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體麵的工作

陳述就帶著兩個娃去樓下玩滑滑梯，婆婆在家裏為一家人準備飯菜。

婆婆身材胖，以至於身懶。

幹淨、整潔、精致這樣的詞眼都跟這個女人無緣。

住在租住屋時，陳述每次休假的時候都要收拾一天的鍋灶，鍋灶上全是油汙點點。

她經常提醒婆婆，將牆麵上和鍋灶上的油點點要及時清理，否則就清理不幹淨了。

但是婆婆卻強強地說：“反正都是要搬走的，打掃那麽幹淨做什麽？”

她隻好慫慫地在心裏嘀咕：“就算是明天要走，今天的飯總是要吃的吧。”

婆婆來自農村，沒有文化，一把年紀又來到城市，不僅要適應城市的生活節奏，還要適應兒子的生活節奏，已經很不容易了。

所以，陳述不敢頂撞婆婆，婆婆現在占據著家裏的核心崗，一旦她撂挑子，全家就得雞飛狗跳。

她現在覺得，她跟婆婆才是真正的盟友關係，為了孩子合作共贏，沒有老公都行，沒有婆婆不行。

反正是自己的孫子，婆婆帶總比外人帶要上心一些，就算是再累，對孫子也是有求必應。

所以，對於婆婆那些不愛幹淨，或是不修邊幅的缺點，陳述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自從住進新房子後，婆婆就像換了一個人，既愛幹淨，也修邊幅了。

別的不說，就廚房那灶台，天天做飯，灶台仍然亮得像一麵鏡子。出門遛孫子，也會穿戴整潔。

不僅婆婆，陳述也發生了巨大改變。

雖然屋子已被婆婆打掃過一遍，陳述還是強迫症的覺得不夠幹淨，又將沙發墊子有褶皺的地方鋪平整，將孩子的零散玩具收納進專門的櫃子，將桌子和地板又擦了一遍，又在樓下買了十株香水百合插進花瓶，陽台窗戶與廚房窗戶的風一對流，瞬間花香浸滿了整個屋子，陳述這才滿足地坐到臥室的化妝台前，拿起一本書看起來。

這個化妝台是陳述專門挑選的玄關款，掀開是一個化妝台，合上是一個小書桌，真正實現了一桌兩用。

受過窮的人都有一個毛病，一百塊錢想掰成兩半花。

上個月超額完成了課時任務，陳述和教務長李沛各拿到八千塊錢獎金。因公司規定工資不能公開，李沛越是強調自己與陳述的獎金一樣多，陳述越覺得她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不過那些也不緊要，緊要的是，李沛用獎金給自己買了一部蘋果手機。陳述將獎金拿出六千多塊錢，分成兩半花了，她自嘲自己的錢真是太大了。三千多塊錢給自己買了一部手機，三千多塊錢買了一個平板，盡管她與李沛買了等價的東西，但是她因為自己買的多而覺得占了便宜，並因此沾沾自喜。

這份工作讓陳述感覺到勞動被尊重，作為女性在西安這樣的城市，工資也處於中等偏上水平了吧，至少陳述自己是這麽覺得的。

僅有一點不好，就是休假時間不規律，別人都好奇她上著什麽不正經的班，人家都周六周日休息，她偏偏周一周二休息，每天晚上回家還大半夜。

對於上有老，下有小的員工，隻要工資給到位，當牛做馬也無所謂。

陳述在一家上市的培訓學校上班，因為趕上了K12培訓的黃金時代，行業呈現出少有的繁華景象。

雖然休息時間不規律，別家單位都是周末休息，她就是周內休息，甚至到了忙季，還要將周內休息的時間都占掉。

隻要錢到位，休息規不規律都可以忽略不計。

陳述從一所非985，也非211的外國語學院畢業，不過這所外國語學院卻非常有名氣。她在校期間就開始帶家教。畢業後雖然該有的證都齊全，比如學士證書，英語專八證書，教師資格證書，還有一個人力資源證。

但是懷揣著這麽多證明她能力的證書，她卻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因為西安高校多的原因，讓它的工資僅僅比人口大省鄭州高出一點點。

在她胡亂投了一堆簡曆中，她收到了一個比較鍾意的麵試邀請，就是一個技校的英語老師。

她為此準備了一晚上的PPT，第二天站上講台，那不爭氣的電腦突然打不開了。

大夏天她揉花了早上五點起來化好的妝，憑記憶講完了備課內容，就被請下講台等通知了。

之後，她再也沒有等到那個通知。

她為此跟自己生了很久的悶氣，明明各項資質還算可以，也有代家教的經驗，卻因為準備工作不足，加之太看重而引起的緊張焦慮，讓她的聲音也變得結巴，使她與一份心儀的工作失之交臂。

心理十分挫敗的她，開始迷茫，無助，妄自菲薄。

回合租房的時候，路過一個小酒店，看到透明玻璃上貼著一則招聘廣告，她都願意抱著試一試的態度進去谘詢。

小酒店應該沒有什麽星級，裏麵隻有兩層，樓上樓下見不到一個服務人員，隻有一個瘸腿老板，將她帶到辦公室，用沾滿灰塵的大屁股電腦自己打印一張表填起來。

她一邊填著，那瘸腿老板坐在她旁邊跟蚊子一樣嚶嚶嚶著。

“咱這酒店你應該知道，開鍾點房也很多，有時候房間裏發出特殊的哼哼聲，你不要好奇······”

成年人，雖然該老板說得很隱晦，陳述也明白其中的意思。

她心裏不自覺的抵觸起來：雖然現在囊中羞澀到啃饅頭也啃不了多久了，但也不至於來這汙濁之地謀生存。腦中瘸腿老板的影子一明一暗地閃爍，像極了某部犯罪電視的畫麵。

瘸腿老板前腳剛出去忙別的，陳述摸了一把額頭的汗，拿起未填完的表，以百米競賽的速度跑下了樓，跑出了門，再將小酒店甩出幾十米開外。當自己的身體安全地匯入人群中後，她才舒了長長的一口氣，回頭望了一眼招待所上閃爍的LED燈。仿佛在慶祝自己逃生成功。

正是因為這段段離奇的找工作經曆，讓她感恩戴德地接下了一個新開業英語培訓機構的offer。

雖然工資不高，休息不規律，但對於已經找工作三個月，倍受挫敗，不好意思往家裏要錢，已快到山窮水盡的陳述來說，已經算是一份體麵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