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聞說二
第62章 聞說(二)
接下來的半日,路上都太平得很。
車隊有著武揚鏢局的標誌,應當也震懾了不少隱藏在四處虎視眈眈的盜匪。
行到一片稍平坦些的坡頂,武逸辰一抬手,所有人整齊地停下來。
“休息二刻。”
雖說是休息,但也沒有人放鬆了警惕。
整條押鏢路線中,黑風山這兒是最危險的路段,武逸辰的父親、也是武揚鏢局的總鏢頭,當初麵臨這奇怪地要求了押鏢路線的生意時曾猶豫了數日,最終還是點頭接下。
就連武逸辰都不知道他們押運的究竟為何。他隻知道父親派出了最有經驗的鏢師,讓他也參與押送,甚至還特地請了楚天青來幫忙。
鏢師們分了批警戒和休息,迅速吃些幹糧肉幹補充體力,同時也算稍稍放鬆一路緊繃的精神。
楚天青走到一處大石旁一躍而上,拿著小酒壇邊喝邊遠眺北方。
武逸辰忙鏢車那兒,留下一個楚天青,立刻就顯得沉寂了許多。
湘篁同樣也沒說話,保持著與車隊不遠不近的距離,無意間看到楚天青的側臉。
隻這一眼,一瞬而逝的熟悉眼神,讓湘篁沒有移開視線。
過了會兒,楚天青轉過頭,好脾氣地朝湘篁招手:“湘篁不如來這邊,也好說話。”
被楚天青抓了包,湘篁倒也沒緊張,隻點頭走過去。
楚天青摸摸自己的臉,好笑地問:“在下臉上是有何物?”
“沒有。”湘篁搖頭,仔細看看楚天青早已沒了方才那點眼神的雙眼,“剛才你的眼神,我有見過。”
楚天青沒想到湘篁這樣一眨不眨看自己,竟然隻是因為一個眼神,不禁笑了:“眼神嗎?其實這眼神不少見,見過也是正常。”
“那,你是在傷心?”湘篁直問。
還真是直接得讓人措手不及,楚天青仰頭灌下一口酒:“現在也說不上傷心了吧,大概。”
“哦,那以前是傷心的了?”既然問了,湘篁幹脆追問到底。
楚天青這下是無奈了,轉頭看著湘篁:“小道士,你問這個做什麽?”
“就是想知道。”湘篁回答得一本正經,神態誠懇。
一開始發問時,她是有猶豫,可是既然已經開了口,那就問到底吧。
“可是……”楚天青將酒壇一放,“告訴你,對我有什麽好處呢?”
湘篁微微歪頭,皺著眉似乎有些苦惱。
楚天青見狀,笑著舉起酒壇又喝了一口。看湘篁這模樣,他倒是相信她是真的隻是想知道答案,並沒有其他針對個人的心思。
“那,我幫你保守你是女子的秘密。”耳邊傳來湘篁帶著笑意的聲音,楚天青動作一滯,立刻凝氣運功才讓岔入氣管的酒水出來,勉強逃過了毫無形象地咳嗽的結局,但感覺依舊是不好受。
麵對楚天青快速反應後掃過來的驚愕又戒備的目光,湘篁很鎮定:“放心,他們聽不到我們說的話。”
湘篁指的,自然是武逸辰和他的鏢師們。
楚天青看著湘篁,神色嚴肅。湘篁也大方地讓他看,左右她也不會心虛。
半晌,楚天青才收斂那一身淩厲的氣勢:“你還真是不能小覷。”
“是的。”湘篁的回答毫不客氣。與之前相比,隻是一小段時間的獨行,卻讓她整個人都發生了蛻變。最明顯的,就是那一分真真正正的自信。
有綰綰在時,她遇到未接觸過的事還會依賴綰綰。
而在獨自一人時,她事事皆隻能靠自己,然後發現,其實自己比想象中的要更厲害。
湘篁不能否認綰綰對她的肯定有很大的幫助,但這些肯定真正發揮作用的時間,還要屬這段獨行。
“你是怎麽看出來的?”楚天青似乎徹底放鬆了,又恢複到最初略帶一絲閑散的狀態。她自小作男子養,又請了怪醫做了簡單的易容,還從未有人看破過。
湘篁也不隱瞞,據實相告:“男子與女子的氣息本就有區別。”擁有一定的修為後,哪怕是徹底換了模樣,修道者也能輕易將人分辨。
說到這,湘篁看一眼若有所思的楚天青,又補充了一句:“一般人應當是看不出。”
這句補充,倒是讓楚天青對湘篁的好感加了一分。
是個心思細膩的小女孩,而且,估計哪怕不說,湘篁也不會真將此事宣揚出去。
看那一絲不苟的裝扮和認真的模樣,是又一次與她……有了重合呐。
想到她,楚天青不禁又遠眺北方,難免帶上了一分悵然之色。
湘篁沒有打擾,也沒有再一次盯著楚天青不放,她隻是跟著往那邊看去,滿目皆是綿延青山。
楚天青,當然不會是在看這些山。
“嘿,你們兩,在這兒看到了什麽?”武逸辰忙完,發現二人正一言不發地看風景,湊上來問。
楚天青轉頭,看向武逸辰,眼角餘光確實注意到湘篁道袍長袖下的手微微一動,心下了然。
“你看,黑風山地勢繁複,雖說山脈不算長,但穿山越嶺,盤旋彎曲,還有多處容易埋伏。”楚天青搖搖一指,目力非一般人所能及。
武逸辰顯然也功力不弱,倒是也跟得上楚天青,點頭:“所以我一直不明白,托鏢的人為何非要這麽要求,老頭子又為何要接下這詭異的鏢。”
武逸辰說得含糊,也有不動聲色地看向湘篁。
不過湘篁似乎對他的話毫無興趣,隻是依舊看著萬裏大山,神情有些懨懨的。
楚天青當然看到武逸辰這小動作,朝他輕輕搖頭,示意他無妨。
武逸辰顯然對楚天青相當信任,既然她這麽說,他也聳肩,不再防備。
隻是,武逸辰這一來,楚天青和湘篁的對話也就告一段落。
沒過多久,車隊繼續行進,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息,眾人都是精神抖擻。
一路上,依舊是風平浪靜,這當然是所有人都樂意見到的。
經過一下午的長途跋涉,哪怕再自律的人,多少也有些疲憊。
“等過去這一段,應當有一塊地勢比較開闊的地方。”武逸辰與一位老鏢師說了幾句,策馬過來與楚天青道。
他們此刻正停在一處兩側皆是山崖的窄道前,石壁幾乎是筆直垂下,窄道隻夠牛車勉強通過,最多三人並行。
很容易被伏擊的地勢。
“走吧。”楚天青點頭,看一眼這被成為“一線天”之地,當先前行。
湘篁緊跟其後,麵色倒是與楚天青一般如常。
押鏢的車隊自然是武逸辰所管,按照他的安排前後分配了人,兩輛牛車上還分別站了三人持著武器戒備著。
遇到這種地勢,所有人都凝神靜氣地警戒,車隊緩緩前行,安靜得隻有車軲轆碰撞石土聲。
一人、二人,一車、二車……
漸漸地,車隊安然通過了一線天,出乎意料得順利。
心情忐忑的人們高度戒備的精神終於放了下來,長長抒出口氣。
“這是真被咱們鏢局的名號震懾到不敢來了吧?”有年輕的鏢師略興奮地與同伴說,換來年長同伴的一記警告眼神。
不過,縱使知道在將鏢送到前都要隨時保持警惕,但大家還是多少放鬆了一些。
眼前就是一片開闊之地,甚至不需要武逸辰布置,經驗豐富的鏢師們也都知道今夜將會紮營在何處,目光有意無意往那邊遊弋。
走了一整天,加上之前的緊張,他們都有些疲憊。
尤其是鬆了口氣後,這種疲憊一下子全數釋放出來。
武逸辰也知道自家鏢師們的心思,幹脆也大聲說:“加快速度,到那兒便好。”
年輕的鏢師們紛紛跟著他笑著加快了速度。
“等等!”出了一線天後便在出口站著的楚天青始終皺著眉一言不發,見狀急忙出聲想要製止。
然後話音未落,走在最先前的幾人突然發出驚呼聲,腳下一陷,全沒有反應時間地落入腳下掩埋得幾乎沒有破綻的陷阱之中。
異變突生,後麵的車隊急忙停下動作,誰曾想這陷阱不隻是在那兒,眾人腳下紛紛開始下陷,由遠及近。
“所有人往後和兩側退,戒備!”武逸辰運氣大喊,驚慌的人們立刻采取行動照做。
而楚天青也已一躍而起,如同黑影一般起落間到了最前麵,拎起最先往下陷的兩人朝遠處一拋,轉手又騰空抓住另外二人。
眼看著楚天青自己因為拋出的力道壓下陷阱,而陷阱下竟然豎著密密麻麻的森森利刃,近處的人不禁一陣緊張。
楚天青麵色從容,充沛的內力一蕩,腳尖輕輕往一柄刀刃上一踩,便借力又升入空中,帶著那二人落到安全的地方。
這還隻是開始。
最前方的幾個陷阱埋的是利刃,可後方幾個陷阱卻又有了差別。
這些陷阱應該是特意設置的連環陷阱,前方的掩體比較厚,人踩上去不會有事,隨著掩體越來越薄,到最後放時陷阱一踩便塌。
這樣的塌陷會帶動先前的那些掩體,使得這些陷阱也紛紛作用起來。
饒是楚天青和武逸辰的反應再迅速,還是有兩三人不幸落入陷阱當中。
好不容易待眾人停在確認安全的實地上,那幾個有人落入的陷阱中卻傳來驚恐的慘叫聲。
這肯定不是被刀刃亂刺會導致的。
眾人心驚肉跳地聽著陷阱中一聲接一聲的哭號,拿著兵刃看著四周,麵上滿是緊張和不忍。
那裏麵哀嚎的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們。
但他們的任務是保護所托之物的安全,不能擅自行動。
“我去。”楚天青簡單一句,製止了武逸辰想要前去查看的動作。
她走到陷阱旁邊,往內一看,臉色也有些難看。
“天青,陷阱裏?”聽著呼號聲越來越輕,武逸辰不禁上前一步問。
“別過來!點火!”就連楚天青也難免在言語中帶上了緊張,語速又急又快,同時也往後退出兩步。
縱使再不解,武逸辰這時候也不會含糊,直接從包裹中拿出火把和火折子點上。
隻這個動作的時間,所有人都看到了楚天青這樣反應的原因。
有東西,從陷阱裏爬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周五沒更,今日補上,然後明日不更,周一會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