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周府

上一世她一心撲在兒子和閆衡身上,與她走動不多。

那時,她總以為時間還有很多,人就那裏,還有大把的時間見麵。

直到經曆過,才知道人生無常。

見她落淚,眾人慌了。

大伯母眉頭一蹙,好好的姑娘,進門就哭。定是那武夫欺負了她。

姓閆的怕是忘了,自己是沾了誰的光。

若不是周家,他這會子還在平洲軍營做著末流九品把總。

此時又打量著內侄女,一身素色的衣裙略顯寡淡。烏亮亮的墨發,雲髻輕挽,卻隻簪一根銀釵。

女子哪有不愛珠釵華服的?

小叔子生時最疼愛這個女兒,若是他還在,瞧著孩子這般模樣,得多心疼。一不忍心,也落下淚來。

她身邊的嬤嬤,忙勸道:“夫人,二夫人遠在平洲,京都裏,您便是二小姐最親的人。您這一落淚,孩子們豈不是更難受了。”

周家大夫人聞言,擦了擦淚。開口問她:“可是他欺負了你?”

周雲若搖了搖頭回道:“伯母,不是因為他。

她回握著大姐的手,感慨道:“多年不見大姐姐,心中甚是牽掛,今日姐妹重聚,我心裏高興過了,便忍不住落了熱淚。”

一番話說的合情合理,可同為女子,她又怎能看不穿。

姑娘家一旦嫁人,喜怒哀樂全都寄與一人。

便是嫁錯了,也回不了頭,世俗的枷鎖,骨肉的羈絆,束縛捆綁著,如何掙脫的了。

可也怨這孩子自個兒,當初不聽長輩話,非要按著自己的喜好選夫婿。焉知一輩子多長,韶華易逝。。

俊俏兒郎的情話,哪裏抵得住歲月浸腐。

所以,長輩們給女兒找夫婿,最是看重家世人品。

謝府的小郎君,論人品,那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錯不了。

論家世,怎麽看也是自家侄女高攀了人家。

最難能可貴的還是那孩子待她的那顆真心,便是她要天上的星星,他恐怕都要奮力摘上一摘。

然往事境遷。

如今她孩子都五歲了,便是後悔了,這世間也尋不來後悔藥。

“哎~”

大夫人長歎一聲。

回頭便讓她大伯將那閆衡好好敲打一番,可她與他的日子,終究還是要過下去。

見她穿得素淨,命下人拿來幾匹亮色錦布,讓她挑些好顏色,拿來做衣裙?

周雲若挑了款胭脂紫的蜀錦。

大伯母見狀,點頭笑道:“嗯,這顏色襯你,最近京都貴女們都愛穿留仙裙,咱們也做那樣的,配上你的好容貌,再好不過。”

周雲若不自覺的露出了女兒嬌態。

即使活到了八十歲,在長輩的寵愛下也覺得自己是個小姑娘。

三人敘著家常,不知不覺時間過得很快。

因著周雲若今日還要去城西牙行,走前她還想看一眼伯父,畢竟他們那麽久沒見了。

親人隻有失去過一次,才倍感珍惜。

沒成想伯母說,府中來了貴客,伯父正在待客,一時走不開。

眼見天色不早了,她等不及,便婉拒了伯母的挽留。

出門前,見大姐眼神中流露出對自己的不舍,她笑道:“大姐,我如今人在京都,你想我時,便讓人來送信,我去伯爵府看你。”

大姐聞言,嘴角上揚,笑意寫在了她的臉上。

周雲若心間一動,突然就想起上一世她死後,她的夫君孟盛如一生未娶,可直到周雲若垂暮之年,偶爾聽人提及已是建安伯爵的孟盛如養孌童。

大姐姐在世時,二人恩愛有佳,她那時隻當是小人嚼舌。可如今看著大姐姐身體康健的模樣,她不覺又往深的想了想,記憶深處,孟盛如的貼身小廝,是名唇紅齒白的少年,沒有男子身上的陽剛之氣,反倒顯得陰柔。

她心底泛起一股子涼氣,再看向大姐姐,眸子深了深,看來這伯爵府,她得了機會必要走上一遭。

出了芳庭院,冬日的園子顏色單調,

入目是一彎清水魚池,曲直的長廊依水而建。

幾枝光禿禿的垂柳輕輕掃過水麵,帶起絲絲漣漪。

微風中,周雲若眉間舒展。眼前仿佛浮現出,年少時與哥哥姐姐們一起嬉戲的畫麵。

還有那莽撞的謝小郎。

十二歲的少年郎,每次下了學堂,手上或衣服上,都要沾些黑墨來。

她每每因此嘲笑他,他也隻是紅著臉撓頭。

那時,她想要池中的粉荷,他渾身濕透了,也要為她摘來。她想看剛出殼的稚鳥,他便爬上樹,劃破了衣裳也要掏來給她看。

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少女懷春,始於那年的新科狀元。

意氣風發的狀元郎,頭戴簪花,披紅掛彩,由禁軍侍衛開道,身跨白色禦馬。

行過之處,人群轟動。

他目若朗星,嘴角噙著一抹淺笑。俊美的仿若畫中走出的謫仙。與人群中看了她一眼。

便是那一眼,讓她丟了魂,入了相思。

回府後,茶飯不思,非鬧著祖母去跟伯父打聽那人。

伯父知道後,搖頭說道:“那蘇禦名滿京都,才貌驚絕,更是大長公主的獨孫,滿京都的高門貴女哪個不想嫁?咱家高攀不上,況且他自幼就與王氏貴女訂了婚約。”

直到京中傳來他娶親的消息,滿心酸澀,一顆心再也無處安放。

之後便遇見了閆衡。

一想到這,她眉間的舒暢瞬間沒了。

忽聞幾聲童音,池上小亭,兩個稚童鬧了不快,大的是大哥元宏的長子,比她矮了半頭的是三弟元載的女兒玉姐兒。

隻見他用力搶過玉姐兒手中的荷包,語氣不屑道:“我是你大哥,要你個荷包,哭什麽,小氣巴啦的,真沒勁兒。”

說罷,將手中的荷包揚手扔進了池子裏,玉姐兒哭得更傷心了。周雲若看得揪心。

皺眉走了過去,見他還要推人,她冷喝:“敬哥兒,住手。”

“膽子不小,敢打妹妹。”

他揚起臉,瞅了她一眼,好似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裏。

又見女童乖巧地依偎她身旁,喚了她一聲姑姑。

頓時板著臉道:“她算哪門子姑姑,伯爵府的世子夫人才是咱們的姑姑。”

周雲若看著這孩子,微微搖頭,這是個紈絝,不學無術,待大哥死後,他依舊揮霍無度,後來更是將周家的宅子都賣了。

三歲便能看老,他今年都十歲了,想來是定了性了,頓時對他沒了好臉色。

“書都讀狗肚子裏去了,回去反省,再讓我知道你欺負她,我告訴你祖父,叫他狠狠地收拾你。”

“喲~~~~二妹妹好大的火氣,敬哥膽兒小,你可別嚇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