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公子世無雙

這期間,晉王府平陽郡主宴會見過他一次,便找人三番五次上門說親,王公貴族見之更是爭相踩破了門檻,他起先還勉強應對,後來直接命人全部趕出去。

做出一副鐵了心要守護那白月光的癡漢人設。

隻是,他那心上人,到底是何許人,誰也沒見過。

究竟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男是女?竟成了整個京都城的迷。

總之,不是她沈月清就是了。

見他一直無話,沈月清偷偷抬眸掃射一眼立在簷下氣宇不凡、一襲禁欲貴氣的血紅色官袍的裴玉珩一眼,慌忙再收回視線。

挎著籃子,規規矩矩地衝他曲了下膝。

傳聞裏的珩公子,和沈月清見過的裴玉珩,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什麽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嗎?

屁!

那分明就是一隻披著溫潤君子人皮的餓鬼投胎啊!

行完禮,沈月清不作言語地繼續笨拙挎著重重的籃子低頭往院子門口溜。

“站住!”那冷漠無情的低沉音色,亦如昨晚對她的厭惡。

沈月清縮著身子蔫地站定。

今天籃子特別的重,她把籃子往地上一放,裝滿籃子裏的各色吃食調皮地撒了一地,沈月清顧不得撿,“撲騰”一聲跪倒在地。

“公子?”沈月清跪地弓背,完全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他居高臨下,“這幾日,沒我的傳喚,你暫時不要來翠竹苑了!”

沈月清蹙眉,心裏在擔心星兒的加餐。

“吃食,我自會讓人送去攬月軒。”

攬月軒是裴三爺裴遠成的院子,沈月清與養公子裴玉興落住偏遠的角院。

沈月清兩眼晶光,不用出力就有報酬,她求之不得,沒品的磕頭,“奴婢遵命,謝珩公子憐惜!”

裴玉珩抬腿走下台階,似在她身前安靜地默了片刻,繼而大步流星地走出翠竹苑。

沈月清長舒口氣,從又冷又硬的青石板地麵上爬起來,把散落的吃食麻利地塞進籃子裏,然後吃力地挎上滿當當的菜籃子,趁著天沒亮,一路遮遮掩掩地往攬月軒角院走去。

天還沒有大亮,途徑侯府花園。

剛踏入這片靜謐的花叢。

就聽到一女子哀求嗚咽的喊聲:“三爺,不要,求您放過奴婢……”

沈月清心頭一緊,本來不想多做逗留,畢竟這諾大的侯府,邊邊角角都是讓人惡心的地方,可這聲音怎麽聽上去像是…花花。

花花是十年前與沈月清一起賣身入這侯府的三等婢女,兩姐妹一直有來往,感情甚好。

是個單純的小笨妞,在大夫人蘭園的院裏複雜灑掃,她每次在蘭園那裏聽了消息得了好吃的,總來偷偷找沈月清分享。

沈月清加快腳力循聲看去,隻見那裴三爺裴遠成似喝醉了酒,將花花死死壓在地上正行那……不軌之事兒。

此時,花花衣衫淩亂哭得滿臉淚痕,雙手拚命捶打著那酒醉的裴遠成,卻抵不過那裴三爺的蠻力。

沈月清見狀,隻覺一股怒火“噌”地從心底竄起,瞬間血脈噴張。

舉起手裏的菜籃子,惡狠狠的就要朝著那裴三爺砸去。

恰在此時,一道瘦弱的少年身影早她一步疾衝而來,手中拿著一塊大石,“砰”地一聲,對著那裴三爺的腦袋酒狠狠砸去!

沈月清定睛一看:是星兒?

花花攏著衣領,嚇得小臉慘白,連滾帶爬地跑到沈月清身後。

可是沒想到那裴遠成這個醉漢卻是個耐砸的,裴玉興一石頭下去他竟然沒有暈倒,反而捂著被砸得頭破血流的腦袋,從地上爬起來。

指著裴玉興搖搖晃晃地破口大罵,“你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簡直不識好歹,連老子的閑事兒都敢管,反了你了!”

說罷,也從地上撿了塊巴掌大小的大石頭,朝著裴玉興去砸。

裴玉興靈巧避開,展開雙臂,護著剛剛救下來的花花和沈月清,一張白皙的少年麵容漲得通紅,“你日日就知道醉酒縱欲,打罵母親和我,我沒有你這樣的養父!”

繼而小聲提醒著身後二人,“兩位姐姐,你們快走!”

現在天剛亮,這花園裏的人不多。

星兒這是用自己的前程來護她們姐妹二人。

此刻,沈月清很欣慰,她用十年光陰護著長大的弟弟星兒,轉眼就長成一個可以保護姐姐的小小男子漢了。

可裴遠成畢竟是這個侯府的三老爺,不管如何飲酒縱欲,欺負個婢女不過是芝麻點兒大的玩笑。

可是眼前的裴玉興是他的養子,即便是養了十年名義上的兒子,在這孝道盛行的濟國,老子打兒子天經地義,可兒子打老子,那就是大逆不道!

沈月清一把將眼前不過她耳際高的半大小子拉到身後,麵色堅定,掄起手裏重重的果蔬籃子,不遺餘力的的狠狠朝裴三爺砸過去。

“碰!”

“啊!”

一道光鋪開,花園裏瞬間就亮起來。

趕著上工的家丁婢女聽到這邊的動靜,紛紛圍過來……

沈月清慌忙趁著人還沒趕來之際,飛快地抽出藏在發間的銀針,快速穩準地紮了他的風池穴和啞穴,但見那裴三爺頭破血流地昏死在沈月清腳下。

“快看啊!花園這邊殺人了!”

裴玉興看到忽然圍過來的下人,一臉擔憂地拉住沈月清在身後,對眾人高聲大喊:“人是我打的,跟桑清兒沒有關係!”

沈月清冷眼掃看那如同死狀的裴三爺,附耳笑花花,“你快走,這裏交給我和五公子!”

花花攏著衣衫搖頭,沈月清一把將她推出去,“快,去找點兒銀子,已備我打不死!”

花花趁著嚇得已經不會哭了,攏著衣服趁人沒有發現她的時候,跌跌撞撞地跑遠了。

很快,聽到動靜來看熱鬧的下人們把沈月清他們圍起來。

對著裴遠成和裴玉興父子指指點點……

裴遠成隨身的侍從胡樓醉酒宿在庭院門口,聽到院子裏這邊亂糟糟的動靜,才帶人圍過來控製場麵。

不多時。

得了消息的三夫人哭天喊地地在下人們的攙扶下走來。

看到被幾個家丁擋住的養子裴玉興,和他護在身後的婢女沈月清,還有張大夫在給那頭破血流的醉漢丈夫包紮傷口。

看到地上的一灘鮮血,哭得更厲害起來。

她在這侯府,向來是個沒主意的,平日裏裴遠成吃喝嫖賭,她管都不敢管,半個字不敢說,看她不順眼,裴遠成喝點酒就對她非打即罵,她這十三年在侯府除了哭就是哭。

勇毅侯府上下統共住了三房主子。

四十七年前,老侯爺裴之寒算得上少年英才,文武雙全、幼時先是給不得寵的先帝伴讀,後又陪著先帝在馬背上拿回這半邊濟國疆土,然後輔佐九死一生的先帝坐上濟國皇位。

出身沒落的世家子裴之寒論功封侯之後,卻偶然因一次打馬球不慎摔斷了雙腿,便主動交出兵權,安安份份在先帝賞賜的宅子裏娶妻生子。

與發妻薛氏生下三個兒子,分別是長子裴遠舟、二子裴遠行和三子裴遠成。

旁人看來,後半輩子也算是子孫滿堂、衣食無憂,卻不想天妒英才,沒等第三子裴遠成娶親成家,老祖宗裴之寒忽然染了怪病,沒多久便撒手人寰。

留下薛氏一人支撐這侯府走到今天。

老侯爺尚在的時候,作為朝中新貴,老大和老二娶親,京都城自然有諸多權貴巴結靠攏勇毅侯府,巴巴地把閨女往侯府送來結親。

後來老侯爺一去,再加上先皇駕崩,裴家老三又是個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所以也沒有人願意把女兒嫁給裴遠成。

京都城的清流書香世家都看不上漸漸沒落且無根基的勇毅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