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釵頭鳳29

第29章 釵頭鳳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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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泰州的牢房陰暗『潮』濕,剛踏進去迎麵就是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陰冷。一步一步被牢頭押進去,視線也越來越黑暗。很快就一片昏暗,待得“嘩啦”一聲鎖鏈落下,楚離站在這牢房中,四下昏黑,空氣裏彌漫著陳腐的黴味。

以及,『騷』臭味。

一路走過來,兩旁牢房裏三三兩兩都關了些人,那些人的眼神如此漠然死寂,又帶著幸災樂禍。好像很開心又有人來陪他們似的。他們身上原本純白的囚衣如今已經髒成灰褐『色』,散發出陣陣惡臭。

楚離忍不住有些反胃。她剛站定,就看到對麵一個胡子拉碴頭發『亂』蓬蓬的男人,大咧咧走到牢房正麵,就那麽正對著楚離的牢房解開了衣服,然後小便。

楚離連忙轉過頭去。就聽到一陣哄笑,“哪來的小娘子啊?自己一個人孤單單關著多寂寞?不如讓哥幾個陪你消遣消遣?”

“哎哎,還知道害羞呢!蛇頭,把你那玩意兒亮出來給小美人看看,大不大啊!”

他們一邊哄笑,一邊解開腰帶,對著楚離的牢房小便。

楚離原本轉過頭去,這會兒聽著動靜,忽然轉過頭來看著他們,目光中全是憐憫。

那些人還在哄鬧不休,越喊越大聲,越喊越低俗。

可楚離就隻靜靜地站著,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們,不懼不避。

那些人漸漸有些不自在,哄笑聲慢慢小了。半晌,竟然安靜了下來。那個叫做蛇頭的人惡狠狠地看著楚離,“看什麽看!想讓大爺嚐嚐爽一爽嗎!”

粗鄙又低俗。

楚離掃了一眼他的『尿』『液』,麵無異『色』地輕聲道,“『尿』『液』渾濁,異味重,”又看一眼那人布滿血絲的眼睛,“雙目幹袖,必是體虛火旺,燒肝傷腎所致。你是不是經常下身脹痛發癢,眼睛肝疼,喉中發澀如同撕裂一樣?”

叫做蛇頭的男人愣了愣,忽然手忙腳『亂』的放下衣服擋住自己身體,撲通一聲跪下來,“姑娘,你是大夫是不是?求你救救我,救救我!我好難受!”他淚流滿麵。

一眾人都怔了怔。原先說話的那人道,“你真是大夫?”

楚離搖頭,“略知皮『毛』。但都是紙上談兵,沒給人看過。”

“刀疤,你別說了,能有個懂醫術的已經知足了,不然咱們就是疼死在這兒也沒人管!”蛇頭說罷,又對楚離叩首,“姑娘,姑娘,你盡管給我看好了,我不怕,求你,求求你給我看看吧!”

楚離卻垂眸不語。她自己被關在單獨的牢房裏,除了隨身攜帶的銀針外什麽都沒有。可是就算死馬當活馬醫的大膽針灸,她也過不去。於是她停了一會兒道,“我也關在這裏,沒辦法施救。”

聽她這樣說,對麵的犯人竟然都跪了下來,楚離聽他們七嘴八舌地哭訴著。

“姑娘,求求你治治我的腿吧,每天又癢又疼,難受的恨不能死了。”那人捋起褲管,楚離就看看吳青腿上已經被抓的血跡斑斑,甚是可怖。

“姑娘我也是,還有我的手,恨不得砍掉它。”

“我的腰……”

“我天天頭疼……”

“我每天拉肚子……”

好像每個人都有疾病。

楚離輕歎,看一眼這牢房的環境,暗道,長期被關在這種不見天日的陰暗環境裏,濕氣重,又吃不飽穿不暖,還吃的都是些餿飯,怎麽可能不生病。不過即使如此,也許自己仍然可以試著做些什麽,改善一下這裏的境遇吧。無論身處何地,都要盡最大努力,讓環境變得更好。

“好。”楚離揚聲應下來,接著說,“雖然我沒辦法施救,但是你們可以自救。”

聽見她說話,偌大的陰暗牢房裏,遠遠近近的犯人都安靜了下來,。

“頭一件事,就是清理你們牢房裏的糞便。”楚離說,“不要隨地大小便。”

眾犯人麵麵相覷,有人嘟囔道,“這有用嗎?”

楚離原本就不僅能視黑夜如白晝,更是耳力極好,聽見這話反問,“每天跟你們自己的糞便生活在一起,你們也想變成糞便嗎?”

“那最是髒臭的東西,就是身強體壯的武夫,天天睡在糞便裏,他的身體也扛不住。更何況你們終日生活在這陰濕的牢房裏,不盡量保持幹燥,時間一久,不止你們四肢疼痛難忍,恐怕會得瘟疫。”

犯人們臉上發燥,又被這番話嚇到,連忙就要收拾糞便。有人問,“可我們什麽都沒有,也走不出去,收拾了也沒地方放啊……”

楚離問,“你們在牢房裏,平時會發給你們什麽?”

“隻有餿了的飯菜和幹草。”

“沒有人來打掃嗎?”

“這裏是死牢,他們都當我們是死人,誰還會給我們打掃。”蛇頭說罷,忽然頹喪起來,“我們都要死了,還弄這些幹什麽。”

楚離聞言頓了頓,問蛇頭,“你犯了何事?關在這裏多久了?”

“打斷了州牧家下人的胳膊。”蛇頭憤然,“老子隻恨沒打死他!為這讓老子下了死牢,關了快一年了!”

“打傷了人?”

“對!那狗|日的仗勢欺人,『逼』人太甚!”

楚離不再言語。她遇到過多少這種情況,世家貴族是不拿老百姓當人的。所以她厭惡他們,也恨這些人,逮著機會就要和世家作對。可誰想到,有朝一日她也會躋身上品。默然半晌,楚離轉而道,“你在牢裏生活了一年,落下一身病,現在還沒死,隻是每日活受罪。那為什麽不盡量讓自己每天過的舒服點呢?”

蛇頭抬頭望她。可又看不真切,畢竟能在這種昏暗的環境裏視物毫無障礙的,隻有楚離。

可是楚離看清了他這個動作,於是微微一笑,“再者,說不定你還會再關上個三五年,七八年,又或者說不定哪天大赦天下,你又出去了呢?到時候一身病,出去了也是死吧?”

說著掃視了對麵一溜的犯人,提聲道,“隻要你們一天不死,就不要把自己當死人。你們自己好好生活,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才會讓別人也不把你們當死人。念念不忘,必有回響,說不定你們哪天就活著出去了呢?”

犯人們都安靜下來,若有所思。許久,刀疤問,“姑娘,你是什麽人?怎麽也會進了這死牢?看起來,你可不是一般人。”

“我是,”楚離頓了頓,看著眾人期待又好奇的眼神,忽然覺得肩上變得沉甸甸的,她緩緩開口,“國師。”

這兩個字好像突然變得有分量了起來。

犯人們又喧鬧起來,“國師?國師不是寇天師嗎?什麽時候變成了一個小姑娘了?姑娘,你可別吹牛皮。”

“啊,我想起來了!”蛇頭忽然高聲道,“前陣子那個愛聽故事講故事的獄卒,講了個新任小國師的故事。難不成那故事是真的?大魏的新任小國師,就是姑娘你?”

“不錯。”楚離好像有些明白了“國師”二字的意義。

“國師!原來你就是國師!”犯人們吵嚷著紛紛跪了下來,“國師,救救我,其他書友正在看:!我是冤枉的!”

楚離掃視眾人,微微搖頭。這些人中固然有冤枉的,但難保沒有窮凶極惡之徒。她不能作任何承諾。雖然憐憫他們,但不代表縱容他們。

刀疤卻道,“不對啊,你要是國師,怎麽也給關進這死牢裏來了?就算你真是國師,關進這裏來,也是死的多活的少,還怎麽救我們呢?”

他聲音不小,眾人也都聽見了,一時都仰頭望著她。

楚離微微一笑,正好順水推舟,“正是,我自身難保。”眼見眾人哀聲歎氣,楚離又道,“可即便如此,還是要盡量讓自己好過點。”

蛇頭說,“對,對!國師姑娘說的對,老子都關了一年了還沒死,說不定哪天就出去了呢!要是沒等到出去就病死在這裏,還天天活受罪,那還不如死了算了!”他率先起身,“國師,你說咋做,我聽你的!”

“好。”楚離欣慰地看他一眼,“用一點你們現有的幹草,清理牢房。等獄卒來了,再讓他們多給些新鮮幹淨的幹草。不急,慢慢來。”

“好!”眾人應下,牢房裏頓時熱鬧起來。楚離也開始收拾自己的牢房。

對麵的蛇頭忽然說,“國師,原先……對不住啊。”他訕訕的撓頭,發黃的瘦臉上竟難得『露』出幾分羞怯來。

楚離笑笑,“沒事。”

那邊刀疤也磨蹭地過來,“國師,你會死在這裏嗎?”

“不會。”楚離斬釘截鐵。

“我也覺得不會。國師哪能說死就死。”

他們一邊收拾一邊閑聊,忽然不遠處傳來吵鬧聲,楚離看了下,原來是有個牢房的犯人為了幹草的事吵了起來,還要動手。

“住手!”楚離厲聲喝道,“從現在開始,每個人隻準拿自己的幹草,誰要是碰旁人的,大家隻管把他往死裏打。”

再沒人敢惹事了。他們這些人關在死牢久了,即使遭罪受苦早就失去了做人的自覺,可還是求生的*很強烈。以往沒有人能站出來成為他們的首領,所以各自為政,大打出手是常事。如今有人出了頭,且眾人信服,就好像『亂』糟糟的羊群有了領頭羊有了主心骨,大家頓時秩序井然情況好轉起來。

關她進來時是傍晚,帶著眾人折騰了許久,牢房環境雖然說不是煥然一新,但也與她剛進來時迥然不同。

因為犯人們都吃不飽,體力不是很足,所以就慢慢做,花費的時間有些長,但效果顯而易見。楚離說,“現在大家坐下休息,我教你們一些吐納養生的法子,好休養體力。”

她耐心詳細地教授著,犯人們也都依言而行。直到楚離收了最後一口氣,大家都結束了,蛇頭咧嘴笑,“他|『奶』|『奶』的,這樣是舒服多了!”

楚離問,“每天什麽時候送飯送幹草?”

“隻有晌午一次。”蛇頭說,“要是那個愛講故事聽故事的獄卒來就好了,還可以跟他講故事換饅頭。”

那獄卒倒還算個好人。楚離心想,還有些小癖好。倒是可以向他打聽打聽外麵的事,遂開口問蛇頭,“他怎麽稱呼?”

“不知道,反正是獄卒。”刀疤接口道,“不過我猜明天他一定來!那家夥很愛打聽故事,咱們這裏破天荒頭一次關了個國師,他不來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