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少年可期
第四十八章 少年可期
?京師錦衣衛衙門。
陳坤身著蟒服春風得意。“卑職定當再接再厲,不負師尊栽培之恩。”
文鳶持著公文道:“此次武當之行,你要密切留意一個後起新秀。一旦有機會,務必將此人扼殺在搖籃之中。本座在廬江緝拿周懷安之事,就是折在此人手裏。”
“還有師尊為之棘手的後輩?”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這江湖也好,朝廷也好,遲早都是要交到你們這些年輕人的手裏。此子雖武功平平,然心智乃我生平僅見。”文鳶放下公文道,“不卑不亢,不驕不躁。若是假以時日,必為心腹大患。”
“此子是誰?”
文鳶站起身走到陳坤身邊冷道:“武當絕塵劍——斷、天、涯。”
“師尊放心,我定要此人就此折戟武當山。還有一件瑣事請示師尊:南少林渡困和尚前幾日派弟子前來上表歸順。”
“不錯。繼續招攬這樣的不得誌的門派。”
文鳶端坐太師椅展開一卷長長的名單,提起毛筆書寫的道:“南少林渡困大師。”借著燈光,依稀可見卷首赫然寫著:“陰煞教大弟子杜天明。”
……
到司馬圓家已有四天,劉詩詩倒也閑的住。
“我說雲行天,你怎麽這麽笨呢?不就是寫個‘遠’(繁體)字嗎?有那麽複雜嗎?”
雲行天筆力一抖歎了口氣:“請保持安靜好嗎?”
“喲喲,瞧把你急的。”劉詩詩奪過毛筆道,“我給你寫個,讓你知道什麽叫天分。”
“那你寫,我先出去走走。”雲行天肩膀有些痛,走到院子裏活動去了。
“等我。”
“你這麽快就寫完了?”
司馬圓大師的住處在交通基本靠走的郊區,遠離喧囂的城市也算的上遺世而獨立。
炎炎夏日,田間有幾位農夫保留著鋤禾傳統。
“大叔,你們怎麽不用除草劑呀?這麽大一片田要弄到什麽時候?”不甘寂寞的劉詩詩問道。“嗬嗬,習慣了。從接手這片地的時候開始,就是這麽一下一下鋤過來的。”農夫笑道,“你們這對小夫妻是司馬大師的親屬嗎?”
“小夫妻?他(她)——”兩個人同時甩頭否地道,“切。”
“哦。”農夫笑道,“嗬嗬,司馬大師很喜歡這片田地的。在他沒出名之前,常常坐在中央的大石上發呆。”雲行天掂起腳道:“那您忙著,我們去大師發呆的地方轉轉。”
“還真是大石。”劉詩詩見石塊二米多高不禁唏噓。
雲行天雙手一攀,石頭有些微熱。劉詩詩撩著長裙象征性地跳了幾下道:“我上不去呀。”
“笨!”雲行天匍匐在石塊上道,“把手給我,我拉你上來。”
“我才不上去呢?”劉詩詩腹**,“你自己一個人在石頭,變成烤魚片吧。”
頭頂之上陽光濃烈,還沒挨過一分鍾。麵如火烤的雲行天急忙跳下大石,追著劉詩詩趕回司馬家。
“你慢點喝,沒人和你搶。慢點喝,你再噎死。”
雲行天大灌了幾口水道:“一會兒多給我裝幾瓶,放在冰箱裏凍著。”
“手續費,一瓶十元。”
“大姐,白水耶。用的著花錢嗎?”
劉詩詩微笑著道:“水是不要錢,可冰鎮就得算錢了。”
“哈哈!兩個小娃娃你們在吵什麽呢?”
“司馬大師。”
“大師您回來了。”劉詩詩裝可愛道,“您累不?我去給您拿雪糕。”
摘下鴨舌帽,司馬圓走到書桌前拿起雲行天寫的字道:“行天,你這字筆力功法都不錯;隻是,連日來你還未能體會到意。”
“大師,您看看我寫的。”劉詩詩眨眨眼遞過一根雪糕道,“邊吃邊看。”
司馬圓品品雪糕道:“嗯。涼爽絲滑,形神高雅。”
“哈哈!哈哈!真的嗎?”劉詩詩歡天喜地問。
“大師說的是雪糕。”雲行天一盆冷水潑下。
“哼,你就是嫉妒我。”劉詩詩拉著大師道,“大師,聽說你經常到外麵農田的大石上去發呆……”司馬圓咳嗽兩聲道:“不是發呆是悟道,在自然中才能理解天地奧妙。”
“在自然中才能理解天地奧妙。”雲行天重複一遍若有所悟。
第二天早早,雲行天穿上長袖衣褲拎著一大桶水出門去了。
端坐在冰冷大石上,雲行天皺眉強忍。恍惚的地氣在驕陽的照射下蒸騰揮發。
“少年,下來走走別著涼。”一位農夫荷鋤道。
“我在感受自然不會著涼的。”
“扯淡!看你細皮嫩肉的,肯定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就算你屁股把石頭坐穿了,也體會不著什麽道理。”農夫放下鋤頭訓斥道,“好高騖遠是你們這代人的通病。來,下來幫我鋤草。鋤著鋤著你也就懂了。”雲行天縱身躍下拾起鋤頭道:“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說完,揚起鋤頭落在雜草之上。
“直起腰。你腰彎得公雞似得不累嗎?”
“直起腰,做人脊梁不能彎。”
雲行天一怒除掉一顆好苗子。
“看準點。不要分心。”
“做事情要眼到手到,不能三心二意心猿意馬。”
雲行天挺直腰杆連續幾下明顯省力不少。
“斬草除根。”
“防微杜漸。”
雲行天揮汗如雨道:“你什麽學曆?出口成章好不煩人。”
農夫笑道:“堅持下去你就能悟道。凡事必須親身經曆,否者隻能臨淵羨魚而已。”
天空日照濃烈,田間熱浪襲人。雲行天放下鋤頭擦擦汗,掏出視訊呼叫劉詩詩。
“喂,你還沒起來嗎?”
光幕之上劉詩詩抱著枕頭道:“大哥,你幹什麽?現在才幾點?”
“懶蟲。你給我拿點水來吧。”
劉詩詩睡眼惺忪地說:“你昨天不是預備了一大桶嗎?怎麽還不夠?”
“一言難盡。好了,你繼續睡吧。”
農夫將空桶還給雲行天道:“走回去。”
“回去?”雲行天不解地問,“你不是說要把這片地修理完嗎?”
“癡呆涅傻麽你。沒看見太陽毒得厲害嗎?”農夫拾起鋤頭扛在肩上道,“君子適時而動。下午四點你再過來幫忙吧。”
“雖然我很討厭你說話的語氣,但是不得不說你的話都很有道理。”雲行天拎著空桶道,“你叫什麽名字?”
“雖然我是很討厭你這性格,但是不得不說你是我見過的年輕人中最有心眼的一個。”農夫看著青苗道,“等我心情好的時候再告訴你。”
吃過午飯,雲行天破天荒地打著呼嚕說著夢話。
“沒,我沒彎腰。”……
傍晚時分,神清氣爽的雲行天扛著鋤頭回到住處。司馬圓有應酬還沒有回來,劉詩詩端出菜飯道:“直通巴格達五十元,粒粒皆辛苦五十元。”
坐在椅子上的雲行天驚叫道:“什麽啊!這不是就是大蔥炒雞蛋嗎?”
“蔥是不是直筒的?”
“是啊!”
“雞下蛋的時候是不是個咯咯噠咯咯噠地叫?”
“是啊!”
劉詩詩一副我吃定你的表情說道:“這就對了。這盤菜叫直通巴格達有什麽問題麽?”
“停!”雲行天告饒道,“我說不過你,付款還不行嗎?”
收拾完碗筷,劉詩詩跑到樓上看偶像劇去了。雲行天走到院子裏打了一遍太極拳。
銀河橫斜,織女牛郎;仰望窗花,秀發端莊。
雲行天盯著二樓劉詩詩窗前的背影微笑道:“要是能這樣一直端莊下去該有多好。”
感慨男走到書桌前,放鬆神經提筆落字。“遠”字寫了不下三百遍,唯獨今天寫得自己都不認識。那走字旁猶如一把上上下下鋤頭生動無比。寫完之後掰了掰手腕,雲行天也早早睡去。
翌日,雲行天下床洗漱正遇見司馬圓。
“大師。”
司馬圓笑著說道:“昨晚那個字寫有點意思。繼續努力。”
“是!”
一連就是三天,劉詩詩習慣了雲行天早出晚歸生活規律。
“今晚吃什麽?什麽價位?”
劉詩詩端出黑乎乎的饅頭片道,“這次搞砸了就不收錢了。來,油炸雲行天。”
“不會吧!你這饅頭片炸得都黑成這樣了。”
劉詩詩拿出一塊小鏡子道:“來,看看你自己的模樣。要是額頭上再有個月牙,你就可以去演包青天了。”
“你是誰?”鏡子裏的雲行天張嘴問道,“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劉詩詩笑道,“看你那傻樣兒。”
司馬圓今天回來的早,抽空叫雲行天到書房。
“也有段時間了,看你進步到什麽程度了。”
雲行天屏氣凝神揮毫潑墨,一息之後,一個龍飛鳳舞的“遠”字躍然紙上。
“不錯不錯。形意俱佳,已然小成。”司馬圓微笑道,“看你這黝黑的模樣,定然是受了不少幸苦。”
“不辛苦不幸苦。”
司馬圓微笑道:“你已入山中,可願意拜我為師?”
“弟子拜見師父。”雲行天雙膝跪下畢恭畢敬道。
司馬圓攙起雲行天道,“這一拜禮不可廢。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司馬圓第五弟子,在你前麵還有四人,張馮李陳。日後見到再有禮數不遲。更進一步的說需走到山外。”
“到山外?”
“對。山中之色停留紙上,山外之色往返心間。就好比你這字一樣筆體清新,意境渾然,然而隨著心境變化,這字的意境就不斷消減。”司馬圓知無不言道,“你現在要想辦法讓意境深遠,使人看過之後刻骨銘心。”
“是!”
回到房間描摹著牆上司馬圓親手寫的字,雲行天知道自己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從今日起,自己再也不是那個“學如逆水行舟,我願順流而下”的樂天派了,而是“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的努力派了。
又是三天,雲行天終於完成了農夫的曆練。
“不錯。你現在算是四級農夫了。”
雲行天丟出鋤頭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是誰了嗎?”
“時機尚未成熟,你坐到大石塊上去悟道吧。等你出得山去,我再告訴你來龍去脈。”
雲行天搶回水桶道:“這東西你可得給我留下,劉詩詩肯定是要算錢的。”
太陽越來越毒,陣陣熱浪打濕衣裳。雲行天喝掉最後一口水趕回家中吃午飯,坐在沙發上的劉詩詩正在數錢。
“你回來了。”
雲行天說道:“你們女人就兩個時候最美。一個是照鏡子的時候,一個是數錢的時候。”
“切。”劉詩詩揣起錢財道,“你今天怎麽回來的這麽晚?”
“今天開始不勞動改造了,換成坐在大石頭上反省。”雲行天打趣道,“等我變成烤魚片的時候,你把我賣了或許還能換點錢。”
“誰稀罕。”劉詩詩紮上圍裙道,“這都十天了,再有七八天就期末考試了。你能不能快點,我可不想錯過考試。”
“司馬大師已經收我為徒了,我想再住上幾日參悟參悟。放心了,絕對不會耽誤你期末考試的。”
三天轉眼而過,雲行天在石頭上靜坐的時間越來越長。農夫偶爾路過寬慰一句。“悟道這東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喝光三隻桶裏的水,雲行天大字型躺在石頭上心想。“不知冷刻舟他們現在的進境如何了?再滯留下去和遊戲裏死過一次的趙一銘一樣了。”
遠處戴著草帽的農夫看著大石上的雲行天道:“師父說小師弟天賦異稟。照此情形,多半是有些誇大其詞。”
念及遊戲世界,雲行天想入非非。仿佛看到了鷹愁澗裏那翩翩起舞的柳林雀,又好像看到了張網羅雀的李衛東……
“天道如網亦如往。”
雲行天突然起身端坐,閉合雙目屏息斂氣。大石開始在陽光之下發出熒光;一片片整齊的青苗紛紛化作絲線,不斷上升、不斷旋轉;遠處的農夫摘下草帽不可思議地說:“我十年方才悟地,這混小子竟然一朝窺天。師父說的沒錯,小師弟果然不是凡人。”
……
司馬圓端詳著雲行天的字笑道:“很好很好。這字意境深遠,不拘泥於形式。為師隻能交給你這麽多了。想要在書法上有所建樹,你還要想辦法回到山中。”
雲行天恭敬地問道:“師父,為何不去山外山而要回到山中?”
司馬圓笑道,“你說的是水墨三境界,第三境界山外山。嗬嗬,若是之前你說這話,為師定責罰於你。不過,現在你的書法已經不在你大師哥張路之下,問問倒也無妨。為師且告知於你,這山外山就是山中。所謂‘一花一葉一如來’。你若明察自此,將來成就不再為師之下。”
“敢問師父,我下一步是否著眼於形成自己的書法風格?”
“是。”
“那再鬥膽問師父一句,是否有超越您的書法境界?”
“有。”
劉詩詩和雲行天辭別半月朝夕相處老人,走到車站恰巧遇到學曆很高的農夫。
雲行天上前施禮道:“拜見張師兄。”
“雲師弟一路順風。”張路望著車廂裏遠去的兩人笑道,“少年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