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明知故問

陸揚一臉正襟危坐,穿著幹淨利索的深色製服,扣子係到最上麵的一顆,紐扣上方蔚藍色的領帶還是她早上給他挑的。

而現在兩人之間隔著一米多遠的桌子,涇渭分明。

叫時夏來的警察交代,因為失蹤的葉靈是時浩霆的妻子,而檢方一直在追查時浩霆犯罪的證據,所以派了代表過來。

“時小姐,你周日去了哪裏?”蔡婷婷不冷不熱地問。

時夏沒回答,視線跳到警察身上,不解地說:“徐律師報了我媽的失蹤案,為什麽你們不去找人,反而來審問我?”

“你別裝了!”蔡婷婷直直盯著時夏。她穿著黑色毛衣,腰間圍了一條白色腰帶,下身是一條青藍色的棉裙,坐在那裏不顯不露的,像跟陸揚的黑背心白襯衣和藍色的領帶配了一對。

“葉靈之前住在禦景花園,周日你不是去了那裏嗎?你剛才跟警察說回國後沒見過你媽媽,是假的吧?”

時夏沉默,她倒希望是假的。

“禦景花園的保安在周日見過你。”

“我沒見過我媽。”

蔡婷婷不信,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樣:“難道不是你們自導自演,一會兒說病了,一會兒說失蹤了?”

時夏眼神一涼,憤怒從心底湧上來的刹那卻隻是翹了翹嘴角。

“我想時小姐沒必要說謊。”

時夏瞬間看向陸揚。他平靜的目光從容地在她身上掃過,溫聲提醒蔡婷婷:“冷靜點,我們隻是來了解情況。”

蔡婷婷喉嚨一噎,惱火地瞪了一眼時夏。

“要不然怎麽會這麽巧,我們剛找到禦景花園那兒,葉靈就失蹤了?”

她就是周日那天一時疏忽沒抓到時夏,否則看她怎麽狡辯!

陸揚問:“時小姐,可以說說你怎麽發現時夫人失蹤的嗎?”

明知故問。

那時候他一直跟自己在一起。

“不僅周日,上周六我也去了禦景花園,”時夏緩緩地說,“那天早上我進屋看到沒吃完的早飯……”

時夏早知道徐律師報案的時候已經把她媽失蹤的經過說過一遍,而她隻說自己知道的。

可她知道的並不比對麵這些人多。

她說著話,陸揚心安理得地將自己的視線定格在她的臉、她的表情,指間的簽字筆無意識地停在紙上。

她的臉色不太好。

蔡婷婷打斷她,急著追問:“有誰能證明你去了兩次,都沒看到你媽媽?”

時夏話一頓,抬眼看了看陸揚,正撞進他波瀾不驚的眼神裏。

“有……”

兩人的視線交匯,陸揚手中的簽字筆在紙上一劃,發出輕微的響聲。

蔡婷婷頓時看向陸揚。

時夏的視線很快從陸揚身上掠過,定定地看向蔡婷婷:“徐律師能作證。”

警察將時夏的話做了筆錄,送時夏走的時候,看到她蒼白的臉,例行安慰了一句:“時小姐放心,我們找到人會立刻通知你。”

“麻煩了。”

時夏走到警局門口,看到不遠處正要上車的陸揚與蔡婷婷。

車邊的蔡婷婷將陸揚打開的車門重新按了回去。

“陸揚,我們談談。”

陸揚視線掃過她嚴肅的臉和攥緊的拳頭,抿唇道:“不回單位嗎?”

蔡婷婷態度堅決:“先聊幾句。”

看著蔡婷婷扯著陸揚的胳膊離開,時夏腳步一頓,默默收回視線。

“時小姐,回去嗎?”徐律師派來的車一直在門口等著。

時夏坐上車:“回去……”片刻她又改了主意,“在這附近先逛兩圈。”

車子才繞了小半圈,時夏就看到了車窗外樹蔭下的那兩人。

他們站得很近。

周圍車流來來往往,她坐著的車也跟著往前駛,幾乎一眨眼就將他們甩在了後麵。

時夏心裏發酸,忍不住想他們在幹什麽。

陸揚跟著蔡婷婷走到一片無人的樹後。蔡婷婷向四周掃視了一遍,忽然開口問:“你昨天去哪了?”

陸揚心裏一跳,麵上平靜地扯出一抹笑:“你怎麽突然對我的周末生活感興趣了?”

“不會是和時夏在一起吧?”

“蔡婷婷,這是我的私生活。”

“我看到你在偷偷調查時浩霆周邊關係網名下的房子,”蔡婷婷直接戳穿,“前天我跟你打電話,想叫你一起去禦景花園,你怎麽沒回我?”

蔡婷婷給他打過電話?

陸揚確信自己手機裏沒有她的來電,眉心不易察覺地攏在一起。

“我沒聽到。”

蔡婷婷不信:“陸揚,你不會包庇時夏吧?”

“時夏沒有犯法。”

“但時夏是時浩霆的女兒!現在大家都懷疑葉靈手上有扳倒時浩霆的鐵證,所以被時浩霆關了起來。”

陸揚麵色不變,語氣嚴肅了幾分:“猜測不能當作真相,當時警方追蹤舉報郵件的IP是海外的。”

蔡婷婷見他油鹽不進,氣得哼了一聲。

“反正我會一直盯著你和時夏,如果被我發現什麽,我會跟上麵報告,到時候停職或者開除就不一定了。”

陸揚一點頭:“謝謝你的提醒。”

像是拳頭打進了空氣裏。

……

陸揚最近忙得不可開交,有時候加班晚了直接睡在單位宿舍。時夏和他雖然住在同一個屋,但一周下來沒正常見過幾麵。

早上時夏走出臥室時,貝拉乖巧地趴在門邊守著,見著她,討好地晃了晃尾巴。

“你是不是餓了?”時夏垂手摸摸它腦袋,走向客廳的架子給它拿從別墅帶出來的狗糧。

貝拉躡手躡腳地跟在她後麵,直到時夏經過沙發,她猛地停下,看看沙發上撕裂的座墊和**的海綿,又轉頭看向貝拉。

貝拉默默扭開頭。

它住的每一棟別墅都有寬闊的庭院可以任它撒野,可是這個房子空間狹小,時夏又不帶它出去。

“你知道我為了讓陸揚同意和你一起住,把我的條件用了吧?”時夏抓住貝拉腦袋,嚴肅地看著它。

貝拉:“嗚嗚……”

“你知道我倆現在都寄人籬下吧?”

幸好陸揚不在,時夏匆匆忙忙地從臥室衣櫃裏翻出塊毯子,蓋在沙發上。

她唉聲歎氣地給貝拉倒了狗糧,在廚房晃了一圈沒找到吃的,去306解決早飯。

屋裏隻有小安抽抽噎噎地咬著油條。

看到時夏,“姐姐……”他嘴巴一頓,眼淚比油條先滑了下去。

時夏問:“怎麽了?”

“爸爸回來,跟小姨打了起來。”

“他們人呢?”

“在樓下。”小安抽抽鼻子,“媽媽叫我待在家裏。”

時夏來到一樓的時候,理發店門前轟轟烈烈地圍了不少人。

方慶雲震天響的怒吼蓋過四周紛亂的議論。

“那就退租啊!我去找房東退掉房間和鋪子!”

“憑什麽你決定了算,”李朵氣得發抖,“這家店是我姐的心血!隻不過合同寫了你的名字,你什麽都不管,賺的錢倒都進了你的口袋。”

“誰叫她要離婚的?”

“不離婚被你吸血嗎?”

“你!”方慶雲熟練地高高揚起手。

巴掌沒落下去,陸揚擋在李朵前麵,抓住了他的胳膊。

“嘶嘶……”方慶雲齜牙咧嘴地吸著氣,連連求饒,“阿揚,我錯了我錯了,我沒想打人。”

陸揚甩開他胳膊。

剛被鬆開,方慶雲立刻往後退了幾步,擠到人堆裏。

“大家街坊鄰居的,給我評評理,”隨手抓了個看熱鬧的老大爺,他指指自己腦袋上的繃帶,慘兮兮地哭訴,“我這邊剛從醫院出來,她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非跟我鬧離婚?”

“快過年了,李芸,算了吧。”

“年前才適合算賬呢,誰叫他平時老打老婆?”

方慶雲理直氣壯的:“我哪次沒有好好跟她道歉?”

“那我打你一頓,再跟你說聲對不起,行不行啊?”陰冷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方慶雲後背發寒,下意識地一轉頭,看到身後笑眯眯的時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