遠不會知道，他們離開後，會有那麽大的變化。淺憶的奶奶回來了，還帶來了幾個陌生的人，淺憶這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她原是紅蓮教主的女兒，當日紅蓮教眾在右護法的教唆下，帶著所有的男弟子叛變，不願意屈居於女人之下。內亂中，繈褓中的淺憶被托孤給如今的奶奶，兩個人東躲西藏，直到來到這方僻靜之所。

後來淺憶的奶奶打聽到紅蓮教已經被右護法掌握手中，更不敢輕易拋頭露麵，看著幼小的淺憶，隻盼望撫養她長大成人，過平和的日子，江湖中的廝殺太過血腥，從此也不敢使用武功，隻當自己是普通人，怕給淺憶招來橫禍。

本以為這種日子會繼續下去，那日自己偶爾出門卻遇上了原來舊將，她們將自己請回去再三遊說，她始終不願意讓淺憶再卷入是非，最後她們達成一致，要淺憶來決定自己的命運。那番報仇雪恨之詞讓淺憶無法反駁，一而再的意外幾乎將這個弱小的姑娘打垮，她一個人躲在房間想了一夜，第二天打開房門，隻說了一句：“我願意。”在那漆黑的夜裏，她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些事情不是回避就可以過去的，就像她的單戀，再怎麽否認都無法欺瞞自己的內心，所以她選擇坦然麵對，從今而後，她想自己掌握命運，而不是聽天由命。

複仇是長久以來一直在暗中籌劃的，隻是一直欠缺一個統籌的人，淺憶是前教主的女人，沒有誰比她更有資格登上教主的位置。隻是這些年來，淺憶的奶奶一直希望她當一個普通的姑娘，未傳授任何東西，所以，不分晝夜，她努力的練習著，心中的仇恨在別人的煽風點火下越來越重，她們告訴她，別人對不起你，你就該加倍的回報他；她們告訴她，你要想得到的，必須要千方百計的得來；她們告訴她，你要是不對他們殘忍，他們就會對你殘忍。。。

淺憶的人生觀瞬間顛覆，午夜夢回間，她常常不知道什麽是對什麽是錯，難道過去的十幾年都是錯的，還是現在的是錯的？混亂的拍打著自己的頭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現在的她越來越清冷，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別人熟悉的整天樂嗬嗬的淺憶了。

和小時候一樣縮在奶奶的懷中，雖然如今知道這不是自己的親奶奶，可是十幾年的相依為命讓她習慣了，睜著迷茫的雙眼，輕聲的問著：“我現在做的都是對的麽？”老人家露出慈愛的笑容：“憶兒，奶奶隻希望你快樂，不管你做什麽，奶奶都陪著你。”淺憶輕輕嗯了一聲，累極了的她靜靜睡去，看著懷中安靜入睡的淺憶，老人無奈的笑了笑，終究還是無法擺脫命運麽，隻希望不要讓這個孩子受到傷害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