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沒有我,你真的會死
“司先生這是打算反悔?”
沈知願連看都沒看那支票一眼,隻看著司宸,慵懶地問了句。
山下的人真有意思。
拿最不缺的東西來報恩。
這個香噴噴的司先生的算盤還真是打得好。
“答應你的是我母親。”司宸嗓音寡淡,“你救了我父親,我給你報酬。”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知願微微一笑,“司先生,我不要錢,我隻要人。”
油鹽不進。
司宸墨眸半眯,目光淩厲地打量著眼前的女人。
他剛要說些什麽,司老夫人的聲音傳來。
“小願說得沒錯,我已經應下了,再過七天,你們就去領證!”
她瞪了司宸一眼,有些不快:“我說出去的話,怎麽能不算數?再說,小願幫你爸入土為安,是我們司家的大恩人!這樁婚事,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都得給我領證結婚!更何況,你忘了小願說的話了?她能幫你化解夢魘!阿宸,你是活夠了嗎?好不容易撞上小願這樣善良的女孩,你還要把人趕跑!”
司宸墨眸掠過絲晦暗,卻又轉瞬即逝,他皺著眉道:“媽,這種話你也信?”
司宸嗓音透著涼意,他看向沈知願道:“我不管你從哪裏聽說的夢魘之事,但化解夢魘,不娶你就會死這種說法簡直可笑。想做司夫人……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
這位沈大小姐,養在山野。
他不清楚,她是怎麽做到讓父親的麵容恢複如從前的。
但,讓他娶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絕無可能。
沈知願抬起眸,湧動的靈氣在指尖環繞。
隨後,她眉頭一蹙,淡淡道:“今日十二點,是鬼門大開,邪祟作亂之時,常人有身前兩盞燈,尋常鬼怪不近身。你卻不一樣,今晚司先生輕則病痛纏身,重則癱瘓。”
司老夫人聽得心驚。
沈知願眸光清明,隻盯著司宸。
“司先生不信,那我就證明給你看……”
她湊近半分,又被司宸身上的香味吸引,唇角多了半分笑意,連帶著眉眼都彎了彎。
她清冷的嗓音不帶半點玩笑,認真且篤定:“司宸,沒有我,你真的會死。”
司宸墨眉冷蹙。
還不等他開口,一旁的司老夫人已經眼眶通紅,拍案決定:“小願,今晚你就在司家住下!阿宸的事就拜托你了!”
一旁,司宸目光卻停在沈知願身上。
癱瘓?
她說的……是真是假?
想到這,他的薄唇勾起一抹譏諷。
他受夢魘折磨多年,如今,卻甚至可能變成殘廢。
如果真的有因果報應,他上一世又究竟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
念頭閃過,有拜祭的人陸續來同司宸問好。
這時。
司老夫人私下裏抓住沈知願的衣袖,眉頭籠罩著愁雲,問道:“小願,你說的是真的?阿宸今晚真的……”
她眼裏的擔憂真切。
沈知願頓了下,語氣縹緲:“他身上有如一座巨大的寶藏,引來眾鬼側目,不過,您放心,隻要有我在,誰也不能奪走。”
山下故事裏,有守護寶藏的惡龍。
想到司宸身上的香氣,沈知願唇角彎了彎。
她不介意,做監守自盜的惡龍。
更何況,她要的並不多。
司老夫人被她的篤定給打動,心中反倒安定許多。
“好,阿願,我相信你。”司老夫人想起舊友所托,又說,“對了,還有一件事,你幫啟元恢複麵容的事,我有個叫賀仲津的晚輩知道了,他的舊友因誤食枯葉草中毒去世,滿身青紫,身上還有各種紋路。那位舊友生前最在意光鮮亮麗的皮囊,他想拜托你幫她恢複生前之容。”
司老夫人麵色難過,辭寧生前的姿容,引來了多少男人垂涎。
死的時候卻……
賀?
她那個提出要退婚的前未婚夫……就姓賀。
似乎是叫賀昱。
賀昱和那位賀仲津,是什麽關係?
沈知願收回思緒,而後緩緩點頭:“可以。”
司老夫人聞言,心中鬆了口氣。
葬禮結束後,司老夫人便把沈知願帶到了賀家。
賀家本家是在一座中式風格的園林裏。
此刻,這座中式的園林掛起了白燈籠,像是在悼念已故的亡者。
沈知願踏入園中時,有窸窣的議論聲響起。
“哎,薑小姐從前多美啊,人死了卻成了這副樣子。”
“這也沒辦法,整個屍體都是那樣難看的紋路,聽說先生找了不少入殮師都沒用。”
“人死卻還要遭這樣的罪,也是可憐。不過要我說,死就死了,這又折騰個什麽勁?”
沈知願聽著眾人的議論,忽地出聲打斷。
她語氣縹緲而超然:“生死大事,這不是折騰,而是讓亡魂入土為安。死人留給這世界的最後一麵,往往是留給生者餘生的懷念。”
眾人愣了下。
得知這是賀仲津的貴客,頓時收了聲。
倒是司宸薄唇動了動,慢條斯理開口:“照你的說法,死也要死得漂亮?”
“自然。”
沈知願的眉眼沉靜而平和,原本的清冷散去大半,她淡淡道:“人的死去,起初是肉體消亡,而後是懷念消散。死得漂亮,亡魂得以安息,生者殘存的懷念也可以存續生前的影響。”
她說著,卻察覺到司宸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司先生在看什麽?”
她的聲音泠泠。
逆著光,紅唇烏發,更有幾分驚心動魄的美。
像極了山間的靈怪。
一個漂亮的神棍。
司宸薄唇一彎,漂亮的鳳眸多了幾分惡意和涼薄,他的聲音壓得挺淡。
“我在想,如果今晚沈小姐騙了我,也會死得很漂亮。”
沈知願頓住,抬眸:“我從不騙人。”
正廳。
一座沉木棺槨內,正安靜地躺著一具女屍。
大約是因為中毒的緣故,身體上遍布青紫紋路,就連五官都被這紋路爬滿,看上去森森可怖。
然而,即便如此,依舊可以看出女人五官精致明媚,是難得的風華絕代的美人。
賀仲津傷懷地看著棺中人,整個人都透著沉痛和愧疚:“我和她鬥了一輩子,她怨我另娶他人,我怨她一生執拗,不肯低頭,半生都在追求藝術之美,對我不聞不問。可真看到她離開,我卻覺得這一輩子也沒什麽意思。兒女成群、事業有成又如何?最終,我還是痛失所愛……”
男人一貫冷寂的眸閃著淚光,沒有半分商場上的殺伐。
司老夫人也忍不住歎氣。
她是看著仲津和辭寧折騰了這一輩子的。
年輕時鬥氣,另娶成家,又因為責任最終錯過。
兩個人看似一個藝術上成就斐然,簇擁無數,一個衣食無憂,權勢無二,人生圓滿。
可最終,卻隻剩下遺憾。
沈知願卻隻是平靜地看向這一幕,目光落在了女人身上的紋路。
賀仲津不是情緒外露的人,此刻收斂了情緒,看向沈知願:“沈小姐,聽說你是入殮師,可以為死人恢複生前光鮮的姿容,不知道可不可以為辭寧……”
“可以。”
沈知願抬眸看向他,不緊不慢道:“不過,要取賀先生的兩碗血,還要賀先生身上的這塊玉。”
賀仲津臉色微變。
一旁,司宸卻彎了彎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