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77章
第 77 章
付懷雲眼前的,是一張他的四叔付天曉和一個女人的合影。
照片裏的付天曉用雙手把一個長發披肩的年青女人緊緊攬在身前,兩個人臉貼著臉,麵上都帶著甜蜜又滿足的笑容。
兩個人親密的姿勢和神態,讓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們是一對情侶。
而讓付懷雲猛然吃了一驚的,是照片裏這個女人明顯高高隆起的肚子。
這個和他四叔親密相擁的女人是一個孕婦!
付懷雲迅速的站起來,拿起桌上的電腦,推門而出。
付天凜正坐在套房會客廳的沙發上看報紙,卻冷不防被付懷雲突然把手裏的報紙抽走扔到了一邊。
付天凜驚愕地看向付懷雲:“懷雲,怎麽了?”
“大伯……”付懷雲把手裏的電腦轉向付天凜,指著屏幕上親密相擁的兩個人,“四叔身邊這個女人是誰?”
付天凜怔怔看著屏幕上的照片,一聲歎息:“懷雲,這是你四嬸。”
這個答案早在付懷雲的預料之內,他皺著眉,指指照片裏那個女人鼓起的肚子:“大伯,不是說四叔沒有留下子嗣就走了嗎。可是四嬸明明就懷孕了!四嬸肚子裏那個孩子呢?難道這個孩子沒有虛無的能力嗎?”
付天凜歎一口氣,拍拍沙發:“懷雲,這話說來就長了……你坐下,我慢慢說給你聽……”
付懷雲在沙發上坐下,付天凜卻沒有立刻開口。
他拿過茶幾上的茶杯,慢慢的喝了幾大口,閉了閉眼,這才歎息著開口:“懷雲,這件事,我們這些老一輩的,隻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從來不跟你們這些後輩提起這件事。但是你是我們付家未來的當家人,這件事,遲早總是要讓你知道的。”
付天凜停下來,看了看付懷雲,又是一聲歎息:“唉,懷雲啊,你聽好了,你四叔他是被我們付家人活生生害死的。你四嬸也死了,就比你四叔晚走了半天,是難產死的,一屍兩命啊……”
付懷雲猛地站起來,一臉震驚地看向付天凜:“大伯,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四叔不是得急病死的嗎……怎麽……怎麽會是被……被親人害死的?”
付天凜閉一閉眼,又歎一口氣:“懷雲,你先坐下,聽我從頭跟你說吧。”
付懷雲慢慢的坐下,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他一把抓住付天凜:“大伯,四叔不是得急病死的,那六叔呢?你們一直都說四叔和六叔都是得急病死的,可現在你卻突然告訴我四叔是被我們付家自己人給害死的……那六叔他是不是也……”
付天凜搖搖頭,打斷付懷雲的話:“懷雲,你六叔他確實也不是病死的,但是卻不是被別人害的,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你四叔會死,根源也是因為他。”
付懷雲看著付天凜,等著他繼續說下雲。
付天凜再歎氣:“懷雲,我們這一輩裏的,現在最強的是你三叔。可其實當初我們六兄弟中天賦最強的是你六叔,他的天賦遠比你三叔要高,就是比起你來,都還要強上幾分。”
“天賦高,再加上他是年紀最小的一個,難免就在家特別受寵。你爺爺特別疼愛他,我們兄弟五個也是處處讓著他。其他那些長輩,堂兄弟表兄弟們也是一樣處處都順著他。可以說他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他想要什麽就能有什麽。這樣一來,就養成了他囂張狂妄,自私無情,無所顧忌的性子。隻要是他想要的,他就一定要得到,用什麽手段他都不在乎。”
付天凜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長歎一口氣:“在那件事發生之前,我們都沒把他這性子放在心上。隻覺得他是我們付家這一輩裏最強的,就是高傲霸道些也是應該的。但是我們都沒想到,他居然能做出那樣的事來……”
付懷雲忍不住問:“大伯,六叔他到底幹了什麽?”
付天凜看看付懷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件事,得從六弟的嗜好說起。他從小就愛收集各種沾染著刹氣死氣凶氣的古物,尤其對古刀古劍之類的東西著迷,越是凶刹的,他就越是喜歡。而且相對於買回來的,他更喜歡自己親自找到的。”
“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他從我們付家流傳下來的古藉裏得知有一把名叫天刹的凶劍。這把劍用千人的性命祭天而鑄成,成形的那一刻就充滿了怨氣。之後又有萬千人的性命葬送在這劍下,讓這把劍成為了至凶至刹的邪物。”
“你六叔自從知道有這麽一把凶劍的存在之後,便對它著了迷,從孩提時代開始就一直在想辦法尋找它。在他花費了大量的時間,仔細的研究完那整整兩間屋子的古籍之後,總算是被他找到了一絲線索。他又花了整整五年的時間,終於被他確認了這把劍是被封印在一處深山的古墓裏。”
“你六叔確認了劍的下落之後,邀約了幾個朋友一起出發,找到了那處深山裏的古墓。他們幾個人進墓之後,果然在墓裏找到了那把天刹劍……”付天凜閉了閉眼,發出一聲長歎,“可是最後活著出墓的,隻有你六叔一個。”
付懷雲認真地聽著:“這麽說來,這墓裏一定是凶險萬分了。這樣的情況下,六叔還能活著出墓,可見他的能力確實強悍”
“能力強悍……”付天凜臉上露出種奇異的神情,“沒錯,他確實是能力強悍。我們後來才知道,他早早就推算出這封印了天刹劍的古墓經過千百的歲月之後,受到天刹劍上怨氣和刹氣的影響,已經變成了至凶至邪之地。所以特地帶了九個八字純陽的朋友和他一起去……”
“什麽!?”付懷雲在一呆之後,震驚地看向付天凜,“九個人……還是八字純陽的九個人……那就可以布縛邪陣了。大伯……你……你的意思是,六叔他……他帶他的朋友去是為了布縛邪陣去克製墓裏的凶刹邪氣……”
付天凜苦笑著點頭:“後來我們才知道,他的這九個朋友,都是他在確認天刹劍下落的那五年裏特意去交往的。你看,你六叔他準備的多充足……”
“六叔他……他怎麽能這樣……”一陣靜默之後,付懷雲喃喃,“縛邪陣是個同歸於盡的陣法,威力是很大,但是布陣的人是拿自己的陽氣和性命作代價來開啟縛邪陣的。縛邪陣一旦開啟,在抽盡他們的陽氣和生命力之前根本沒有辦法停下來。隻要縛邪陣一啟,他們就隻有死路一條了。六叔他怎麽能……怎麽能……”
付天凜苦笑著歎氣:“他怎麽不能。他連自己親生四哥的性命都沒放在眼裏,又怎麽會把那些刻意結交的‘朋友’當回事。”
付懷雲拿起杯子狠狠地喝了一口水,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等著付天凜繼續講下去。
“你六叔他雖然早早就算那座古墓因為封印了天刹劍而變成了至凶至邪之地,帶了人去布下了縛邪陣暫時壓製裏的凶刹邪氣,讓他得以順利的尋找到了天刹劍。但是他沒有想到,這天刹劍下冤魂無數,劍上的怨氣殺氣太過濃烈,以至於在被封印的漫長歲月裏,那些怨氣和殺氣孕育出了一個極其厲害的凶靈。”
“你六叔拿走了劍,也就打破了封印。那凶靈被釋放了,上了你六叔的身。不過你六叔確實厲害,被那麽厲害的凶靈上了身,他也硬是暫時克製住了它,把它封在了自己的體內,在凶靈失控,侵入他的神魂吸幹他的靈力之前趕回了家。”
“懷雲,你六叔心裏很清楚,被那樣厲害的凶靈上了身,驅趕不走它,就是死路一條,早晚有一天變成行屍走肉。而就算最後能集全家之力強行逼出那個千年凶靈滅了它,他的身體也會受到極大的損傷。”
付懷雲點頭。是的,重則成為一個下半生隻能永遠躺在床上的廢人,輕則靈力盡失,成為一個毫無靈力的普通人。
“所以他的打算是讓凶靈主動的離開他的身體,這樣,他受到的損傷就會小得多……”
付懷雲頓時明白了:“大伯,六叔他是想用四叔作餌,誘那凶靈轉而去上四叔的身……”是了,擁有虛無能力的四叔在凶靈眼裏,實在是再大不過的誘惑了。也隻有這麽大的誘惑才能引得凶靈在吸幹六叔的靈力和生氣之前就主動離開六叔的身體,
“可是,那個凶靈那麽厲害,連六叔都不是它的對手。如果它上了四叔的身,四叔肯定是活不了了……六叔他……他連自己的親兄弟也害……”付懷雲震驚的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我們當時也一點都沒有想過老六他居然會去害親生兄弟的性命,所以才會對他後來的連篇謊話毫無懷疑,在無意中當了他的幫凶。” 付天凜伸手撫一撫臉,臉上實在是無法露出苦澀以外的神情,“當時你六叔回到家裏的時候,你四叔已經在你四嬸的堅持下搬出了家,暫時在外麵租了一個房子住。”
“懷雲,你四嬸是你爺爺老友的一個孫女。因為沒有別的親人了,她爺爺臨死前,把她托付給了我們付家照顧。她和我們幾個從小一起長大,跟你的四叔早早就情投意合,兩個人的感情非常好。”
“那個時候她已經懷孕九個多月,眼看就要生了,卻突然一定要你四叔跟她立刻搬出去住。說她做了一個夢,夢到你四叔死在了院子裏的大樹下,她覺得要搬出去住才能安心。她當時已經快要生產了,你四叔為了讓她安心,立刻就帶著她暫時搬了出去。”
“可恨我們當時都忘了她是有入夢預知能力的孫家的後人……”說起當年的事,付天凜還是一臉的懊悔,“當時孫家早就已經沒落了好些年了,也沒聽說再出過什麽有入夢預知能力的人了,她又是孫家極遠極遠,遠到快跟嫡支沒什麽血緣關係的分支的後人,以前也從沒做夢預見過什麽。所以我們誰也沒往孫家的入夢預知能力上去想,全都沒往心裏去……”
付天凜歎口氣:“老六在回來的路上為了壓製身體裏的凶靈損耗很大,一跨進大門就連站著的力氣也沒了。可他當時把那個凶靈的氣息壓製得很好,我們一點也沒發現異常。他跟我們隻說他為了找寶貝靈力耗得太厲害,需要好好休養一陣。他很快就提出想見老四,知道老四不在家裏,就托我們去把老四叫回來,說是大家一起吃頓飯慶祝他又尋到一件寶貝。”
付懷雲忍不住問:“那四叔就回去了?”
付天凜搖頭:“你四嬸當時死活不肯讓你四叔回去,說你四叔要是進了家門肯定會出事,為了安撫你四嬸,你四叔就沒回家。”
“老六當時已經不能再壓著那個凶靈很久了,他見老四不回來,心裏很急,可是人已經虛弱到隻能躺在床上了,站都沒法站起來,根本不可能自己找上老四那裏去。於是他就把我們全叫過去,跟我們說有個小怨靈趁他之前耗靈力破陣的機會上了他的身,前幾天他還沒覺得,可是這幾天靈力耗盡,這個小怨靈就趁機在他身體裏作怪了。”
“我們本來立刻就想幫他把那個所謂的‘小怨靈’逼出來,但是老六他說他之前靈力損耗實在是太大,現在太虛弱了,要是硬逼的話對他的身體會有點小損傷,可能要養上一兩年才能養回來。想讓老四幫他引一引,等到這‘小怨靈’被老四勾得上了老四的身,再把它逼出來好好收拾一頓。”
“我們那時候怎麽能想到老六這是在撒謊,是存了把老四往死路上推的心思。我們當時商量了一下,覺得老六的主意也行。畢竟他是我們這一輩裏最厲害的一個,他要是受了損傷養上一兩年,我們付家的損失就大了。用老六這法子雖然老四也會受點損傷,但是反正老四的能力有也等於無,慢慢養著也沒什麽損失。再說那麽一個要等到老六靈氣耗盡才敢出來作點小怪的小怨靈根本不算什麽,給老四多喝點補品,一兩個月下來也就沒事了。”
付天凜臉露慚愧之色:“從你爺爺到我們四個兄弟,大家全都是這麽想的,也就答應了老六把老四帶回來給他引小鬼……”
付懷雲默默地看著付天凜。四叔他……果然是被付家的人,他自己的親人害死的。
付天凜苦澀地看向窗外,一字一字沉沉地道:“我們兄弟四個去找到了四弟,跟他說父親有話交代他,叫他跟四弟妹隨便扯個謊好回家一趟。四弟跟著我們回家之後,聽了我們的要求,雖然不太情願,但還是答應了。等到六弟解開封印,讓身上的凶靈被四弟引出來之後,我們才發覺不對,可是那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付懷雲垂頭默默地聽著。
“那凶靈直撲向四弟,我們貼在四弟身上用來保護他的符紙瞬間就化為了黑煙,四弟的眼珠子變成了血紅血紅的顏色……”付天凜閉上眼,握緊了雙拳,再也說不下去。這麽多年了,他一直不敢去回憶當年的情景。午夜夢回的時候,他常常因為夢到那時的情景而一身冷汗的醒來。
沉默了很久之後,付天凜還是艱難地繼續說下去:“可笑六弟自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以為他在屋子裏拿我們付家幾樣寶物設的陣法能困住那凶靈。卻沒想到那凶靈在被封印的時候吞噬了他大量的靈力,遠比之前更厲害了,居然被它脫陣而出。其實本來如果早有準備,布置好了之後集我們眾人之力也是對付得了它的。可是六弟卻騙得我們以為隻不過是區區一個小怨靈,根本就沒任何準備。很快的,連父親在內,我們個個都受了重傷……”
“六弟眼看設的陣法沒能困住那凶靈,趁著我們和那凶靈糾纏的時候就往屋外衝。不過他大概沒想到凶靈離體之後他的身體會還那麽虛弱,想跑都跑不快……”付天凜臉上露出恨恨的神情,“等我們都開始往屋外退的時候,他也才跑到院子中央。那凶靈大概吞噬了六弟不少靈力之後,覺得味道挺不錯的,一追出屋子就放著我們不管,直奔著六弟去了。六弟好好的時候都不是這凶靈的對手,能被它上了身,靈力耗盡之後更是不敵。不過他身上倒早準備了不少的符紙寶貝,勉強還能支撐。就在這個時候,發現四弟不見了,猜想他是偷跑回家,所以急著找來的四弟妹卻跨進了院子。”
“六弟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突然一竄就衝到四弟妹跟前,拿她擋在自己的身前。那凶靈一抓就捏斷了四弟妹的肩膀。四弟妹的慘叫聲激起了四弟的意識,四弟停住不動,眼珠子恢複了正常的顏色。可也就是一刹那的功夫,四弟的眼珠子又變紅了,一跨大步追上跌跌撞撞趁機往外跑的六弟,抓著他的衣領把他拎了起來。”
“我們幾個衝過去救他,卻還是晚了,隻看到那凶靈張大嘴一吸,六弟身上就有一道道白光進了那凶靈的嘴裏,六弟瞬間就成了一具皮包骨的幹癟屍體。”說到這裏,付天凜臉上的神情冷冷的,顯然是對他六弟的死毫不婉惜。
付懷雲聽得很是驚駭,忍不住開口問:“大伯,這個凶靈居然這麽的厲害!你們最後又是怎麽製服它的?”
“製服它的不是我們……”付天凜搖頭,“是你四叔!當時我們見到那凶靈輕易的吸幹了六弟之後,也覺得自己大約是活不成了,幹脆拚著同歸於盡的心思作最後一博,至少也要讓它從你四叔身上離開。可是拚盡了全力,我們也不是它的對手,隻是傷了它,卻根本沒辦法把它從四弟身上驅走。可父親和我們四個卻全都傷得很重,躺在地上隻有等死的份了。”
“就在這時,你四嬸卻衝了上去,死命抱住了你四叔,拚命的一聲一聲喊他的名字。被一把推開摔在地上之後,她爬起來又撲上去繼續抱著你四叔,繼續一聲一聲拚命的喊他的名字。然後我們就看到四弟滿臉痛苦地定住不動了,眼睛一點一點的恢複正常,整個人倒在地上。你四嬸上去抱住他,他開始一口一口的往外吐黑血。每一口黑血被吐到地上的時候,就會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聲。那是凶靈的凶魂血肉。在搶奪身體的時候,那隻凶靈被你四叔絞碎了,一點一點的吐了出來。”
付天凜的眼裏一點一點的盈滿了淚:“你四叔徹底的滅掉了那隻凶靈,可是他……他也死了……吐完最後一口黑血之後,他隻來得及對你四嬸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肚子,說了一句‘照顧好我們的孩子’,看到你四嬸點頭之後,就閉上了眼睛。”
“你四叔死去的時候,正好就倒在院子裏的那棵大樹下……”付天凜長長的歎氣,“你四嬸整了整你四叔的頭發,站起來之後,我們才發覺她身下全都是血。可隻是她捂著肚子站在那裏,很平靜的和我們說‘快送我去醫院’。”
“我們趕到醫院的時候,你四嬸那個當產科醫生的好朋友早就等在外麵了,立刻把她推進了手術室。我們在手術室外麵等了很久,一直等到深夜,卻隻等到了噩耗。隻等到了你四嬸和你堂弟的屍體……”付天凜深吸一口氣,實在是說不下去了。
付懷雲默默地把水杯遞給他,陪著付天凜一起沉默。
良久的靜默之後,付天凜輕輕的開口:“從這件事以後,父親就開始嚴格的約束我們付家的後輩了,再不讓他們隨心所欲的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懷雲,你會是我們付家以後的當家人。你記住,你一定也要好好約束我們付家的後輩,絕不能讓我們付家再出一個六弟這樣的人。以為天賦高就可以為所欲為,以為自己強,就可以不把別人的性命當一回事……”
付懷雲默默地點頭:“我知道了。我以後一定會好好約束付家上下,爭取讓我們付家的名聲變得和慕家一樣好。”
付天凜淡淡地笑了,拍拍付懷雲的肩膀:“懷雲,這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你以後好好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