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哪敢威脅陸大人
陸正涵疾步衝過來,拽住沈昭寧的手臂。
“你瘋了嗎?你要死就死遠點,莫要死在馬車上!”
他的呼吸幾乎停滯,這瞬間怒火直衝天靈蓋,“你以為你死了,或者斷手斷腳,我就會內疚難過嗎?還是你想用死威脅我?”
“我哪敢威脅陸大人?”
沈昭寧被他拽得重心不穩,晃了兩下才站定了。
她的眉心清冷地擰著,手臂被他碰過的地方疼得厲害,“陸大人不喜,我就不回去礙眼了。”
五年前,在她跌進無望的絕境裏,他仿若救世的神祇從天而降,對她說著情深意切的海誓山盟,說要娶她為妻。
卻在成親那夜,他露出了冷酷無情的麵目,親手撕碎了她所有的期待。
倘若以死能夠威脅到他,她早就用了。
陸正涵怒不可遏地把她拖進馬車,吩咐車夫趕路。
她是他八抬大轎娶回來的大夫人,必須頂著陸家主母的名頭好好活著。
沈昭寧像一塊又髒又舊的抹布,被他丟開,趔趄地坐在側座。
咳咳咳~
她咳得臉龐發紅,難受的模樣讓他煩躁得不能忍。
他勉為其難地倒茶給她喝,省得被人置喙他欺負病弱女子。
“你在莊子贖罪三年,以前的事便揭過不提。今後你盡心盡力伺候母親,安守本分,府裏總有你的一席安身之地。”
“謝陸大人教誨。”因為咳嗽,沈昭寧的嗓音變得嘶啞難聽。
揭過不提麽?
那是他親手紮在她心裏的一根尖刺,把她的心紮爛了,如何能過去?
陸正涵氣兒不順,懶得看她一眼。
目光卻不受控製地往她那邊瞟去,今日這般寒,她隻穿著一件薄夾襖,難怪咳得這麽厲害。
他這個當夫君的,應當把大氅給她披上。
但很快,他把這個可怕的念頭掐滅了。
稍微對她好,她就順杆兒爬,得寸進尺。
陸正涵閉了眼,眼不見心不煩。
其實婚後兩年,她把府裏打理得也算井井有條。
禦下有方,仆從服服帖帖,親朋之間的禮尚往來從來不出錯,陸家的顏麵和聲譽保持得不錯。而薇兒掌權的這三年,總有仆從鬧事,但凡府裏設宴,總會發生一些有損顏麵、讓貴客拂袖離去的事。
甚至有親朋把送去的禮原封不動地送回來。
侍郎府陸家的臉麵快要敗光了。
但薇兒自幼失於教養,做不好這些也是不好強求。
沈昭寧每日都睡不夠,在馬車的顛簸裏昏昏欲睡。
昨夜的噩夢重回腦海——
夢到一個月後,她咳疾嚴重,臨終之際看見了一身華服的蘇采薇。
蘇采薇嬌媚地冷笑,說來送她上路。
說夫君從未喜歡過她,禦前求娶她隻是為了博得陛下的青睞,謀得一官半職,更是為了謀奪她豐厚的嫁妝,讓敗落的陸家重回權貴世家的行列。
還說五年前清河公主牽涉廢太子逆案,夫君跟主審官郭尚書過從甚密,不知有沒有密謀。
蘇采薇說罷,親手把滿腔憤恨的她按住,抓了一把麵粉塞進她嘴裏。
她雙目怒睜,不甘心地咽氣了。
沈昭寧抱緊自己,唇角勾出一絲幾不可聞的弧度。
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麽會做那個噩夢,但陸家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
雨雪漸歇,天地間濕漉漉的,侍郎府門前一片濕滑。
陸正涵下了馬車,本想先進府,但鬼使神差地停了腳步,轉身看去。
沈昭寧掀起簾幕出來,看見陸府的匾額已然變成了氣派的侍郎府。
這時,蘇采薇帶著一眾仆從趾高氣揚地走出大門。
她穿著華美的茜紅色狐狸毛大氅,妝容精致大氣,比三年前更加嬌豔華貴,當家主母的氣勢拿捏得足足的。
跟荊釵布裙、羸弱憔悴的沈昭寧一對照,一個是富貴逼人的侍郎府主母,一個是低賤粗鄙的仆婦,當真是天淵之別。
沈昭寧玩味地看著這位佛口蛇心的“陸家主母”,心頭泛起一陣陣惡寒。
五年前,她的大喜之日,蘇采薇帶著一雙兒女跪在外麵,大聲求她給他們娘兒三人一條生路,逼迫她接受她們的存在。
次日早間,她孤身一人去給婆母敬茶,三歲的陸景耀和陸書瑤依偎著陸老夫人,蘇采薇溫柔地伺候陸正涵吃茶,延續了洞房夜他們的柔情蜜意。
儼然,她才是陸正涵名正言順的大夫人。
而她沈昭寧,倒成了一個遭人厭的多餘人。
“夫君,方才我忙著準備接風宴,耽誤了時辰出來迎接,是我的錯。”
蘇采薇溫婉地說著,朝陸正涵欠身行禮。
陸正扶她起來,看著她溫柔含笑的臉龐,身心頓時舒暢,“薇兒辛苦了。”
“夫君快別這麽說,這是我的本分。”。
蘇采薇瞥見沈昭寧要下馬車,連忙過去,殷勤地攙扶她,“姐姐當心。”
沈昭寧猛地把手縮回來,眼神淡漠,好似麵對的是一個陌生人。
陸正涵慍怒地皺眉,但到底克製住了。
蘇采薇不在意她冷漠的態度,依舊熱情地扶著她。
“我終於把姐姐盼回來了。姐姐放心,三年前那件事已經過去了,母親和夫君還有我不會再怨怪姐姐,隻當是發了一場噩夢。夢醒了,我們還是一家人。”
“當真過去了嗎?”沈昭寧盯著她,眼神陡然變得森冷。
陸正涵見狀,壓下去的怒火瞬間迸發,“沈昭寧,薇兒已經不追究你的過錯,你還敢擺郡主的威風?”
她站穩了,麵對他的責難,蒼白的小臉冰冷得沒有半分表情。
心裏卻湧起一陣陣的酸楚與蕭瑟。
郡主的威風?
已經很久很久沒聽見這些字眼了。
她不當郡主,已經是多年前的事了。
如今,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跑,她也就這點“威風”了。
蘇采薇見她不露半分喜怒,柔聲勸著陸正涵,“夫君莫生氣,姐姐舟車勞頓,想必是乏了。”
接著,蘇采薇走向沈昭寧,眼裏布滿了心疼,“這幾日倒春寒,我為姐姐備了幾身衣裳,厚的薄的都有,姐姐看著穿,過兩日再裁幾身新衣。”
沈昭寧心裏冷笑,她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偽善。
“我知道姐姐不喜鋪張浪費,便替姐姐做了主,春蕪苑照原樣布置,若姐姐想添什麽,盡管跟我說,我盡力為姐姐張羅。”蘇采薇爽利的聲音如珍珠掉落玉盤,叮叮當當。
“當真是原先的布置嗎?”沈昭寧嗤笑著挑起長眉。
三年前她被逐出陸家,春蕪苑早就被蘇采薇搜刮得隻剩家徒四壁吧。
搶走的東西,用慣了,陸家這些豺狼豈會輕易地還回來?
蘇采薇顯然沒料到她會這麽問,不免有幾分心虛,“自然是……”
陸正涵自是知道春蕪苑早就人去樓空,便冷厲地怒斥:“沈昭寧,你休要得寸進尺!”