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見老同學

“汪!”

陸揚將鍋裏焦黑的排骨都倒進了狗碗,貝拉湊頭往碗裏嗅了嗅,扭頭就走。

它走到放狗糧的架子前,不滿地看看陸揚,又拍了拍架子腿:“汪汪!”

這挑嘴程度跟它主人有得一拚。

“知道了。”陸揚無語,起身將鍋和鍋鏟放進水池裏,走向架子。

經過料理台時,擺在上麵的手機屏幕亮起。

他順手拿起手機,是他媽媽發來的微信:“年後你什麽時候回來?趁小遠寒假,我們一起去神仙居旅遊。”

陸揚臉色陰沉。

沒有他,他們一家三口恐怕更自在開心一點。可能是一瞬間的心潮起伏,他本想點開“王女士”的微信,手指一戳點進了下麵同學會的群聊。

“五點半在味源酒樓門口集合。”

“我已經到了。”

看著熟悉的店名,他忽然有些心神不寧,不過味源在海城有三十多家門店,不可能那麽巧吧?

他遲疑地點開群聊裏的定位。

是味源酒樓總店。

時夏不會有麻煩吧?陸揚神情一凜,抓起外套匆匆出了門。

……

“李錦,快點!”

李錦朝前應了一聲,再扭回頭,眼前的女人一直側臉低著頭,她依稀覺得對方的輪廓熟悉。

借著給麵紗的動作,她又往前湊近一步。

“砰砰砰”,時夏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像是在等待審判一般。

最壞的情況……

“快點,在乘風這。”語氣不耐煩了,就等她最後一個。

“來了!”李錦皺眉將麵紗胡亂塞給唐裝女人,連忙追上前麵的同伴。

“……”

時夏垂著腦袋,攥著腿上的麵紗,手指緊繃發顫,好一會兒沒動。

“嗚嗚嗚!”旁邊的哭聲擾人。

過了幾秒她才緩緩鬆動發僵的手指,閉眼吐出一口氣。

“哭什麽哭,”時夏惡狠狠地瞪向男孩,“撞到人就知道哭,再哭我把你扔出去!”

“唔……”

她滿意地看到他被嚇住了眼淚,抓著麵紗站起身,拍拍他肩膀:“以後別亂跑了,外麵的世界險惡,可不像你家裏那麽好說話。”

現在店裏也很險惡,運氣不會永遠眷顧她。

時夏轉了個方向,往林經理的辦公室走。

比起待在這裏戰戰兢兢地擔心被高中同學認出來,不如直接請假回家。

走到半路,她被之前陪在呼叫台的服務員叫住。“幸好碰到你,”服務員臉色有點白,急切地走過來抓住時夏的胳膊,“我姨媽來了,頭一天痛得厲害,你能不能幫我頂會班?”

你找別人吧。時夏看向她另一隻緊緊捂著小腹的手,猶豫一瞬。

“現在大家都很忙……”她快急哭了。

“你負責哪幾個包廂?”

“啊?”服務員很快反應過來,“花好、月圓和如意。”

不是乘風就好。

她可不想丟臉,讓以前的同學們看到她一副窮酸的樣子,來給他們添談資。

時夏一點頭:“行,你去跟經理說吧。”

她在麓湖小區那邊幹的也是點單、催菜、端盤子的活,隻不過這邊客人多,盤子更重一些。

大概是對於美女的優待,那些包廂的客人看到時夏,連說話語氣都不自覺放溫和了。

時夏上完菜,拿著空托盤從“如意”出來,轉身輕輕合上門。

突然她的手臂被人抓住。

“時夏!”李錦震驚地睜大眼,上下來回打量了兩三遍,“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時夏整個腦子一空,倒黴透了。

“正好我們在前麵包廂聚餐。”

李錦靠過來,順勢死死地挽住了時夏,也沒打算等她回答,皮笑肉不笑地說:“一起見見老同學唄。”

時夏下意識推脫:“我有點忙……”

李錦充耳不聞地直接推開了“乘風”包廂的門,往裏喊:“看看我帶了哪位驚喜嘉賓?”

包廂裏的同學們紛紛轉頭看向門口。

門口閃過紅色的裙角。有人認出,跟李錦拉扯在一起的是剛才他們在走廊上看到的紅衣。

“呦,美……時夏?”時夏被拽了進來。

眾人一時沉默,神色不一。

時夏攥著托盤的手指緊了緊,臉上卻露出一抹得體的笑:“大家好久不見。”

“時大小姐沒出國啊?”唐琳譏諷的目光在時夏身上轉了一圈,“以為你早在國內混不下去了。”

李錦坐回到唐琳旁邊,陰陽怪氣地吊起嗓子:“時夏在這裏打工呢。”

她剛才跟他們說看到時夏了,他們非不信,說時夏不可能來這種地方吃飯。

嘖。

當年高中的時候時夏多風光啊,成績好、家世好、長相好,簡直把全班女生的風采全壓了下去。

男生眼裏就分兩種女生:時夏和其他女生。

氣氛有些僵,班長打圓場地笑了笑:“做服務員也太埋沒你了。”

時夏進來前他們原本在談工作,隻他一個直接進了本地大企業,工資最高,“我在昌信,可以給你內推下。”

唐琳噗嗤一笑,攏了攏自己的羊絨領子:“班長,你不知道時家坑了昌信老板三千萬嗎?”

時家破產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他們這些做同學的,聽到熟悉的名字難免多八卦了點。

時夏微微皺了皺眉。

她早就猜到,碰到這群人沒好事。

班長哪裏知道這種內幕,臉色尷尬,又不好對唐琳發作,同情地對時夏說:“時夏,你要不跟你同事換下,來這裏上菜,順便吃幾口?”

“沒想到有一天時大小姐會伺候我吃飯。”唐琳心裏樂開了花,這事絕對值得發一條朋友圈。

伺候?

時夏捏緊的拳頭鬆了又緊,努力壓下所有的情緒。她冷著臉看眼唐琳:“這事你們說了不算,得問主管。”

室內挺熱的,又在吃飯,動起來不方便。大家都脫了外套,就唐琳一個炫耀似的將人撐在羊絨裏。

“包廂裏的溫度可以嗎?”

“還可以……”

時夏聽完班長的回答,別有深意地盯著唐琳的羊絨短襖,定格了三四秒:“唐琳不熱嗎?吃飯的時候不怕弄髒了這身白衣?”

唐琳臉上的笑頓時僵了僵,不太自然地抬手拉拉領子和袖口,一本正經地胡說:“我體寒,這是我老公送我的。”

“還是唐琳命好,嫁了個有錢的老公,安心在家當家庭主婦。”李錦趁機討好,“十萬的衣服,說買就買了。”

唐琳頓時樂得像個開屏的孔雀似的。

這同學會就像是一個舞台,誰混得好,誰賣力表演。

她命好,也有人命不好的,家道中落,人憎狗嫌,淪落成服務員了。

她昂著脖子施舍一般看向時夏:“我老公開了一個公司,時夏,你要不來當前台吧?工資不高,勝在輕鬆……”

話一頓,唐琳鄙夷地看了看時夏手中的托盤,“比你在這裏端盤子刷碗強多了!”

時夏能明顯感覺到對方投過來的嘲諷目光。

就像機場裏的那些糾纏不休的記者,像被掛斷後的忙音,像咖啡店裏的八卦,像蔡婷婷的嫌棄,像方慶雲抓到把柄的得意。

像無法拔除的一根針,紮在她的臉上,刺穿她完美高傲的假麵,以致於血肉模糊、麵目全非。

他們就等著看她笑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