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七情六欲4
第43章 七情六欲4
最普通的幾樣家常小菜,還有一碗黃燦燦的雞蛋羹,寧之遠底都不剩的吃完,攔住想要洗碗的夏末,自己倒了洗潔精揉出泡沫,然後把手腕放到夏末麵前,說,“幫我卷袖子。”
夏末幹脆自己擠到水池前,開始洗洗刷刷。
寧之遠隻好滿手泡沫站在她身後,忽然想起什麽,低聲問她,“你吃了嗎,”
夏末頓了頓,還沒回答就被看穿。
這下換寧之遠洗了手給她添飯夾菜,沒有雞蛋羹,他就做了個煎蛋鋪在冒尖的碗裏。
然後,夏末被他拎到一旁吃這天的第一頓飯,一開始是吃不下,可剛剛看他吃的那麽香,她就跟著餓了。
她偷偷瞟他,他站在水池前清洗碗碟,寬厚的背脊微弓,氣氛難得的平靜。
洗完了,他就靠在她身旁的牆上,兩個人都站著,廚房裏的排氣扇還在轉,發出嗡嗡聲,夏末挺不自在,垂眼扒飯。
那顆煎蛋有流黃,溢出滿嘴的濃香,一時燙到了她的嘴。
夏末暗地裏嘶嘶吸氣,就聽寧之遠淡淡的說:“事情都辦完了,明天去療養院收拾一下,就可以帶小樂回去了。”
夏末慢慢抬起頭,眼裏滿是詫異。
寧之遠很直白的看進她的眼裏,繼續說:“我不想讓我媽一個人躺在那裏,所以塞錢插了隊。”
夏末從不知道這種事情還能插隊,她隻知道一般送過去後,會放在冰庫裏幾天,等開了靈堂拜別後才會被火化。
那麽今天……就是她送寧媽媽的最後一程。
寧之遠抬手推了推夏末的碗,提醒她繼續吃。
夏末沒了胃口,把碗放下專心聽他說。
可他卻不說了,保持靠在牆上的姿勢,看著她。
夏末一時望得太深,眼神拔/不出來。
“吃飯。”寧之遠催她,語氣雖然淡,卻能聽出不尋常。
夏末隻好重新捧起碗,一口飯嚼很久。
寧之遠也重新開口,接著說下去。
我們家也沒什麽親戚朋友,不需要大辦,讓我媽安靜的走,就是盡孝了。
夏末費力咽下飯,點點頭。
然後,他就應該跟未婚妻結婚,過著富足安逸的生活,忘記他們母子。
寧之遠見她發愣,就往這邊低了低頭,順勢將臉貼在了她的眼前。
夏末驚得往後退了退。
寧之遠在心裏一直念著這樣一句話:你們不要我了,可我不能離開你們。
可這句話是絕對不能說出口的。
他輕輕歎息,又推了推夏末的碗,見她的臉被撐得鼓囊囊,才說:“以後每年,帶小樂回來看看吧。”
他少說了一個“和我”。
和我一起,帶小樂回來看看奶奶吧。
夏末什麽都不知道,隻是順從的點頭。
“今天辛苦你了。”結尾,寧之遠這樣說。
然後接過夏末的碗筷,轉身清洗。
夏末鼓起勇氣,對著他的後背,說:“對不起。”
對不起,沒有讓寧媽媽在活著的時候認回小樂。
寧之遠沒有言語,甩掉手上的水,說:“謝謝。”
謝謝你在這裏陪我。
兩人的對話牛頭不對馬嘴,卻都輕鬆了不少。
夏末從袋子裏拿出拿包糖,拆開一顆遞給寧之遠。
這是她偷偷與他學的。
他喜歡給人吃糖,以前是,現在也是。
她被撞傷肋骨那次,他每天都在藥旁放一顆糖。
今天,他的心苦了,就吃顆糖緩緩吧。
當晚夏末與小樂睡臥室,寧之遠睡沙發。
第二天天剛亮,寧之遠就悄悄進了臥室,想趁他們母子還沒睡醒,靜靜的看他們一會兒。
可小家夥一早就醒了,在他進來親小臉蛋時睜開了烏溜溜的眼睛,粘住他喊:“叔叔你回來啦!”
夏末本就睡得輕,這時也醒了,一睜眼,就發現自己正被寧之遠盯著。
她一下坐起來,耳邊半長不短的頭發不老實的亂翹,看寧之遠一身外出衣服,想起他昨晚說的要去療養院收拾東西。
“我陪你一起去吧。”夏末起來梳洗,這時她第二次說這句話。
寧之遠原本就沒想拒絕,垂眼見小樂纏著他不肯放手的小模樣,心裏滿足。
有人記掛著,有人陪著,雖然這個世界上最記掛他的人已經去了,但他慶幸,夏末與小樂,成為了他最記掛的人。
他將孩子抱起來,輕聲低語的說話,小樂雖然昨天大哭一場,可一覺醒來,卻不記得多少事。
他才四歲,當寧之遠問他早晨想吃肉包子還是瘦肉粥時,他就綻開了笑。
他糯糯的回答:“我想吃肉包子。”
夏末站在門邊,看著抱作一團的兩人。
忽然寧之遠就轉頭,攥住了她的眼,說:“我知道有一家包子做的很好。”
夏末清晰的感覺到,他與昨天不一樣了,與以前,也不一樣了。
寧之遠開車帶著他們去了那間包子鋪,夏末從來都是在路邊買包子給小樂吃,也隻習慣包子就是擺在路邊賣的這件事,當寧之遠將他們帶進可以坐在溫暖的小房間裏點不同口味的包子餡,有服務員一趟趟為他們倒茶上熱毛巾的所謂包子鋪時,夏末的屁股下似乎有跟刺,蟄的她坐不住。
小樂也怕怕的往寧之遠懷裏靠,從他的臂彎裏時不時偷看這裏很亮的燈。
等東西上齊,夏末簡直不敢下手。
有誰家的包子會裝在精致的小籠裏,一籠才三個,個頭小到她一口一個都沒問題,最重要的是,她一口就會吃掉十塊錢!
什麽包子一個十塊錢?還是小籠包!
這頓早飯吃的夏末消化不良,倒是不知道價錢的小樂滿嘴流油,吃成圓滾滾小肚皮。
寧之遠最後還外帶了,小樂歡喜的直拍小手,夏末在愁以後孩子鬧著要吃這種肉包子她該怎麽辦?
做進車裏,寧之遠說:“待會辦完事,但小樂去看看腿吧。”
是到了該複查的時候了,原來他記得……
夏末點點頭,暗暗祈禱可以痊愈。
寧之遠從後視鏡看夏末,見她還是拘謹的隻坐一小片地方,連後背都不敢靠上。
他長歎一口氣,夏末聽見了,以為他是在難過,將頭低的更低,連呼吸都很輕。
到了療養院,卻不見看護。
夏末沒有多問,將寧媽媽的衣服一件件疊好,裝進帶來的箱子裏,寧之遠說要運回老房子存放。
小樂不太記得這裏了,他離開了一個多月,不記得在這裏,奶奶喚著他小遠,給他剝葡萄吃的事了。
他被寧之遠放在小院裏曬太陽,等了好久,才見媽媽出來,他再往媽媽身後看了看,卻沒見叔叔出來。
夏末又開始頭疼,小家夥越來越粘寧之遠了怎麽辦?
她將他抱起來,說:“叔叔還要在這裏坐一會兒,媽媽帶你去玩。”
寧之遠一人留在屋子裏,雙手拂過寧媽媽最喜歡的繡花枕巾,最喜歡的雕木梳妝台,最喜歡的小棉鞋,最喜歡的花盆,做最後的道別。
可有人卻不留給他這份寧靜。
這裏的老太太出事的第二天,就有人給付正義通了消息,他帶著付琳珊前來,一臉肅穆。
付琳珊也換掉了一向喜愛的紅色,穿一身黑,與寧之遠訂婚四年,第一次來見寧媽媽。
他們不知道老人家昨晚已經火化,如果不是消息靈通,他們連寧之遠都見不到。
寧之遠一點也不吃驚會在這裏見到他們,所以早已支開了夏末和小樂。
他的手臂上纏著黑帶,沒有接過付正義遞過來一個白包。
他靜靜立在那裏,聽付正義說:“節哀順變啊之遠。”
同時,他往後一避,避開了付琳珊的手。
付琳珊訕訕收回手,擠出幾滴淚,“之遠,你別太傷心。”
寧之遠很想問她,對一麵都沒見過的人,她怎麽也能哭得出來?
付正義一點也不介意他失蹤不見,手機不通的這幾天時間,而是說:“出了這種事情怎麽這麽見外呢?以後都是一家人,我們應該幫忙的。”
寧之遠不得不想起他剛到付家的時候,付琳珊提出到時候兩家人一起吃個飯見見麵,他那時說:我還有一個媽媽,老年癡呆,屎尿都拉在身上,你想去看她嗎?
他永遠都記得,付琳珊當時尷尬的臉,仿佛踩到了路上的狗屎般惡心,然後象征他們訂婚的那頓飯桌上,誰都沒提到他的媽媽。
說起來,其實歐小涵也沒有見過他媽媽,每次說好了要去,卻都有意外狀況。
雖然,她們都會嘴上問候兩句。
他那時以為時間很多,將這件事一拖再拖,可老太太真正見著的,卻是從不嘴上說說,而是將關心落到實處的夏末。
給了他小樂的夏末。
他曾經咒罵不已,嫌棄輕看,希望死的是她的夏末。
最後,幫媽媽梳洗妝扮的夏末。
寧之遠掃過付琳珊的臉,有誰來祭拜死者是濃妝豔抹?她的頭上還染著紅發,袖管裏藏著大紅的指甲油,這是對老人的不敬。
他忽然拉住了付琳珊的手,抬腳往外走。
他們,不能弄髒了他媽媽的屋子。
一直將付琳珊拉出院子,付正義氣喘籲籲的跟在後麵追,終於停下來後,板臉斥責:“寧之遠你別給臉不要臉!”
付琳珊忙喊:“爸!你別怪他,他心情不好!”
寧之遠的臉很冷,不想費神應酬,隻將心裏盤算好的事情說出來。
“我要取消婚約,這不是商量,而是正式通知。”
作者有話要說:累的沒有力氣囉嗦了,看你們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