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為什麽你不來

第五十五章為什麽你不來

周末,學校的琴房裏,穆燦穿著學校的製服安靜地坐在鋼琴前投入地彈著練習曲。陽光從窗口鋪灑進來,仿佛為他鑲了一層金色的邊,令他那張沉默、完美的側臉看起來分外如畫。

一曲完畢,悠揚的旋律猶在耳際,指尖卻已經冰涼。穆燦閉著眼,輕輕地籲出一口氣。

“穆燦,今天狀態不錯哦,沒有錯音,可以多練習幾遍。”坐在一旁的音樂老師笑了笑,示意他繼續。自從9月份開學後,楚羽北上,開始了他在北大的大學生涯,穆燦的鋼琴老師便改成了學校的音樂老師,地點也由陸軒家轉移到了學校琴房。

穆燦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轉頭看他,說:“老師,今天是我最後一次到這裏,以後……我都不來學了。”

“為什麽?”音樂老師驚訝地從座位裏站了起來,“你才剛學了點皮毛,怎麽就不學了?難道要放棄?”

穆燦站起身,默默拿起放在鋼琴旁邊的書包,垂目凝視著地麵,聲音清冷:“是,我想放棄。”

“為什麽?”音樂老師盯著穆燦,仿佛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麽端倪來,但是什麽都沒有,那張帥氣冰冷的臉一切如故,沒有任何起伏。

對於他的問話穆燦恍若未聞,眼睛仍然望著地麵,波瀾不興。

音樂老師看他良久,最終輕歎口氣,重又坐回椅子裏,揮了揮手,說:“既然你決定了,那也隨便你。”

“這段時間多謝老師的教導了。”穆燦對著音樂老師輕輕點了下頭,說完便背起書包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琴房。

琴房外,西風烈,殘陽如血。

穆燦抬頭望著遠處的夕陽,微微眯起了眼睛。

……

……

新的一周開始了,一大早陸軒就到穆燦的班裏給了他一個筆記本,翻開第一頁,裏麵羅列著陸軒為麵試準備的大綱,條條列列,一目了然。

“小呆瓜,這些事項你再看看,雖然之前都已經跟你講過了,不過多看看有利無弊。”

“哦。”

看著本子上熟悉的筆跡,穆燦心裏一抽一抽的疼,想著陸軒寫這份大綱的時候,心情大約是極好的……就更疼。

他合上了筆記本,一頭伏在桌子上,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今天陸母又來找他了,並告訴他,她聽說了他們學校有關於英語老師的事情,問他是什麽看法。

他能有什麽看法?

他隻能沉默。

周二上完夜自習回到寢室,穆燦精神恍惚地厲害,洪雲連喊了他三遍他都沒有聽到,最後洪雲不得不從椅子上走到他的座位旁,伸手在他麵前招了招,“喂,穆燦,想什麽呢?”

穆燦從亂糟糟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啪”地一下打開了他的爪子,沒好氣道:“做題目!”

洪雲往他攤在桌上的書內瞄了一眼,懷疑地問:“你對著蘇軾的《江城子》做題目?”

“不行嗎?”穆燦心煩氣躁地合上書,語氣越發地冰冷不善。

洪雲摸了摸鼻子,說:“幹嘛啊?不就問問你嗎,這麽大火,吃火藥了?”

穆燦轉頭看他,不耐道:“到底有什麽事?”

“哦,也沒什麽,你的物理練習本借我下,我對下答案。”洪雲一邊說著,一邊已經開始自己翻起了穆燦的桌子,半點也不客氣,“找到了!好了,不打擾你繼續腦海做題啦!”

穆燦哪裏還有心思做什麽題目?他現在整個人煩躁得厲害,很想找個什麽東西轉移下精力。可是有什麽東西是可以的呢?書?不行,一翻書裏麵出現的就是陸軒的臉;音樂?也不行,一聽更容易胡思亂想;足球?對,足球!

穆燦猛然站了起來,快速走到門口,從鞋櫃下麵捧出了一隻被踢得有些破舊的足球,推門就往外走,差點撞上了回來的比較晚的室友宓恩定。

望著穆燦一陣風一樣跑過的背影,宓恩定有些吃驚地望著洪雲問:“大哥,穆燦捧著個足球這是幹嘛去呢?”

“誰知道呢!夜自習回來他就怪怪的,完全不在狀態。”洪雲聳了聳肩,“這小子,該不會是失戀了吧?”

“啊?”宓恩定在門口換鞋,“就他那副千年不化的冰山樣子,難不成還早戀了?會有女孩受得了嗎?怎麽可能!我不信!”

“這倒也是。”洪雲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我聽說他好像要和陸軒一起去美國讀大學吧?”

“是啊,陸軒一直在弄這件事情。”洪雲似乎想到了什麽,從課本裏抬起頭來,“對啊,想起來了,聽陸軒說他們的麵試就在明天。”

“電話麵試嗎?”宓恩定好奇道。

“不是,是那邊過來麵。”

“啊?”宓恩定驚訝了,“還有這種事?美國過來這裏麵試?這基本不可能吧?”

“不是特意過來的,聽陸軒說是美國那邊有人剛好來這裏大學交流還是什麽的,反正就順便吧。”

“哦,這還有點可能。”

“穆燦這小子,他該不是因為要麵試所以緊張了吧?考前綜合症?”

“肯定!要麵對哈佛大學的麵試官啊,換誰都緊張。”宓恩定了然地說道。

“哎,不管他,不管他了!我還是先解決我的物理作業比較要緊。”

“嗯啊,那你忙,我先洗澡。”宓恩定拿起毛巾和沐浴用品就往旁邊浴室裏走。

“去吧!”洪雲頭也不抬地擺擺手,儼然一副大哥大的模樣。

……

……

黑暗的操場上,空無一人。

穆燦獨自一人帶球奔跑,從這一個禁區跑向另一個禁區,然後再重重地一腳將球踢進網窩,接著立刻撿回來,重複之前的動作,仿佛永不疲憊。

天空星辰忽明忽滅,風卷起操場上的沙塵,在半空肆虐。它一會兒像野獸在怒吼,一會兒又像嬰孩在悲傷。

穆燦跑啊跑,踢啊踢,跑得筋疲力盡,踢得汗流浹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操場上響起了學校看門老頭洪亮的吼聲:“喂!幹嘛呢!半夜三更還在踢球!你哪個班的!就要熄燈了不知道啊!快給我回去!”

穆燦倒在人工草皮上重重地喘氣,望著頭頂黑沉沉的夜空,對那人的喊聲置若罔聞,一直到他罵罵咧咧地打著手電快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他才一骨碌爬起來跑了。

回到寢室的時候,大家差不多都已經收拾完上床了,穆燦扔了足球,拿起毛巾就衝進了浴室。

冰涼的水衝頂而下,凍得他一哆嗦,剛因為劇烈運動而張開的毛孔瞬間閉合了,冷水砸在皮膚上,生疼!雞皮疙瘩一粒粒地冒了出來,仿佛在嘲笑著他的不自量力。

晚上躺在床上,他又失眠了,睜著眼睛一直熬到了天亮。

當洪雲、宓恩定等寢室裏的人起床的時候,發現穆燦已經沒人了。

冬日的早晨,大家都忙得很,洗漱都像是在打仗,倒也沒有太注意到他,隻宓恩定好奇地問了洪雲一句,知不知道穆燦去了哪。

洪雲自然不知道,兩人便猜測他大概又去晨讀了。

……

……

陸軒站在浴室拿起啫喱水朝著剛洗完還沒完全幹的頭發噴了點,使原本鬆鬆懶懶的頭發頓時有了精神。他對鏡稍稍整理了一下,滿意地露出一個笑容。

鏡子裏的少年自信灑脫、英氣勃勃,一看就是個意氣風發的優秀孩子。

“軒兒,出來吃飯了,一會麵試我送你過去。”外麵傳來了陸母溫柔的聲音,像是冬日的暖陽。

陸軒喜歡有母親喊自己吃飯的感覺,笑著回了一句:“知道啦,馬上出來。”

“媽媽,等會兒先去趟學校吧,把小燦接來,我們一起去。”

陸母沉默了一下,才笑著說:“我先把你送過去,等會兒再去接他。”

“哦,那也行。”

陸軒麵試結束之後,就一直站在大廳外翹首等著,左等不來,右等不來,最後隻等到了陸母一個“找不到穆燦”的電話。

美國學校的麵試基本分為本土麵、電話麵、還有來訪麵。本土麵需要學生自己飛到美國去麵試,如果條件不允許的話一般改為電話麵。來訪麵是其中最少的一種,一般隻有對方正好過來旅遊或者開會時才有這個機會。如果別人過來麵,而你沒有出現,那基本就歇菜了。

眼看著關鍵時候,穆燦卻玩起了失蹤。

陸軒麵沉似水地掛斷了電話,出去攔了輛的士,報了學校名字後就筆直往一中開去。

坐在車裏,他輕輕揉了揉眉頭,突然感覺胸口鈍痛,好像流失了一些什麽。

他早就該發現的,這段時間穆燦一直不大對勁,但是他太忙了,太多事情需要做,而且他也太樂觀了,以致於竟然沒有引起注意。

人總是習慣於把自己的想法嫁接到別人身上,以自己的思維模式代替別人的思考,總以為自己認為對的,旁人必然也會同意——尤其是戀人們,總是一廂情願地相信自己跟對方是心有靈犀,心靈相通的。

然而這正是人之所以痛苦的源頭。

伯牙遇子期,那是三生有幸,碌碌凡人,又怎能奢望這樣的際遇?

到學校後,他先找上洪雲等幾個足球隊的兄弟,大家都很講義氣,毫無二話地翹課幫忙尋人。

可是他們尋遍了學校以及學校附近的角角落落,都沒有發現穆燦的影子。

最後洪雲提議要不然去穆燦家裏找找,陸軒自嘲地笑了一下,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說:“不用了,找到恐怕也來不及了。辛苦兄弟們了,你們回去上課吧。”

“哎,穆燦這小子,關鍵時刻咋怎的啊!昨天晚上就看他不大對勁,大半夜地還跑出去踢球!沒想到今天就鬧失蹤,真是暈!”洪雲歎了口氣。

陸軒笑了笑,擺擺手,獨自往校門口走:“去上課吧,謝謝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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